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手射杀一人，灵池业障珠多了一粒，被那汉子射杀的两人，同样让张帆多了两粒业障珠，不过这两粒业障珠极其微小，差不多也就是自己杀的珠子的十分之一。

    由此可以得出结论，间接因张帆提供武器而死者，同样也会增加张帆的业障。

    这不得不让张帆多了一层顾忌，或许这也是仙庭对于凡人修道者的一种限制手段，否则以修道者之能，要是肆无忌惮，大开杀戒的话，天下必然生灵涂炭。

    内阁首辅值房，张居正埋首案牍，原本因他病重而陷于停滞的清丈田亩得以继续进行，如今各地田亩清查已接近尾声，数据触目惊心。

    不在田册中的隐田数目简直恐怖，张居正为何一定要实施一条鞭法，开展清查田亩运动，那是因为国库税收锐减，大明每年的税收已然负担不起官员俸禄、边军开支乃至宗室！

    弘治年间，在册田亩820万顷，万历六年在册田亩非但没增加，反而缩减到了七百万顷，别管这些土地有多少无需交税，总之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些土地全部成了隐田！

    什么是隐田？

    举个例子，按照大明优待读书人的政策，举人可以拥有四百亩的免税田，进士则为两千亩，可那些为了避免被官府盘剥的百姓，最喜欢干的事就是将名下土地投献给免税阶层。

    百姓和免税阶层签订契约，他们的土地名义上是地主的，实际上还是自己的，将土地投献出去的百姓，他们只需要给地主缴纳比赋税少的多的粮食，就能免去官府的无数盘剥，而免税阶层凭空多出百姓交的粮食，可谓是互利互惠，损失的唯独只有国家罢了。

    很显然，这凭空少掉的在册田亩，绝大多数都是被百姓给投献了出去，至于地方官府管不管？

    废话，只要不过份，那肯定不管！

    官官相护那可不是说着玩的，考中举人，那也是预备官员！

    让张居正没想到的是，数目竟然如此触目惊心！

    隐田数目超过四百万顷，这还是清查出来的，没查出来或者新开垦没有登记造册的还不知道多少。

    这些被清查出来的隐田如何处置，很显然那些举人、进士名下多出来的免税地，必须交税，如此一来，这些人从投献的土地当中得不到利益甚至受损，自然而然会将自己名下土地转回给百姓。

    而被权贵甚至王室侵占的土地才是最让张居正头疼的地方，权贵还好说，王室……就算以张居正现在能一手遮天的权势，也不敢轻动，否则必定牵一发而动全身，引起难以估测的后果。

    这一刻，张居正莫名想到了仙师张帆。

    下一刻，张帆出现在了值房……

    这可不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纯粹就是张帆离开刑部后无所事事，故而来这转上一转。

    张帆相信张居正的治国本事，仙人也得有自知之明，论治国理政、官场倾轧，尔虞我诈，阴谋诡计方面的本事，张居正能甩他张帆八条街。

    当初张帆治好张居正，并且说了那番话，一直让后者认为张帆是想控制整个天下，然后凭借仙人的铁血手腕，让大明江山天翻地覆。

    可那次在仁寿宫一番畅谈之后，张居正改变了原有想法，要知道张帆能随意幻化样貌，那么他想控制天下根本无需绕这么多的弯路。

    随后张帆消失数月，张居正又觉得张帆仅仅只是想要延续他的治国之策，而仙人的本质还是修仙问道。

    不管怎么说，张帆救了他一命也是不争的事实，于是张居正眉头舒展，起身施了一礼道:“仙师大驾光临，请坐。”

    张帆坐下，等侍应端上一杯香茗退下后，张居正问道:“不知仙师此番前来，可有要事？”

    押了口茶，张帆笑了笑道:“元辅遇到了难事？”

    这可不是张帆搜了张居正的魂，而是他刚才进来时候看到后者眉头深锁，能让堂堂张居正满脸愁容，可见事情必然非常棘手。

    张居正本不打算说，可一想到关于宗室侵占土地之事，他确实很难解决，于是直言道:“清丈田亩诸事已毕，查出隐田四百三十余万顷，其中被宗室权贵侵占的差不多有三成，其余七成本官还能让他们吐出来，可这三成，尤其是宗室相当棘手。”

    “国库窘迫，入不敷出，这才是元辅下定决心清丈田亩，实施一条鞭法的根本吧。”

    张居正点头，自然不会否认。

    “难道首辅不觉得这一条鞭法治标不治本吗？”

    张居正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一条鞭法乃是他的得意之作，也是他治国最大的成就之一，此番清丈田亩，就算将一半隐田的税给征收上来，也能缓解国库窘迫的现状，张帆居然说治标不治本？

    张帆确实没什么治国经验，但是不要忘了，他就算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

    他拥有超越这个时代所有人数百年的超前眼光，他可以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将大明所有的弊政一览无余。

    “根子上的事情不解决，就算清查再多的隐田也没有意义，除非元辅能保证在你千秋之后，大明未来如元辅一样的当权者，能够始终贯彻元辅的政策，将清查田亩作为国策，每隔五年十年，最多二十年就来上这么一次，元辅还得保证官场上诸如官官相护等弊病不复存在，否则过不了多少年，或许元辅现在清查出来的隐田便会再次隐没，数字甚至还要远远大于现在。”

    张居正沉默，他不想承认，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张帆说的话是在理的。

    人亡政息这种事在历史长河当中比比皆是，他张居正就算在大明万历朝权势滔天又如何，说到底也只是这条波澜壮阔的长河中的一滴水珠罢了。

    这是困境，几乎不可能被打破的困境，就好像历代帝王、名臣都知道王朝灭亡的主因之一就是土地兼并，却没人能从根子上解决一个道理。

    可悲的是，大明正在走着这条老路，而且可以预见的看到了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