仙林水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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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一章 风云际会血已燃

    左水东身穿黑甲沿街慢走。

    城中百业萧条,人烟寥寥,家家户户都是大门紧闭。

    在大街上,偶尔能看到五六个巡逻的士兵,从远处一晃而过。

    左水东一头雾水走了几条街,是一个人也未碰到,他想了解一番,却是无处问询。

    此时,左水东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怔怔出神……

    “我定是被卷进了棋局之中,成了一枚任人摆布的棋子了。”

    “要是下象棋还好些,咱还能动一动,即便是个'帅',也有围着'宫城'跑的时候。有时'帅'一出,还能摆出个杀棋的局面。”

    “这下好了,两位大能下的是围棋,棋子一经落下,就如一根钉子,钉在了棋盘之上,要么被对方拔了,要么就一直钉到棋局结束,动是动不了了……”

    就在左水东沉思之时,只听远处有马蹄落地的“嘚嘚”之声,飘荡而至。

    马蹄声急促且富有节奏,似音律拨弹,又似擂鼓破川。

    不多时,马蹄声由远及近,是越发地响亮清晰起来……

    在寂寥的小城之中,闻听此声,不免令人惊觉。

    左水东收束思绪,转身望去,只见三骑两将已至近前。

    两名身穿黑色铠甲的将领一见到左水东,立即勒缰停行,翻身下马。

    二将落地之后快步上前,朝着左水东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大将军!”

    “大将军?我怎么成了将军了?”左水东稍作思索,看着二人问道:“此处是何地?”

    一名高瘦将领答道:“三山城。”

    左水东闻言,口中不停地念叨着,“三山城……三山城……”

    左水东念了几声,又问道:“我们为何在此?”

    另一名魁梧将领开口应道:“大将军您不记得了?前几日,是您带领我们进驻了此城……”

    顿了顿,魁梧将领又道:“三山城乃是金角山咽喉之处,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我们扼守住此城,敌兵就不能进犯中原腹地了。”

    左水东听罢,遂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他心中暗道:“我一个小小筑基,怎么就被安排在了如此重要之地,唉……”

    二将见左水东不说话,也不敢冒然开口,就这样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待指示。

    左水东想了一会儿,转头看向两名黑甲将领,又问道:“你二人叫什么名字?”

    二人闻言,面面相觑,十分疑惑,心中都不约而同地嘀咕道:“跟着大将军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他居然不认识我们了,这人还是不是我们的大将军啊?”

    虽然心中疑惑,但是大将军问话,二人却是不敢不答。

    高瘦将领抱拳垂首道:“末将,胥薿。”

    魁梧将领抱拳行礼道:“末将,奂婳。”

    左水东只闻其音,不知其字,他开口道:“腰牌拿来我看。”

    二将不敢怠慢,忙取下腰牌,恭恭敬敬地呈递给左水东。

    两牌在手,左水东定睛一看,一块写着:右偏将奂婳;另一块写着:左偏将胥薿。

    左水东递还腰牌,再次抬头望天,他口中喃喃自语道:“胥薿、奂婳,虚拟、幻化……这越来越有意思了。”

    两人见左水东又抬头望天,心中更加疑惑,“大将军今天有些奇怪呀……”

    左水东望了一会儿天,他头未移、身未动,又开口问道:“你二人找我何事?”

    胥薿应道:“末将找大将军回府商议军情。”

    左水东望着天空,心中发笑,他暗忖道:“还要商议军情?搞得就像是真的一样。怎么着,一枚棋子还能到处乱跑,围尽天下?”

    左水东转念一想,“也罢,既来之则安之,小子就遂了您二位的心意吧。”

    左水东想通此节,遂看向二人,爽快地说道:“好!头前带路。”

    说着话,左水东快走几步,攀鞍上马,随着胥、奂二将径往大将军府而去……

    这正是:

    声未散,血已燃,敢问将军为何站?

    天难感,地难撼,乾坤棋局守“三山”!

