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明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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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上殿

    万历十年六月初十,大朝。

    如今的万历还不是后世那个将怠政进行到底的皇帝,对掌控权力充满欲望的小皇帝,哪怕明知道这个时候的自己还掌控不了大政,哪怕知道自己只是皇位上的吉祥物,可依旧会兴致勃勃的穿戴齐整,前往皇极殿。

    然而今日万历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年轻的面庞上甚至明显能感觉到一丝心灰意懒。

    容颜俏丽,正值青春年华的王皇后细心替朱翊钧整理好衣领衣袖,柔声道:“陛下有心事?”

    朱翊钧唔了声道:“皇后相不相信这世上有鬼神?”

    王皇后微怔,嫣然笑道:“陛下信,臣妾便信,陛下若不信,臣妾也是不信。”

    朱翊钧对这个回答似乎并不太满意,他信吗?

    不信,但不信也得信,不是因为张帆,而是皇权需要他在万民眼里是高高在上的天子,既是上天之子,岂能无神?

    他希望自己不信,因为张帆,身为天子,大明的至尊,在他的头上压着一位太后,就已经快让他窒息,如今又来了位神,他这个至尊好像成了笑话。

    张帆的出现也击溃了他的认知,让朱翊钧陡然间发现,这个天下和他想象中的似乎不太一样,神的存在让他觉得自己是多么的浅陋无知。

    “如果这世间出现了一尊神该怎么办?”

    王皇后感觉朱翊钧不像是在开玩笑,讶然道:“既然是神,自然要受香火,护佑天下百姓,这对大明而言是好事呀,为何陛下闷闷不乐,难道真有神明现世?”

    朱翊钧满肚子苦水无处倾倒,等王皇后替他整理好衣冠,这才喃喃道:“或许在后宫做个安享太平的天子,也不算是坏事。”

    王皇后看着慢吞吞走出寝宫的朱翊钧,若有所思……

    早朝值房内,诸多大臣皆在侃侃笑谈,张居正把控朝堂这十年,对于满朝大臣来说就是灾难。

    张居正虎威笼罩之下,但凡敢对其出言不逊,甚至仅有微辞之官,无一例外,全部被贬,若是弹劾……轻则贬去烟瘴之地,重则进诏狱入轮回。

    此等政治氛围下,满朝官员只能唯张居正马首是瞻,哪怕考成法让官员痛不欲生,一条鞭法让天下士绅怨声载道,也只能忍着,忍无可忍也得忍!

    现在张居正快死了,据可靠消息张相爷病入膏肓,最多也就还剩下十天半个月的阳寿。

    对于满朝对张居正不敢怒不敢言的官员而言,他们等待了十年,终于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数十上百反对张居正改革举措的官员跃跃欲试,只不过皇帝态度不明,太后也没表态,所以还不能直接攻讦张居正,不过拿那些被张居正提拔,如今身居高位的大臣开刀试试水,问题不大。

    张四维昂首阔步走进值房,他这个在内阁如同挂名的次辅,往日在首辅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谨小慎微多年,如今他要让满朝官员看看他到底是不是泥塑的菩萨!

    只要张居正咽气,他顺位成为首辅,就会立即开始疯狂弹劾,以此来获取天下人望。

    值房内官员纷纷向张四维颔首微笑,对这位即将诞生的首辅表示亲切的善意。

    铛,铛,铛,景阳钟三响,天子即将临朝。

    以张四维为首,诸多四品上官员前往皇极殿,至于没混到四品的,那就只能待在殿外,若有传谕可入殿,反之怎么来怎么回去,主打就是酱油。

    张四维左手站定,在他前面无人,但有一张椅子,那是张居正的位子,是皇帝体恤元辅而特设,满朝也只有张居正才有这待遇。

    这张椅子在张四维眼中就跟肉中刺没什么两样,他清楚,这张椅子一日不撤,他在这偌大的朝堂上就不存在真正的话语权。

    “陛下驾到。”

    待万历坐定,众臣山呼:“臣等恭请吾皇圣安。”

    大明陛见,躬身即可,主打就是个简单,没有我大清的山呼万岁,更不存在满身的奴颜婢膝。

    “众爱卿平身。”朱翊钧有气无力念了句,看了眼空无一人的椅子,他已经收到太医传回来的消息,首辅奇迹痊愈,只是既已痊愈,为何不朝?

    御座后面拉起一道珠帘,珠帘后面李太后头戴九龙九凤冠,身着雍容贵气的宫服,威严无铸。

    临朝称制也叫垂帘听政,历史上无数太后干过,李太后也不例外。

    万历十岁登基,身为母后临朝并不稀奇,不过张居正当权后,李太后觉得天下有首辅为儿子保驾护航足矣,故而早已撤帘,而今张居正病重不朝,这帘子便又挂了回来。

    朱翊钧已经二十岁,然而在母亲眼里依旧只是孩童,自家孩子哪能应付的了满朝满肚子坏水的大臣。

    这也是李太后跟朱翊钧说让张居正当权二十年,换句话说就是让万历三十岁亲政,而这也成了朱翊钧痛恨张居正的原因之一。

    按照早朝传统,这时候朝堂上的宦官会扯开脖子叫嚷什么有本启奏,无本退朝一类的废话,然而今日当朝的是冯保!

    冯保和朱翊钧一样都已经知道张居正痊愈,所以他在等。

    满朝大臣面面相觑,其实这早朝也就是个过场。

    早朝,朝会,朝会也是会,按照华夏几千年,大事小圈子谈,小事大会上来说的传统,在万历帝没有亲政,张居正没死的时候,这朝会象征性大于实用性。

    说白了就是形式主义,可哪怕形式主义,那也得形式一下吧?

    冷场了差不多有两分钟,张四维有些不耐,刚要出列,只听见门外昂然走进两人。

    一身锦袍,翩翩佳公子张帆面带笑意走在前面,大明首辅,太师张居正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满殿哗然!

    在如今这大明天下,不是无人够资格走在张居正前面,比如入京觐见的藩王,可即便是藩王也断不至于如此托大。

    此人是谁?当真狂妄!

    当然更让满朝惊骇的还是张居正本人,外间传言张居正半月内必死,可如今看看,昂首阔步,精神奕奕……

    这叫必死?

    殿内上了岁数的大臣觉得就算他们死光了,估计张居正还能活蹦乱跳……

    走到殿中,张居正俯身道:“臣大病初愈,姗姗来迟,唯祈吾皇恕罪。”

    张帆微微颔首,满朝再次哗然。

    朱翊钧双眉直跳,帘后李太后微怔后,怒气直冲斗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