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城诡事
繁体版

骆瞎子

    农历十五,满月。

    每个月的这个时候,骆瞎子都会照例在屋外靠西的方位点燃三柱香,口里念了一段蒙古语的短经。

    经念的完了,骆瞎子站在原地,他用喉咙发音模仿着山林、高山、潺潺流水、还有类似动物的声音。

    这是蒙古族特有的呼麦,古老的文明,虔诚着模仿着大自然的声音,与这世间万物进行着沟通。

    就在这时,骆瞎子先前点的三只香,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动,骆瞎子低过头一看,两只香齐腰折断了。

    骆瞎子不紧的皱起了眉头,心中只觉不好,平日里不受我供的香火也罢,可还从没像今天这般折了香。

    人怕三长两短,香忌两短一长。三长是香,两短是烛,活人受不起这个;敬香与鬼神最怕烧出两只短香一只长香,家中如若出此香,必定有人丧。

    更何况今天这香不是烧出来的,而是齐齐的折断了,骆瞎子预感到有事儿要发生。

    “亥,这世上最难解的冤仇,是你咬定了自己比谁都冤。”骆瞎子叹了口气,摇着头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骆瞎子的老伴问他“怎么样?“

    骆瞎子告诉老伴说“那女人还是不肯受我的香火。”

    老伴劝他,连点了三年的香,哪个月的农历十五,没有一次给落下了,还不都是这样,不肯受你的香火。可你呀,管的就是太宽。

    “知道你是想超度那女人,可那三桂媳妇活着时候就不是什么善良人。老张家的猫,不过去她家偷了点食儿,她可到好......狠心就把那猫的三只爪儿用刀给剁了下来,那猫疼的嗷嗷直叫,看三桂媳妇的眼神就像是个孩子,可怜巴巴的,没等着到家就死在了路上。你也告诉过她们家,怀的孩子不能要,可没人听你啊,还差着点要动手。那孩子一下生,接产的稳婆都被下了一跳,打娘胎里先伸出来的那只胳膊上光秃秃的,再往后,四肢上面就只长了一只左脚,其它的胳膊、腿的都光秃秃的,不是老张家那猫找回来了还能咋......”骆瞎子老伴说到。

    骆瞎子说阳里不说人,阴里不说鬼!你以为你背后说的,她听不见?鬼有鬼心通,灵着呢。

    骆瞎子老伴知道骆瞎子是在吓唬她,却也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过了半响,骆瞎子坐在炕沿边,拿出随身的黄铜烟杆,抽起烟来“可今天那香断了。”

    骆瞎子抽出两根手指“两根香!齐着腰折断了。”

    老伴说“莫不是还怪着你,找那郑屠夫伤了她?”

    一想起郑屠夫来,骆瞎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一连骂了多遍王八犊子“王八犊子的......那老郑,王八犊子的......”

    骆瞎子本来是蒙古人,二十五六岁时才跟汉人学了汉语,南来北往的各地汉人,跟这个学上两句话,又同那人学上个几句,口音给学的杂了,骆瞎子说起汉话时候的声音多数是发一声二声,有时候一着急忘了这句话用汉语该怎么说,“王八犊子的。”却脱口出来了。

    “哪里是我找来郑屠夫伤她,她头七晚上,我算定她是要回魂来找三桂,叫三桂腰里系上红腰带,另一头拴着秤砣绑在门上,这她就叫不走三桂的魂了。我跟郑屠夫说,三桂媳妇是横死的,得找个人横、厉害的主去看着三桂,挡在三桂身前,三桂媳妇见了这人一害怕,便不敢来勾魂了。其实我是想那老郑见到了真鬼,心里敬畏些鬼神,少造些杀戮,你看他平日里腰间别着把杀猪刀,什么牲畜都敢杀,一把刀磨的只剩两指头宽,身后鸡鸭鹅狗牛马羊驴的跟了一路,都是业障。”

    顿了顿,吸了口烟,骆瞎子接着说道“可那老郑到好,见了三桂媳妇的鬼魂,抽出腰里的刀,呼呼呼就砍了去,那刀下死的牲畜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煞气也重,一刀就伤了三桂媳妇的鬼根,经这一遭更是长了他的威风,走起路来也风风火火、大摇大摆起来,说什么自己一把剔骨尖刀,连鬼都伤的了,还有什么牲畜杀不了,找他杀牲畜的人更是多了......我这是给自己造了杀业罢......”

