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想什么呢？还是被我的苕帚疙瘩吓得？哈哈哈！”李颜歪着脖子看李夕。

    李夕抓住李颜的脖子说，“走，去铺床！”

    “哪有床，是炕。哈哈哈！”

    两个人说笑着走进西屋，把邮寄回来的东西拆包，分类整理好，把床单枕头薄被褥放到炕上。

    炕的最西头是一排小书柜，一共三层。最底层的三个柜门一直上着锁，李夕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宝贝，一直也没问过，毕竟不是自家的东西。

    小时候李颜拽过锁，李颜的父亲把她抱开，温和得说，“里面是爸爸的宝贝，颜颜不许乱动，好不好？”李颜就一直没动过。

    后来李颜父亲去世，李颜问母亲，父亲的宝贝怎么办，能不能打开看。丽娟说，“那是父亲留给妈妈的宝贝，但现在不能打开。”

    再后来李颜也就不关心书柜里的宝贝了，反正不属于自己。

    书柜的中间一层带柜门，但是没锁。里面有一些毛主席语录，那个时代的课本和家里的旧鞋袜等，名副其实的储物柜。

    最上面那层没有柜门，摆着李颜的常用课本和学习用具。

    这个书柜在李颜出生时父亲刚好完工，与李颜同龄，有些地方的油漆已经掉了。

    李夕从小就喜欢李颜家的小西屋，有书柜，靠着书柜有学习的小炕桌。

    柜子打好后，李夕就开始享用了。他常常一边写作业，一边照看着桌子对面的李颜。

    等到李颜上学，一家人就搬到了东屋，西屋专用来学习。李颜的父亲说，西屋就是咱们的西暖阁。

    李颜问什么是西暖阁，父亲说就是皇上办公的地方。

    但皇上只能有一个，李颜就说父亲是皇上，她和李夕哥哥是大臣，一切都听皇上的。

    父亲说为什么要做大臣呢？你就是皇上的公主，李夕就是王子，你们都是皇上的好孩子。将来都要继承王位，这西暖阁就是你们的。

    后来父亲走了，西暖阁是他们的了，可是父亲刚走的那段日子，他们并不喜欢来这里。总觉得冷冷清清。

    其实父亲在世的时候也不常在家，也不常来西暖阁。父亲本是读书人，可偏偏要靠卖鱼为生。

    有时候还要跟别人出海打渔，有一次海上起了风浪，父亲就再也没回来。

    父亲打来了鱼，就跟母亲一起去市场上。因为父亲不会吆喝，母亲就帮她。

    家里的地少，母亲一个人忙活就行，有时候父亲也去地里。打渔可能就是副业吧！

    惠姨也常来帮忙。惠姨只在他家的前后院种点儿地。李夕的爸爸是有工资的，所以尽管李夕家没有地，但他家什么都不缺。

    但在李颜和李夕的概念里，两家人一直就是一家人。

    李颜的父亲走了，李夕比李颜还要难过，他想念那个爱读书的慈祥的中年男人，他比父亲更像父亲。

    他也难过李颜没有了父亲。后来慢慢地，也就都习惯了生命里少一个人。

    李颜那时候年纪小，又有李夕陪着，渐渐得也淡忘了父亲。父亲的离开，并没有给李颜造成什么心里的创伤。

    等李颜上学后，冬天，两个人就在小炕桌上写作业，夏天就去李夕家的大桌子上写。不冷不热的天气里，就随心情。

    李颜家有李夕的东西，李夕家也有李颜的东西。反正两个人找不到自己东西的时候，就会去对方家里找，肯定能找到。

    李夕学着李颜父亲的样子，教李颜读书写字，也像父亲一样，把李颜宠成小公主。李夕早早得长成了小大人，李颜永远活在小公主的世界里。

    十年的朝夕相伴，他们不是亲人，胜过亲人。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各有各的回忆。只是你的回忆里有我，我的回忆里有你，连画面都是一样的。

    偶尔提起一件趣事，两个人就你一句我一句，边说边笑。

    丽娟听着两个孩子在里屋说笑，欣慰万分。不管他们这一代人的命运如何，她只希望女儿这一生平安幸福。

    等有一天她不在的时候，女儿能有家可回，有人可相依。这一生，不会孤孤单单。

    “妈妈，水烧好了吗？我闻着哥哥身上有臭味儿了！”李颜笑着跑出来。

    李夕追出来，一边还掀起背心，凑近鼻子闻闻。丽娟笑着，“大夏天的，又坐车折腾一路，汗味儿呗，没事儿，这就洗吧！”

    李夕吩咐李颜往浴盆里舀凉水，自己舀热水。丽娟嘱咐他们别烫了。又说热水挺多，让李颜顺便洗洗头。

    李颜说，“我让哥哥给我洗。”

    “多大了还让哥哥洗，让哥哥赶紧洗澡，你俩都洗干净了就吃饭。我去外边灶台做点凉面。”丽娟说完就出去做饭了。

    “行，我先给你洗头，去把你洗头盆拿来。”

    李颜蹦跳着去拿盆，放到堂屋的凳子上。李夕先舀了热水，让李颜兑凉水。用手试试，说太凉了，又舀了点儿热水兑上，再用手试试，行了。

    又麻利得把李颜的发绳解开，让李颜弯腰，先用梳子把李颜的头发捊到前面，浸到水里。

    “是热还是凉？”李夕问。

    “正好，不凉不热！”

    “把眼睛闭好！别进去水。”“你洗发水呢？真是甩手掌柜，啥也不管哪，先用我的吧！”李夕急忙去拿洗发水。“哎哎，你别抬头啊，水都流脖子里了~”李夕又去拿自己的毛巾。

    一阵手忙脚乱的忙活，终于把头洗完了。

    李夕说，“早知道你这两年一点长进没有，我早给你准备好啊！忙出我一身汗。”

    李颜无辜地说，“以前洗头不都是你准备好的吗？”

    李夕无言。

    用李颜洗头的水把头先洗了一遍。这次李颜没等李夕吩咐，主动帮李夕又换了一盆清水。

    之后李夕关上西屋的门去洗澡。洗完澡，叫李颜进来帮忙，两个人把大浴盆抬出来，把水倒在院子里的泄水口。

    然后李夕又开始洗衣服，李颜过来帮忙，李夕不用。说，“以后你能洗自己的衣服就不错了。”

    李颜的衣服一直是母亲洗。这个李夕也知道，他们上小学时衣服都是母亲洗。

    后来李颜住宿，学校没有热水，大件衣服不方便洗，都是周末带回来丽娟洗。放假的时候也不怎么换衣服，丽娟就带着洗了。

    李夕不同。上了初中自己就学会了洗衣做饭。两年时间，已经是个能照顾自己的大男孩了。

    丽娟做好了饭，娘三个围在一起边吃边聊。吃完饭李夕抢着洗碗，丽娟说，“哪就用得着你洗碗了，攒着点儿力气，明天有你忙的。”

    李颜说，“明天去你家把大书桌搬过来，我和妈妈搬不动。”

    李夕笑着说“好。”

    此刻，他觉得这才是家的模样，轻松，自在，暖意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