    …………

    这是一处由深宅大院临时改建而成的大将军府。

    左水东三人到得前厅,分尊卑而坐。

    左水东坐在正中主位之上,他看向胥薿、奂婳二人,道:“既然是商议军情,那就将军师请来吧。”

    胥薿应道:“我军没有军师。”

    左水东又问道:“行军打仗没有军师,幕僚总该是有的吧,快快请来,以备咨询。”

    两人一诧,其中一人回道:“禀大将军,没有幕僚!”

    左水东奇道:“没有?”

    这时胥薿垂首道:“对,没有。大将军能文能武,上马可杀敌,运筹可安邦,是不世出的少年将军,故而军中从来不设此职位。”

    左水东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两位将军,有何军情需要商议?”

    胥薿刚要开口,突然门外传来了一声高亢的传报之声。

    “报……”传报声由远及近,只见一名斥候一面高声传报,一面急速奔跑。

    不多时斥候就跑进厅中,他朝着左水东单膝下跪,双手抱拳道:“禀大将军,城外三百里,发现白经国的大军。”

    左水东闻言,稍稍一愣,“白经国?这又是什么……”

    正当左水东愣神之际,胥薿上前追问道:“有多少人?”

    斥候回道:“大约有两万人左右。”

    奂婳也跟着上前问道:“敌军有何动向?”

    斥候再道:“正在集结。”

    奂婳粗声大气地说道:“再探!”

    “是!”斥候领命而去。

    待斥候离开,胥薿、奂婳二人都看向了沉思中的左水东。

    二人不敢打扰,就站在一旁静静等待。

    他两人都以为左水东在思考破敌之策,没承想,左水东开口的第一句话,差点没让二人吐血。

    “我们是什么国?”左水东问道。

    二人面面相觑,十分震惊:

    “这……”

    “这……”

    左水东以为二人没有听清,遂提高了嗓音又问道:“敌军是白经国,我们是什么国?”

    胥薿心中重重一叹,“眼前这一位还是不是我们英明神武,盖世无双的大将军了?”

    站在一旁的奂婳此时心中也是盘算着左水东的真实身份。

    看着二人质疑的表情,左水东神情严肃,明亮清澈的双眸直直地盯着二人的眼睛。

    左水东双眸传神,让胥薿、奂婳二人不敢直视,他二人低着头,心中一阵阵的发慌。

    左水东语气威严道:“大胆!你二人胆敢怀疑本将军的身份!”

    此言一出,犹如惊天一雷,震荡着二人的心魂,二人吓得不由自主地双腿一软,跪立当场。

    “是了,是了,这舍我其谁的气势,绝对是大将军。”

    “对的,对的,这神态,这语气,错不了,错不了。”

    二人浑身冒着冷汗,心中既惊喜又惶恐,他们敛容屏气,伏身跪拜,异口同声道:“大将军恕罪,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还请大将军息怒……万望宽宏……”

    左水东立威一怒效果明显,此时他见拿捏得差不多了,于是语气稍缓道:“起来吧!”

    “是!”二人站起身,战战兢兢地立在厅中,心中再也不敢质疑半分。

    左水东继续刚才的问话,“我们是什么国?”

    胥薿垂首道:“黑纬国。”

    “我军有多少兵卒?”

    “算上一些老弱残兵,咱们不足八千。”

    左水东继续问道:“可有援兵?”

    两人俱都摇头,表示不知。

    左水东暗暗思忖道:“刚才斥候来报,敌军已在城外三百里处集结。如果敌兵急行军,这三百里也就是一天一夜的路程,如果对方保持战力,他们两天内必到。”

    左水东沉吟片刻,立即起身道:“随我检视城防。”

    二将抱拳躬身,“是!”

    …………

    左水东三人来到城楼之上,只见旌旗飘扬,兵卒们严阵以待,一派肃杀之象。

    左水东缓步城头,细细察看,他心中盘算道:“这三山城,城高仅两丈有余,墙垣也仅两砖之厚,如此矮、薄的城墙如何能抵挡得住敌人的进攻?还好,敌兵不过两万,还能打。”

    检视了一圈,左水东伫立在城楼之上,举目远眺。

    他穷尽目力,也望不到三百里之外的情景,只隐隐地感觉到,有“乌云压城”的紧迫之感。

    正在左水东思量权衡之际,一名斥候急速奔来,“报……”

    斥候来到近前,刚要下跪行礼,左水东拦阻道:“不必多礼,何事速报。”

    斥候垂首道:“禀大将军,刚刚发现有一支白经国的部队前来集结,两支部队汇合一处,总兵数已不下四万。”

    左水东闻言,顿时心中一凉,他脑中急速旋转,“八千对四万,一个人要打五个,去掉老弱伤兵,一个人要对付六七个人,这仗怎么打?”