    “我本也是好意,三年来,每逢满月,都对着那三桂媳妇上吊的树林上香,为她诵经,期盼着她能早点脱生,莫要走了歪路,害了别人也终害了自己......今天这香上看,她怕是要起了歹心了......”

    骆瞎子拿过酒囊,往嘴里灌了几口,着衣躺在炕上睡去,心里揣着事儿,又不敢睡的太沉。

    李金背着那短发女孩儿一路跑到了桥前,眼见桥头起突然起了一层浓雾,迷雾中三桂媳妇正飘荡在那桥头之上,张牙舞爪的拦住了去路。

    “找到你们啦!”三桂媳妇那尖锐的声音从桥头上传来。“找到你们啦!”

    一时间,李金背着那短发女孩儿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犹豫片刻,李金身背短发女孩,闭紧双目,朝着那桥上奔去。

    李金一边奔跑,一边大声的喊叫着,他知道另一侧的桥下便是骆瞎子的住所,只要自己声音够大,骆瞎子许能听见。

    “骆叔儿!救我!骆叔!”

    在这寂静的夜里,李金的声音足具有穿透力,划过漫长的黑夜,传出好远。

    李金原本以为会遭到那三桂媳妇的阻拦,突然从某处抓住了自己的双脚,再或者挡在自己的面前,撞到三桂媳妇的身上。

    可并没遇到任何阻碍。

    李金觉得脚下的路开始有了坡度,一步一步,当他再睁开眼时已经同短发女孩儿跑到了桥的中央,迷雾早已消散,桥上也不见了三桂媳妇的身影。

    回头一瞧,三桂媳妇正站在桥下,一双哀怨的眼神正死死的盯着桥上的这两个人。

    骆瞎子睡的不熟,平日里不大做梦,今晚却一个梦接着一个梦,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喊自己,连忙翻身下地,往外走。

    走的急了,又灌了几口凉风,骆瞎子咳嗽的厉害,呵哈的有些不连气,骆瞎子自己也憋的不行,他的老烟嗓里总卡住一口痰,听他咳嗽都能给人急死,可今晚骆瞎子的咳嗽声听在李金耳里却是格外的亲切,倍有安全感。

    李金见着骆瞎子披着黝黑锃亮的羊皮袄出了门,手里还握着黄澄澄的烟袋锅,也不是方才惊吓的,还是见着骆瞎子激动,两只眼睛里的泪水一股脑的撒了出来。

    “骆叔.....有鬼!那三桂媳妇要害人!”李金跑下桥向着骆瞎子奔过来。

    骆瞎子锤着胸口又大力咳嗽起来“我......呵哈......哼......我知道的,进屋说。”

    骆瞎子将李金和短发女孩儿接进了屋里,安排那短发女孩儿躺在了炕上,暖和过来,人也就清醒了。

    骆瞎子家里地上放着一个火盆,他搬来一只小木凳坐在了火盆前,这会他咳得越发厉害了,涨红了脸,坐在凳子上,手上动作不减,解开拴在烟袋杆上烟袋,从中捏出一搓烟丝用拇指捻进烟袋锅里,划过火柴点燃烟,深吸了一口,半晌才缓慢的吐出一抹淡淡的云雾来,如此三、四个来回,终觉得胸口处舒畅了许多,他说还得是这点烟袋油,解咳。

