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睡觉时，睡在1床的刘萌说：“咱们宿舍的还是都熟悉下吧，一下午我们各忙各的，还都没说过话呢！”

    沉默，没有谁说话。似乎从农村来的孩子都缺少一种主动。

    李颜第一次离开家，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安。

    忽然听到有人说话，李颜觉得还是回应下比较好，于是慢声慢语得说，“好啊，那就自我介绍下吧，我……”

    李颜的话被打断，“我叫刘萌，以前是于和镇的，三年级的时候搬到了县城。

    对了，咱们校长就是这个镇的。在镇上时我管他叫叔，当然了，不是亲叔，但我亲叔跟他是铁哥们儿。

    听说只有农村来的学生才住宿，城里的都是走读生，我算半个农村人，我妈为了让我抓紧学习才来住宿的。就是这住宿条件太差，到了高中就好了，八个人一间宿舍。”

    大家静静得听着，信息量确实有点儿大。

    “哎？小不点儿，你叫什么来着？”

    李颜想，这肯定是跟我说吧？

    李颜心里有些别扭，她不喜欢别人叫她小不点儿。

    小学时有几个讨厌的男生追在她后面喊“小不点，小不点，长不大的小不点……”

    哥哥李夕就在某天放学路上，把他们都收拾老实了，以后再也没人敢这样取笑她。

    “李颜！”李颜语气淡淡的回应着刘萌。

    要不是出于礼貌，才懒得理她，李颜心想。

    “好了好了，都睡吧，明天班会都得上台介绍，有那时间不如好好想想，明天当着全班同学咋说。”这是2床马小华的声音。

    马小华也是于和镇的。

    正在这时，查寝的老师也到了门口，“同学们，都熄灯睡觉了啊，不要再说话了，以免影响休息。”

    “这才几点就睡觉……”刘萌小声嘀咕着。

    李颜说不清自己的感受。说想家吧，还有离开家的小激动。说高兴吧，还有点小郁闷。

    翻来覆去中，慢慢进入梦乡。

    周一早上，宿舍的人洗漱完毕，去食堂吃了早饭，陆续来到教室，选了心仪的位子坐下。

    李颜个子小，小学一直就是第一排。这次也习惯性得坐到第一排。左右一看，第一排就她自己。

    “李颜，可以啊，敢坐第一排！”坐到她后面的刘萌嬉笑着说，“不过你不坐第一排，估计都看不见黑板。”

    “何止看不见黑板啊，老师都找不见她，嘿嘿！”后面有个男生在打趣。同时有几个人起哄一样窃笑。

    李颜的脸微微胀红，默默坐着。虽然有些小忐忑，也是因为新的环境新的班级，而不是因为别人笑她个子小。

    母亲说过，个子小是因为年龄小，她比一起上学的孩子至少小三岁呢，有的大孩子要比她大四五岁。她早晚都会长高的，会比母亲还高。

    李夕哥哥也说，你还小呢，不要和他们比身高，要比智商。个子高的都没你聪明。

    但李夕哥哥就比我聪明。

    昨天帮她拿行李的吴嘉嘉还说：李颜你真可爱，娇娇小小的。小腰板一挺，小马尾一甩，倍儿精神。你看我这身高，背都驼了，显老。

    正想着，吴嘉嘉走进了教室。

    今天她也扎了一个马尾。昨天她梳着两个小辫子，李颜觉得特别好看。李颜以前一直是梳两个小辫子。上了初中才改成了马尾。

    “李颜，你坐这儿啊？不怕老师？好吧，那我也坐这儿，跟你同桌。”吴嘉嘉高兴得坐到李颜身边。

    “你俩这身高还能同桌？吴嘉嘉，你是想让老师更注意你吧？还想抢班长吗？”身后的刘萌有些阴阳怪气得说。

    “你以为都跟你一样，跟个小学生似得。”吴嘉嘉又凑近李颜低声说，“我跟你说，从小学三年级开始，我跟她一个班，每年她都要争班长，争不上就哭，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哭完，第二天老师肯定宣布，副班长是刘萌。”