    左水东心中虽凉,但面上却是不显,他神情平静地点了点头,道:“辛苦你了,再探!”

    斥候听罢,明显愣怔了一下,他心中顿感温暖,低眉垂首道:“是!”说完转身就走。

    胥薿、奂婳二人抱拳请示道:“大将军,我们该当如何?”

    左水东一言不发,不置可否,他双眸安详,再次抬起头来,望向这浩瀚苍穹。

    他久久凝视,向“天”发问:“两位前辈,小子既不懂兵法、战阵,又不擅长战略、计谋,如何指挥作战?如何能守得住此城?”

    “现下兵力又极其不对等,我该怎么办?我能逃吗?似乎是不太可能吧……落叶狂沙,西风瘦马,这会儿,汇文,石良,班鹰他们又身在何处呢?会不会也和我一样,苦守着一座小城呢?”

    左水东的思绪拂掠而回,他当机立断,下令道:“胥薿、奂婳听令!”

    “末将在!”

    “命你二人,速速整顿兵马,准备迎敌。”

    “是!”两人不敢怠慢,即刻领命而去。

    …………

    于此同时,白经国大军的帅帐之中,一个身穿白袍的中年人正独自饮着美酒,他眼神狠厉又带着些许悲伤,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北极阁定淮道人。

    他是第一个被封在河卷进棋局之人,封在河“第一手”就将他“放逐”在了此处。

    定淮握着酒杯,狠狠地说道:“剑修果然是睚眦必报啊!唉,我还是想得不够深、不够细,误中了他的诡计。”

    “这粗坯看着直来直去,没想到还长了一颗玲珑心,我还是太低估他了。”定淮仰脖快饮,一干而尽。

    正是:

    杯空酒入肚,此恨向谁诉。

    谨慎再谨慎,一念即封苦。

    定淮又道:“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个粗坯修得不是'剑',而是'面',小小过节,他就下此重手,想坏我道心,这人何其毒哉!”

    “不仅如此,人家一个小小筑基,只不过用错了一个字、字序排错了几位,你就要断人道途,心肠真狠啊!”

    定淮再起一杯,心中骂道:“早知如此,当时我就应该先下手为强的,定淮啊,定淮,你还是太仁慈了。”

    想到此处,定淮眼神一凝,“想坏我道心,哼哼……封兄你太天真了,待我出得棋局,定要……”

    就这样,定淮一边饮酒,一边骂着封在河;一面制定“围河”大计,一面想着破局之策。

    又饮了数杯,定淮回归现实,他哀叹道:“定淮定淮,难以开怀,粗坯害我,何奈何奈……”

    定淮正在帐中诉着苦闷之情,这时一名白甲小将掀帘而入,他一见到定淮双手作揖道:“末将邴礼拜见前辈,不、不、不,末将说错话了,应该是拜见大将军才对。”

    定淮一见来人,心中暗道一声,“得见此子,否极泰来。”

    定淮看到邴礼,脸上立即绽放出热情的笑容,他起身迎接道:“什么大将军、小将军的,喊我一声前辈即可,少将军快快请坐。”

    邴礼笑道:“好。”

    两人落座,定淮笑眯眯道:“少将军来的正好,咱们两军汇合一处,定能势如破竹,直取三山城。”

    邴礼作礼道:“但凭前辈差遣。”

    定淮摆摆手道:“不,不,不,我一不懂兵法战阵;二不能上阵杀敌,被派到此处,实属无奈。刚刚我还在帐中为此事烦恼,借酒浇愁呢。”

    “少将军能够亲临,乃我军之大幸矣。少将军乃人中龙凤,不世英才,本次战役,全由少将军指挥,我就在后方为将军摇旗呐喊,备好美酒佳肴,等待将军凯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