    骆瞎子招呼李金也坐下来,缓一缓,慢慢讲。

    李金挨坐在骆瞎子的身旁,断断续续的将今天所发生的事儿讲给骆瞎子听,虽是东一言、西一语,骆瞎子还是听明白了个大概。

    先是李金家里来了个歪嘴老道,说这宅子里闹妖精,需要捐钱出来,给火神庙的神像重塑金身。李时进哪里肯割肉,便送了那老道离去。到了晚上,李时进去茅房方便,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对着空荡的院子连开两枪,跑回屋后直呼有鬼,倒在了床上,如何也叫不醒了。自己这才连夜来找骆瞎子,去给那李时进瞧瞧闹了什么毛病。

    路上恰巧遇见了三桂媳妇在拉替身,便救下了这短发女孩儿。

    骆瞎子忍不住夸李金,见那女鬼害人,没有害怕的逃走,反而将那人给救下,有些胆量,是个好男儿。

    事情和骆瞎子先前所预料的一样,那三桂媳妇终究是忍不住要拽替身了,骆瞎子心想既然这般便不能再留她在西郊的这片杨树林里了。

    李金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来,方才天黑看的不清,现在灯光一照,石头是红色的,表面上坑坑洼洼。

    李金将石头递给了骆瞎子“骆叔,你看这石头,刚才我看那三桂媳妇把两块石头放在了这姑娘脚前,接着就对准她磕头。我拿了一块,还有一块扔的远了,三桂媳妇看起来很紧张的样子,赶紧去找那石头。”

    骆瞎子接过石头在手里摆弄了一阵,说吊死鬼临死前产生的怨气都往脚下钻,钻进地里半米深的地方,在左右脚的下方各聚成一块石头,一红一绿。我好多年以前见过吊死鬼摆石头,过日子的人家都有灶台,煎炒烹炸形成了人间的烟火,人间的烟火是阳火,可直通天庭,天上的神仙们也能从这人间的烟火里洞察出哪一家过的好、哪一家过的不好。有阳火隔着,一般的鬼怪轻易进不去人家。吊死鬼要是在外面见了有心寻死的人,就跟在他身后,一路跟着回了家,得先把那块绿色的石头放入进这家的灶台里,用怨气封住了这家的阳火,才能进屋作祟。

    骆瞎子将那块李金从吊死鬼处得来的红色石头递还给了李金“这块红石头,应该是吊死鬼投胎时用的,找了替身后,这石头上的怨气消了,拿着它好去阴司投胎。

    李金路上救来的短发女孩儿,此时已恢复了神志,骆瞎子叫她也来烤烤火,去去身上的晦气。

    又问那女孩儿怎么一个人大晚上跑到了荒野地里。

    那女孩儿回说,自己叫赵代蒂,父亲死的早,家中只有母亲和一个弟弟,昨白天母亲去姥姥家里走亲戚,留自己一人在家里带弟弟,中途听见门外有吆喝声,是卖头花的,便出门去瞧了瞧热闹,等再回身进屋,却不见了弟弟的踪影。

    赵代蒂连忙屋前屋后的找了起来,却也没能找到弟弟,她想着自己一直在门口,如果弟弟出门去了,自己不该发现不了的。

    或许是趁着自己不注意,偷偷跑走,出外玩了?

    赵代蒂不敢耽搁,弟弟是家里的独子,母亲将他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她在家附近找了起来,逢人便问看没看见自己弟弟,周边的街坊也都问了个遍,可谁都没瞧见她弟弟。

    此赵代蒂心里还报着最后一丝希望,这孩子许是跑远玩去了,等到玩的累了、倦了、饿了,总该回来,她不敢在动地方,搬过来一只椅子,坐在院子里,紧盯着院子里那扇门的一举一动。

