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身后羽绒服摩擦发出的窸窸窣窣逐渐变小，猜测着徐婉晨大概是收拾的差不多了，但他依旧没回头，就静静的等着，给她充足的时间去调整。

    徐婉晨没有镜子，只能大概的将脸擦拭干净，将头发捋顺，等收拾的差不多才站起身来，当她站直后才发现，吴言似乎比出国前还高了一点点，后脑勺的碎发不知是不是脱羽绒服被时摩擦到，有几根微微翘起。他上衣着白色高领的羊毛衫，下衣是一条浅蓝色牛仔裤，脚下是一双白色运动鞋，双手插兜，站得笔直。他真的回来了，就在自己面前，一伸手就能触碰到的距离，真好。

    “我好了。”

    待徐婉晨开口，吴言才缓缓转身，不疾不徐，像是潜伏许久的猎人，从容不迫，静待时机。

    是有多久没这么近距离观察她了，明明每天都会看床头的照片，明明偶尔还会开视频，可都不如面对面亲眼去描绘。刚才哭过的关系，眼周围有些微肿，眼睛鼻子和脸颊都红红的，双手似乎是因为紧张，紧抓着他羽绒服的边角。穿着宽松且配有白色蕾丝边的粉色家居服，未穿袜子的脚裸露在外面，脚下是一双粉色棉拖鞋，鞋面上还有一只胡萝卜的图案，她这般粉嫩的样子更添加了少女的气息，若是以动物来形容她，此时像极了人畜无害的小兔子。

    “你……”

    就在吴言要说话时，单元门被人从里向外推开，正是来寻徐婉晨的徐恒和季雅茹。

    吴言礼貌的鞠躬道了声：“叔叔阿姨新年好。”

    徐恒和季雅茹显然没想到会在自家楼下见到吴言，他不是出国了么？再转头去看徐婉晨，那双眼就算她再怎么逃避父母的目光，还是被看出已经哭过了。

    季雅茹笑着说：“新年好，从国外回来了。”

    “嗯，今天下午回来的。”

    “回来好，再怎么说国外也没有国内过年的气氛。”

    “是，我住的地方虽然也有很多中国人，但是感觉不一样，还是家里好。”

    季雅茹依旧保持微笑，只是用胳膊肘轻撞了下徐恒，示意他也说两句，但徐恒并不买账，转身开门，走了。

    剩余的三个人气氛一下就尴尬了。

    这情况是超出吴言预想的，高中时徐恒待他很好，那种亲切感是吴晋南都没曾给予过的，而如今，连礼貌的回话都没有，这落差不禁令他心中生出强烈的挫败与不安。

    “别在意，你叔叔今天忙了一天累了，你们也别在楼下站着了，一起上楼吧。”

    吴言哪敢上去坐啊，刚才徐婉晨父亲的态度，明显就是不欢迎自己，而且他来的急，路上什么都没买，这大过年的也不好空手去，只得笑着说“不了阿姨，我先回去了，改天再来探望您和叔叔。”

    听到吴言说要走，徐婉晨张了张口又顾及母亲在，最终没好开口。

    “婉晨刚才出来的急，我和你叔叔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就跟下来看看，你们穿得太少，现在天还冷呢，先回屋里暖暖再走，这时候了也不好打车，晚些让你叔叔开车送你回去。”

    季雅茹牵过徐婉晨的手，像是不经意的又加了一句“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穿好衣服再下来，手冻这么凉，女孩子最得注意保暖。”

    徐婉晨先是右侧头瞄了吴言一眼，随后又小声和季雅茹说了句：“我不冷”。

    因季雅茹的话，吴言想走的心也犹豫了，他知道徐婉晨有话要和他说，于是只得硬着头皮说，“那麻烦阿姨了。”

    “不麻烦不麻烦，过年么，人多热闹。”

    说完，季雅茹便带着两个孩子上楼了。

    电梯里，三人都没说话，吴言站在徐婉晨母女身后，一时觉得时间有些漫长。一梯两户，出了电梯右手边就是徐婉晨家，门虚掩着没碰上锁。进门后季雅茹在鞋架里给吴言找了一双深蓝色的棉拖鞋放在鞋垫上，吴言连忙道谢。

    换过鞋后三人来到客厅，吴言向奶奶道了一声过年好，奶奶还记得他，应着好，邀请他落座，吴言挑了沙发侧边的位置坐下，腰板儿挺得笔直，双手轻握成拳搭在双膝上。

    “桌子上想吃什么就拿什么，别客气，阿姨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自己挑，就和在自已家一样。”

    “嗯，谢谢阿姨。”

    吴言依旧礼貌的回话，但根本没有伸手的意思。

    “今年的砂糖橘很甜。”

    见吴言拘谨的坐着，徐婉晨知道他不好意思，端着装满砂糖橘的碟子递到他面前。

    知道徐婉晨这是在帮自己缓解压力，吴言冲她笑笑，小声说了个好，抬手拿过一个砂糖橘，但只是拿着没有拨开。

    此时徐恒从厨房走出来，吴言瞄到后又微微正了正身，打足了精神。

    徐恒手里端着泡好的茶壶，从厨房到落座，全程似乎都没有看吴言一眼，但吴言就是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妈，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屋里躺一会儿，等整点了让婉晨叫您吃饺子。”

    徐恒坐在了单人沙发上，与吴言正是面对面。

    奶奶也觉得累了，让他们聊，一个人先回房间了。

    等奶奶回房间后，徐恒又出声直走徐婉晨和季雅茹：“和你妈去包饺子，晚了就赶不上时辰了。”

    徐婉晨很少见到如此严肃的徐恒，一时不太放心将吴言自己留在这，想着要怎么拒绝。

    “走吧。”

    坐在徐婉晨身侧的季雅茹推了推她的大腿外侧，力气加重了几分，徐婉晨知道季雅茹这是在催促自己，只得先起身去包饺子再见机行事。

    等二人走后，徐恒挪到沙发横排的最中间位置，随后又给吴言倒了半杯茶放在茶几上，吴言伸手虚拢住杯壁说着谢谢叔叔。

    徐恒只是点了下头，算是应了，而后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靠着沙发椅背目光投向电视正播放的春晚节目上，电视声音开得不大。

    厨房里传来季雅茹让徐婉晨拿东西的声音，一阵忙碌后，厨房那边就只剩下轻微的擀面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