    李颜笑了，吴嘉嘉也笑。

    身后的刘萌厌弃得看着她俩。

    同学们陆续到齐了，老师拿着花名册走进教室。这就是昨天校门口的那位男老师。

    李颜仰头认真打量着，昨天因为有些慌张，都没有仔细看。

    老师今天好像还是昨天的衣服，雪白的衬衫，卷起的衣袖。还戴着眼镜。

    “同学们好！”男老师环顾着教室，似乎是长出了口气，然后接着说：“我叫张学东，是你们的班主任，教语文。以后大家有什么问题，不管是学习上的，还是生活上的，随时可以跟我交流，咱们一起面对，一起成长，共同度过初中最美好的三年。”

    李颜发现，张老师的嘴唇好像有些哆嗦。但马上老师就抿紧了嘴，好像很坚定的样子。

    李颜想，原来这就是初中啊，老师真好，这么温和，不再像小学的老师，每次升到新的年级，班主任总是在讲台上敲小木棍，瞪着眼睛吼：听到了吗？记住了吗？不听话我就去家访。

    “同学们，你们看先这样好不好，我先点名，然后咱们出去按大小个排排队，男生一排，女生一排……”

    “不要啊老师，我不想像小学一样，跟女生同桌！”后边一个男生打断了张老师。

    “是啊，我们也不想，女生真麻烦！”又有几个男生随声附和。

    “好像谁愿意跟你们同桌，臭脚丫子老也不洗！”刘萌小声嘀咕着。

    “同学们，听我把话说完！”张学东敲了敲桌子，“我说男女生分别排队啊，不是像小学一样，必须排第一的男生和排第一的女生一桌，必须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同桌，不是这样啊。大家可以随便组对，但身高差不要太大，建议还是个子矮点儿的同学靠前坐，个子高点儿的靠后坐，能保证每一个人都能看到黑板。毕竟咱们都是来学习的，不是打游击战，越隐蔽越好。坐下后呢，如果谁的位置不合适，咱们再调一下。保证自己看清黑板，而且不影响别人看黑板，这是咱们自由组队的前提。”

    说完，张学东看了看前排的吴嘉嘉。

    吴嘉嘉伸了伸舌头，冲李颜抿嘴一笑。

    同学们都出去排队，然后又三三两两回来坐好。

    这个安排照顾了大部分人的意愿，剩下的少部分人相互不认识，也谈不上好感，只是因为身高差不多，只能暂且别别扭扭坐在一起了。

    大多数人还是选择与同性坐在一起。但也有例外。有些男女生以前就熟悉，于是就熟络得坐到了一块儿。吴嘉嘉就是跟从小一起长大的魏宁宁坐在了最后排，两个人算是班里个子最高的，差不多一米七的样子。

    李颜和一个小个子男生最后进来，两个人站在第一排剩下的空位，居然还你谦我让，商量谁坐里边。最后李颜坐在里边，然后两个人就欢天喜地得聊起来。

    小个子男生叫李小卓。两个人一年级时在一个班。据李小卓说两个人可能还同桌了一段时间。

    但李颜不记得了。

    后来李颜跳过二年级直接升到三年级。李小卓则是跳过五年级直接升到了六年级。

    李小卓纯粹是因为学习好，据说是参加了奥林匹克数学竞赛拿了不错的名次，学校允许破格跳级。

    至于李颜，则是因为家长要求，学校考虑到李颜家里的实际情况，在她通过测试后允许跳级的。

    最后班主任张学东进来，根据几个同学的要求微调了下座位。给大家讲了学校和班里的纪律，又指定了几名班干部。说是先暂定的，两个月后再由同学们投票选举，并且同学们的自我介绍就在下次选举时进行。

    班干部里有吴嘉嘉和刘萌。这次刘萌当上了正班长，吴嘉嘉是生活委员。

    懵懂的少年们就这样开启了崭新的初中生活。他们脸上的稚嫩还未褪去，又都急不可待装出一副大人模样。

    仿佛春天，万物都欣欣然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