    晚上时,院子里的门被人推开了,赵代蒂慌忙起身,可门外进来的并不是她要等的弟弟,而是自己的母亲。

    赵母听闻儿子丢了,竟发起疯来,先是骂了赵代蒂一番,而后甚至动起了手,可相比那些落在脸上的巴掌,远没有母亲的那句“丢的怎么不是你”更叫赵代蒂伤心,那话像是一柄刀子,扎着赵代蒂的心。

    可眼下最重要的事儿还是要赶紧找到自己的弟弟,赵代蒂母女二人商量了一下,一个往东去找,一个往西去找,谁先找到了就回家里等。

    赵代蒂一路向西寻找着弟弟,眼见这么晚还没找到弟弟,心思低沉,她甚至想到了如果弟弟真的丢了该怎么办?如果弟弟要是死了又该怎么办?

    母亲说的那句“丢的怎么不是你?”不断的在她脑海中浮现,赵代蒂觉得母亲或许想说的是“死的怎么不是你?”在或者“你怎么不去死。”

    对啊,自己这个不受待见的人,怎么不去死呢,死了便没有这些烦恼,这些想法在走过杨树林时变的更为浓郁,于是便起了要轻生的念头。

    赵代蒂在讲完这些后,又忍不住低头抽泣起来,不知是因为惦念着弟弟还是又想起了她母亲的话语。

    骆瞎子只觉眼前的女孩儿甚至可怜,就连她的名字都不是为了迎接她的到来而起的一般,代蒂与那招弟、盼弟、来弟如出一辙,不过是家里人对男孩的期盼罢了。

    李金问她,你同我擦肩而过时候,嘴里一直念叨着“姐姐”怎样、怎样的话,是同那女鬼说的吗?

    赵代蒂称自己一路上并没有遇见过她人,对自己的自言自语更是浑然不知,一丁点也记不起来了。

    骆瞎子说,她是被那三桂媳妇迷了心智,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儿都不记得了。

    骆瞎子叫李金、赵代蒂二人等自己一下,转过身去角落里拉出一只木箱来,翻箱倒柜的找起什么东西来。

    “找到啦!”不多时,骆瞎子从那箱子中取出一块不知什么动物的骸骨来,直接扔在了火盆里翻烤起来。

    那块骨头被火烤的滋滋作响,焦黑的骨面上裂开了一条条蚯蚓般的细痕,骆瞎子看着那些骨头上烧焦后出现的裂痕说“你弟弟还活着,十天半个月的没甚危险,等解决眼下这桩事,我想想法子帮你去找。”

    李金抢着话说道“我也帮着你去找!”

    赵代蒂对这二人千恩万谢了一番。

    骆瞎子说,话不敢说的过满,找不找的到还不一定。

    赵代蒂说这也足够感谢了,能有人愿意帮着寻自己的弟弟,也算是多了几分希望。

    骆瞎子又问清了赵代蒂家住在哪里,明天一早好叫自己老伴送她回去,先委下身子在自己家住上一晚。

    见过真鬼,哪还能不怕黑,短发女孩儿也不敢再走夜路,就在骆瞎子家里住下了。

    交代好这些,骆瞎子招呼着李金赶快上路去他家里瞧瞧李时进。

    一路无话,到了李金家时,天色还黑,李金家的门虚掩着,李金顺着门缝往里看了看,院子里没有光亮,屋里也黑了灯,感觉有些奇怪,我娘在家,不应该不长灯的。

    骆瞎子走在前面推开了大门,刚要错身进门,眼瞧见左侧那半扇门上印着半枚血指印,骆瞎子凑近后吸了吸鼻子说有邪祟味儿,这门上的风水破了,早晚的留不住。

    骆瞎子只身在前,李金跟在他的身后,二人走到院子中,骆瞎子瞧见地上扔着一支枪,示意李金先不要说话,小心走过去将那支枪端在手里,枪身冰手。

    骆瞎子小声问过身旁的李金,这枪是谁的?先前家里有吗?没听你父亲说过。

    骆瞎子是怕李金家进了别人,还带着枪。相比鬼,骆瞎子怕的是人。

    李金说,这枪是舅爷徐银汉带过来的,说是避避邪。

    听话李金的话,骆瞎子放下心来,叮嘱李金紧跟着他身后“这风里有股鬼味儿,门上也破了风水,怕是那吊死鬼找来了!”

