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开始拉肚子了
苏淖沉默不语。
苏定冯道:“这将考验长弓手的勇气。如果他们崩溃。”
李存翊道:“长弓手阵崩溃的话,则我军骑兵必受到冲击,以撒人顺势掩杀,那将是一场大败。”
苏定冯:“是的。所以,如果长弓手面对敌人骑兵的冲锋而不胆怯,是此仗的关键。”
苏淖转头看着那些士兵,看着他们一张张黝黑年轻的面孔。在风和阳光中,他们粗糙的脸,就像是一个个跳动的音符。
苏淖虽然在山寨多年,却和他的外表一样,不是寻常中的粗鲁、残忍的匪盗头子。
他温良恭谦,深受寨子上下的爱戴。但他知道,仁慈却不足以在这个乱世中存活下去。
所以苏定冯一来,他就有意把大当家的位子交给弟弟。他弟弟比杀伐果断得多。
论勇气,他自问不输任何人。可他做不到为了胜利不择手段,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许多兄弟死在他的面前。
也许这是对的。但他内心备受煎熬。
步弓手面对以撒骑兵的冲击,谁能保证屹立不动呢?
……
浦光泓揉揉太阳穴,问道:“呼淤渝出发了?”
左右:“是的。”
“我再给他10个重甲兵。山贼看我们修鱼梁道,肯定是不甘心的,叫呼淤渝小心点,谨防毛贼出寨搞破坏。”
“是。”
“等等,把那个什么撅张弩也交给他。”
端起银花银碗,喝了口马奶茶。咋咋嘴巴,忽道:“狗东西,这是昨晚的马奶茶,还不快倒掉!”
手下赶忙把茶壶、银碗收拾了。心想:明明是今早才挤的,大人脾气越来越差。又不敢抗辩,赶紧退了出去。
……
快到午时,苏定冯得到消息,以撒取水地点正常。以撒人取了68桶水走。
山寨骑兵已在聚义厅集结,正在吃饭,今天有肉。马夫给马匹喂马料。
寨墙外,民夫推着防盾的独轮车,把装满沙土的土袋子先填满陷坑。唐小龙持着弓箭,瞄准着民夫,又放下,摇了摇头。
都是和他一样的苦命人。
没人朝民夫射箭。弓箭手们默默注视着。
太阳慢慢移正,午时到了。
5月山里的天气早晚冷,中午阳光直射时,温度不算低。以撒人远远地站在射程之外。没有卸甲,不离开马匹,直冒汗。
一个个低声咒骂浦扒皮。
……
这会儿,浦光泓有点困了,去榻上躺下,吩咐:不是重要的事情,不要叫醒他,猜烨和提洸加强营地巡视。
……
苏定冯脸颊流出汗水,即是因为紧张,也是天热。转头冲李存翊一笑:“李兄,可娶妻了?”
“尚未。”
“那我可比你强多了,我老婆已经怀上了第二个儿子。”
“恭喜,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儿子?”
“我说是,那就一定是咯,”苏定冯展颜笑了,“李兄,你可曾想过。”
“你指什么?”
苏定冯低声道:“加官进爵,荫妻封子?”
李存翊点点头。
苏定冯道:“定冯更想捭阖纵横,睥睨天下!”
两人相视而笑。
……
战争中给水源下毒,自古有之,不是什么新花样。坚壁清野时,守方撤退时会利用腐烂的尸体污染井水等水源。前世春秋时期晋国攻秦,秦人曾在晋军驻地附近的水源下毒。南宋时期宋金的顺昌之战,宋人刘锜曾在颍水上游下毒。蒙古人西征,把染了鼠疫的士兵用投石车投到城内,在城内制造鼠疫。
在低处扎营,因为视线狭窄,最怕的是敌人发动突然攻击。浦光泓对这个一直比较重视。至于水源下毒,在这个世界的战争中很少出现。
午时一刻。以撒人的阵营开始松动。个别以撒士兵急急忙忙离开,起先还有些遮掩,接着越来越多的人捂着肚子离开。
李存翊松了口气。转头看去,苏定冯等人脸上终于露出了轻松。
敌人开始拉肚子了。
霍乱由剧烈腹泻、呕吐开始,大量脱水,几个小时就可能把人带走,让人死于严重脱水。死亡率30%-60%。
……
午休的浦光泓睁开了眼睛。肚子疼。越揉越疼,而且,下体要憋不住了,大声叫卫兵,去把郎中请来。不料声音都有些沙哑了。
卫兵进账跪道:“大人,稍等片刻。”
浦光泓只觉肚子越来越涨痛,就像有块铁坨在肚子里乱搅,朝着下体坠落。忍住,怒道:“为何?”
可刚说完,只听“噗——”的一下。
拉了。臭不可闻。
卫兵不敢抬头,“禀大人,营中许多士兵拉肚子,郎中正在给他们看病。”
浦光泓一惊:“什么?”从榻上滚落。
他的嗅觉不是一般人可比。
这么多人同时拉肚子,怎么可能?
中计了!他双手紧紧撑住地面,把自己从卧变成坐。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毛贼里有高人。他的决定极其迅速,想也不用想,喝道:“备马!”
卫兵一怔:“大人这是?”
浦光泓猛地抓住卫兵的手,咬牙切齿:“命令卫队,立刻披挂,备马,跟我走!”
“可是大人您……”
浦光泓狰狞着脸:“啰嗦什么,快去!”他停顿了一下,“把郎中也给老子带走!”
“大人,去哪儿?”
“离营。回来,先给老子把裤子换了。”
再不溜,就要葬身此处了,至于他的兵卒,顾不了了,回草原多请萨满师给他们烧纸钱。
……
“可以进攻了,”李存翊道。
对面的以撒阵营已经变得十分松散,来来回回的蛮子走马灯似的。甚至连指挥官呼衍渝都不知去向。
山寨士兵很是奇怪。这是新阵型?
关于昨晚发生的一切,依然在保密之中。
鼓点声响起。山寨的战鼓也是从晋军缴获的,直径两到三米的大鼓,一个赤膊大汉站在寨楼上,用力挥鼓。
这鼓声可以传10里。
“咚,咚,咚,咚……”
寨门打开,弓箭手踩着鼓点,鱼贯而出。
以撒人面面相觑,毛贼这是要迎战?
……
正蹲在茅厕的呼衍渝听见鼓声,大吃一惊,忙问外面的士兵:是谁在打鼓?
“禀大人,好像是……是毛贼。”
呼衍渝差点栽倒在茅坑里。顾不得擦屁股,慌忙提裤子出来,却是一个趔趄,摔个狗啃屎。双腿发软,竟是站不稳。不争气的肚子又开始肿胀。卫兵赶忙来扶他。
这时候,传令官匆匆赶来,“大人大人,毛贼出寨了。”
呼衍渝道:“快,快列阵。”艰难爬上马匹,遥遥看见敌人的弓箭手成排前进。
“命令重甲立刻出击!”他道,“扶我下马。”
“大人这是?
“他妈的,老子又憋住了。”他恶狠狠地说,“重甲之后,骑兵全部出击!突袭靠近,用铁骨朵敲碎他们的脑袋!”
他急急忙忙又返回茅坑。
所谓茅坑,也就是挖个大坑,铺几块木板,上面和四周用茅草稍微遮挡。
他没想到的是,茅坑就是他最后的归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