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我们边陲陇西城的刁民，看似凶恶，实则畏缩。”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董中应似乎是已至微醺，拍案怒骂一声：“连那皇帝老儿都不敢反，元神宗亦不敢言。”

    开始了。

    周衍乐呵呵地将门拉上，重新回到了座位之上。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江良拍了拍身旁五大三粗的董中应，又灌了一口酒，开口说道：“我等大丈夫，生居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唉，只恨心有余，而修为不足。”

    董中应举起酒杯，和江良的碰了碰，长叹一声：“之后闻鸡起舞，若是天赋允许，待我鬼门关后，定要叫这日月换新天！”

    “是啊，周兄说的那个……耕者有其田的世界。”

    长叹一声，江良的眼眸之中闪过几分羡慕：“我做那偏门行当，却是日日见着那满地的饿殍。”

    两人都尚未筑基，酒后的豪言壮语却是放得不少。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情怀。

    也只有他们这些经历过了黑暗，却依旧向往着光明的人，能给尘世带来几分希望的曙光。

    可惜的是。

    尊神在上，鬼门关在下，宗门的势力手眼通天。

    在这个地方想要改天换日，难度甚至要比周衍上辈子所在的世界更高。

    但实际上，虽然形势严峻，这个问题严格来说，却并不难解决。

    只要实力够硬，拳头够大，这一切不过信手拈来。

    皇帝不行，那就将皇帝踹下宝座。

    宗门腐败，那就将宗门彻底推平。

    思想滞涩，那就将理想深入人心。

    所谓济世良药，不过如此。

    或许在这之后，会迎来极端的混乱。

    但对于这个世道来说，只有在乱世之中，英雄才有出头之日，才能迎来些许的光明。

    黑暗若不动摇，何来的缝隙让光明照入？

    这个世界，元神宗的辖区之下，需要改变。

    虽然周衍对这个世界，说不上有几分喜爱，更谈不上些许抱负。

    但对于这样的改变，他乐见其成。

    或许说是梦幻也好，说是泡影也罢。

    他希望能在这个世界，依旧能看到曾经的那头，屹立在东方的雄狮。

    独在异乡为异客。

    每逢佳节倍思亲。

    “记住你们今天说的话。”

    周衍站起身来，拍了拍身前已经醉了六七成，勾肩搭背地瘫在桌前的董中应和江良两人。

    顺手拿起了一旁的衣袍穿上，周衍转身拉开门，走入了白雪飘忽的街道之上。

    “啧……”

    咂了咂嘴，周衍默默地将手向着袍袖之内缩了缩。

    不知是目睹着这遍地的惨状，豪门的繁华，亦或是这常安城的寒风虽然比不上北方的城镇，但却也同样的凛冽刺骨。

    就算是周衍筑基五层的修为，都感到了一丝寒意。

    干完这两天，哥们就辞职了。

    两日后。

    常安城内的凌晨，寂静无声。

    书店之内的院子之中，却仍旧透出几点火光。

    “今日一早，即刻回宗。”

    书桌之前，岑长生面色凝重，开口说道：“呓语有感，今日一早，便是白不群献祭之时。”

    “哈，那不是刚好。”

    冯圣哈哈一笑，从桌上捻了粒瓜子，剥了壳扔进嘴里：“老夫昨日，也将一切准备妥当了。”

    “不错，那么，我先行一步。”

    周衍点了点头，拉开身后的椅子，站了起来：“你们记得掐好时辰，前来接应。”

    没错，按照先前数十次的模拟的结果，周衍已然和冯圣三人对好了时间。

    “嗯？”

    岑长生将手上的茶杯放下，带着几分疑惑开口道：“这么早就入宗么。”

    “不是，有点私事罢了。”

    谈话间，周衍已经来到了院子之中的大门处，一把拉开了崭新的门扉：“前几天才刚刚修好，有点可惜。”

    ……

    皇宫之内。

    大街上早早地便熄灭了蜡烛灯火，除却打更人外，常安城内再无人声。

    然而，这雕梁画栋的深宫大院之内，却像是隶属另一层空间一般。

    灯火通明，歌舞喧嚣。

    修士的体魄异于常人，自然也就不需要时常夜晚安寝。

    虽说这元神宗一路扶持起来的皇帝一脉，到了这一代，只有区区练气五层的修为。

    堪堪比得上元神宗的一个寻常的外门弟子罢了。

    就这，还是用了无数天材地宝，各类丹药方才堆出来的修为。

    但也已经足够让他在这尘世之上，耀武扬威了。

    而仗着元神宗的庇护，神诡暂时尚未出现大规模的侵袭。

    那位坐在王座之上的皇帝，早已就这样酒池肉林地过了九十九个春秋，近百年的岁月。

    甚至自称万全老人，意指自己万般知识，全数贯通。

    而再过几日，便是这位皇帝老儿的百岁大寿。

    据说这位爷，竟然打算在百岁那日，大办宴席，宴请整座常安城内，年龄超过七十的老人参加。

    名字么，听说便要叫作那什么“千叟宴”。

    这玩意儿，周衍上辈子倒也不是没见识过。

    只是这玩意儿在那个年代，向来又被称之为“催命宴”。

    数千个老人家齐聚一城，共同品尝皇帝御赐的宴席。

    这本来应该是皇帝采取的怀柔政策，是一次笼络人心的宴会，也是一次让皇帝贴近百姓，调查民情的宴席。

    但在这寒冬腊月之中，却成了彰显皇帝威仪的手段，一场只为满足皇帝虚荣心的表演。

    由于赶路的折腾，经过长时间的车马劳顿，导致的劳累过度。

    再加上这常安城中的严寒以及突然吃到豪华膳食，让老人的肠胃不堪重负。

    各种原因交织在了一起，很容易便会引发各种疾病。

    而在这个时代的尘世之上，医疗设施极端落后，神诡横行，粮食短缺。

    就算活到了这个岁数，身子骨也早已孱弱至极。

    这哪里是什么尊老敬老的千叟宴，这便是一场催命夺魂的夺命席啊。

    不过，就现在的情况来看。

    那皇帝老儿，估计是没办法再举办这么一场奢华至极的筵席了。

    嘴角勾勒出一抹稍显冷冽的微笑，周衍向着皇宫之内，缓步走去。

    临行之前，且弑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