    二人来到窗前,透过窗子往屋内一瞧,屋里漆黑一片,隐约间瞧见房梁下有东西晃动。骆瞎子大叫一声“不好。”说话间将用枪托砸破了窗子,将马灯摔进了屋里,灯光一闪,只见屋内桌子上罗着一只横躺的椅子,我太姥姥脖子里套了条腰带,悬挂在房梁上,一动不动。

    “啪。”马灯掉落在地上摔碎了,灯油散了一地,突然间火光大盛,屋内光影攒动。只见我太姥姥脑后还趴着一张灰白色的脸,正是先前李金在路上所见到三桂媳妇。

    三桂媳妇灰白的四肢正趴伏在房梁上,她的脖子如同水蛇一般,弯曲着垂下,贴在我太姥姥脸旁。

    骆瞎子大吼一声“你敢伤人!”说话间透过破碎的窗子朝着房梁上开了枪,枪却哑了火“王八犊子的,枪里怎么没子弹?”

    李金想起来徐银汉走的时候说过,这枪里还有两发子弹,要小心走火。今天夜里李时进站在院子里正开了两枪,枪里的子弹早被打得空了。

    骆瞎子同李金绕到门前,进了屋子,想要救下我太姥姥。

    房梁上那女鬼指着骆瞎子说“死瞎子不要坏事!”

    骆瞎子哪肯听她的“三年来我好心渡你,你却敢来害人!”说话间便要上前将我太姥姥搭救下来。

    房梁上的女鬼尖叫着“这都要怪他!”指着李金说到“我好不容易找了个合适的替身,他却来坏了我的好事,那就换他家里人来替我。”

    三桂媳妇的头发蠕动着越长越长,越来越多,火光将那些头发的影子印在了墙上,头发、影子在屋内蠕动着,迷乱了人的眼睛。

    那些头发一圈圈缠绕在了我太姥姥的脖子上,紧紧的勒住。

    我太姥姥的脖子一紧“呃”的一声从喉咙里发出响动来。人一动不动的挂在房梁上,在这么下去人就没什么戏了。

    就在这时,骆瞎子身后的李金扑通一声躺在了地上,双手反扭过掐着自己的脖子,骆瞎子看他眼神发直,显然已被那房梁上女鬼迷了心窍。

    骆瞎子心说,怪我,忘了叫他不要瞧那女鬼眼睛。

    刚要唤醒一旁的李金,突然一股眩晕感从头传到脚,他脚下一个不稳,摇晃着差点摔倒,再一瞧屋内已无半点光色,三桂媳妇的头发像藤蔓一般铺天盖地的伸展着,顺着地面、墙壁与屋顶向他袭来。

    屋内狭小的空间,骆瞎子已经没有地方可以躲避,他将那杆枪横在了自己胸前,想与那些头发进行抗衡。

    三桂媳妇的头发已经伸展到了骆瞎子面前,那些头发在骆瞎子眼前舞动着,三桂媳妇那张瘆人的脸埋在头发中间,她似乎有些温柔的,慢声细语的问“骆瞎子,你要来陪我么?”那幽暗的声音仿佛来自地底深处,一个字一个字爬进了骆瞎子的耳朵里,听的骆瞎子身子一颤。

    那些飘来的发丝像珠丝一般缠绕住骆瞎子手上的枪,骆瞎子双手用力的拉住枪杆,眼下这是他唯一的依仗了,鬼精妖怪一类多怕声响,即便是枪里没的子弹,打一空枪,撞针发出的金属声音如果能暂时呵退三桂媳妇,他也好掐准时机去救人。

    可几番撕扯下来,骆瞎子已经有些气喘,也未能将那枪夺过来,他干脆试图去拉枪栓,手上劲力稍有松懈,那杆枪便被三桂媳妇的长发拉拽的脱手而出,飞了半空中。

    骆瞎子忙探长手臂要去抓那杆枪,两手却抓了空,仅抓住了一抹长发,那头发像只泥鳅,摸起来湿滑还有些粘稠,在骆瞎子的手心里直打着转,攥不住。

    忽而,那手中的泥鳅突然变得坚硬、尖锐,像一根刺,从他的手心脱出,在他身上胡乱的刺着。

    被刺痛的感觉瞬间传递遍了骆瞎子身上,他不禁咬紧了牙关“咝。”

    骆瞎子感到自己身上有几处被那头发刺破,伤口处有血液缓缓流出,血是温热的,可流出身体后变得寒冷起来。

    他知道是自己刚刚不小心瞟见了三桂媳妇黑瞳瞳的眼睛,着了道,这女鬼的戾气还真重。

    不管了,骆瞎子在心里说到,他控制着自己逼上了眼睛,把全部的注意力全部凝聚在自己的额心,一句句蒙古语从他口中传出,节奏分明,声音忽高忽低,有时声音低沉的像是沉浸在了茫茫大海,有时声音高昂的像是千军万马聚集一起呐喊,像歌唱又像是吟诵。

    骆瞎子感到自己的额心处有一点火,他吟诵的诗句正是薪柴,随着骆瞎子不断的吟诵,那点火燃烧的也越加火热,骆瞎子的额心处越来越热,他看的见那点火也在逐渐变大,越来越大变成了一团熊熊的火光,他的眼前也亮了起来。

    骆瞎子猛的睁开双眼,他的眼神变得精锐了很多,不像先前那般总是酒醉的神情,他眼前的景象恢复了正常,密布在屋子内的长发消散了。

    三桂媳妇依旧趴伏在房梁上,李金翻起了白眼,他被自己掐的脸上发紫;我太姥姥挂在房梁下,双腿不再挣扎,不见生气。

    骆瞎子看着自己的手上正握着一片锋利的玻璃残片,自己的掌心处被割开了一条两寸大小的伤口,这片玻璃正是先前打破窗子时散落在地上的,一定是刚才着了那女鬼的道,出了幻觉,还以为是吊死鬼的头发将自己刺伤,自己这一身的伤痕也是被自己用这片玻璃给刺伤的,索性伤口不深。

    骆瞎子扔掉手里的碎玻璃,双手在胸前结了一个手印,一段蒙古语的经文从他口中念出,念到经文最后一个字时,骆瞎子双手朝着三桂媳妇的方向推了过去,不见有什么光影,或是团团火焰。

    但那三桂媳妇却似受到了重创,惨叫一声,团团长发包裹住一颗头颅飞出了窗外。

    骆瞎子赶紧上前解下我太姥姥,平放在地上,脖后垫了块方木头,保持脑袋向后仰。

    又拍打着李金的脸,唤醒了李金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抽出澄黄的烟袋杆抽起烟来。不时敲出些烟灰来,就着口水涂抹在自己身上的伤口处。

    李金睁开眼睛,瞧着这满地的狼藉,骆瞎子坐在自己身边正大口大口的吞云吐雾,却不见鬼影“骆叔,那吊死鬼呢?三桂媳妇呢?”

    骆瞎子解释道刚刚那三桂媳妇已被自己结手印打伤,顺着窗户逃了出去。

    李金问骆瞎子不用追的么?免得她逃了出去以后再去害人。

    骆瞎子说“王八犊子的,要追你去追吧,我这满身的伤哪还能折腾的动了,当她尽数不在今天,再作恶还得叫咱们碰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