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小床上，此刻距离天亮仅仅只剩三个小时。

    苏井辗转反侧，有些睡不着。提示语在她的脑子里反复高亮：不要去研究所。

    为什么？

    而且提示语也没有给出对于后续的预测。

    她其实是想去一趟研究所的，王教授的事情太吊诡了。而且——她摸了摸兜里那一张纸条，那是王教授塞给她的小组名单。

    世界再怎么变化，该做的研究和该交的任务一个也不能少。

    不能去研究所。如果我去了，又会遇到什么呢？我会怎么样？她想着。

    钟小艺似乎是真累了，她睡得比较熟，苏井都能听到从另外一个拘押亭里传来的均匀的呼吸声。张鹏警官倒是一直没有下来。

    不想那么多了，先睡觉......

    沉入黑甜的梦乡。

    ......

    苏井感觉到自己站在一座巨大的塔下。四处鸟叫蝉鸣，好不热闹。季节似乎是春天，随处可见茂密的树。它们有着碧绿的叶子，在晴朗的天气下，树叶还会随风摇摆。

    她只知道向前，梦中的景观朦朦胧胧，春色都被关在外面。

    她向前重复着自己的步伐，却无论如何也抵达不了塔的下方。春色依旧鲜研，蝉鸣声一声比一声大。

    “塔....塔就在那儿。”脑袋里只有一个固执的念头。

    蝉鸣声更鼓噪了，她依旧重复着无用的、向前的步伐。

    突然，前进的步伐被突兀的打断。无数蝉的尸体从树上掉落下来，场景一下子从春天变成了冬天。

    苏井迷茫的停下脚步，看着一地的虫尸。

    有一只蝉，眼睛瞪得大大的。它似乎不是蝉，而是什么蛾子一类的生物。它碧绿色三角形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她。

    梦里的她不害怕，伸出手就要往前。

    乌鸦的叫声响起来了，一只黑色的乌鸦，在她之前，啄食着这具肥硕的蛾子的尸体。她看到它嫩白的躯体破碎，流出同样绿色的血。乌鸦代替了它绿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她还想向前，塔却在这个时候动了起来——没错，是塔在动。

    她看着塔像站立起来一样，朝着更远处的荒原走去。漆黑的塔，和白茫茫的雪原。

    她很着急，连忙要追赶，拼命的向前......

    她摔倒了，摔倒在原地，和那一地的蝉蜕躺在一起，乌鸦飞了下来，似乎她也变成了这虫群的一员，是它口中的猎物。

    她看着乌鸦越逼越近，然后伸出它尖锐的喙——

    “不！”

    然后她醒了。

    苏井从床上猛地坐起，看到警局大厅的钟表，指针正指向六点一刻。

    这是一座老式的挂钟。苏井很确信，如果指针指到七点，座钟的下半部分就会跳出来一只栩栩如生的布谷鸟。

    “也没睡多长时间啊......”她揉了揉自己酸胀的脑袋。眼部残留的疲劳感还在，她努力适应着有些模糊的视野。

    外面的天色已经微微流露出一点淡青，介于将亮未亮之间的一种状态。

    她看到张鹏警官趴在大厅的审讯桌上，似乎是睡着了。桌子被一堆卷宗铺满，那一张大大的长桌此时看起来竟有些局促。

    钟小艺在另一个亭子里，好像也睡得很熟。

    眼下安宁祥和的场景让她一时半刻有些回忆不起梦境的内容，也回忆不起她要干什么。

    那就...再睡一觉？

    终端此时再次振动起来，打断了她想要睡觉的念头。

    “又是老头啊......”

    她打开终端的界面，惊讶地发现那居然是李牧发来的回信。

    只有一行字，她却感觉到触目惊心。

    “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回复我。”

    刚刚升起的一点微薄的安逸感瞬间被打碎，昨天的事情一桩接一桩跃入她的脑海，每个细节都历历在目。她一时有些混乱。

    不要相信任何人是指？他被“王教授”欺骗了吗？

    为什么不能回复他？如果回复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又是这些没头没尾的事！

    她有些按捺不下内在的焦灼，这些零散的讯息就像一道道影子，它们四面八方的围住她，混淆一切真实和虚妄的界限。

    钟小艺还在一旁熟睡。苏井此刻却感觉到有些反胃，她不知道生活怎么会突然变成这种样子，接二连三的谜团让她感觉到十分迷茫。

    今天一定要去研究所，问完那几个小组，然后找到王教授本人。她暗下决心。

    她再一次躺回到那张小床上。越是混乱的局面，越应该保持镇定。她定了定心，看着左臂处的纹样。

    “小鸟，你会告诉我答案的，对吗？”

    小鸟没有回答，但是那静止的纹样流动了一下，似乎是对她问话的回答。

    这次睡着后，梦境并没有如约而至。或者说，短短的两小时不允许梦境的再现。

    等她重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非常灿烂的白天了。阳光从窗口处洒下来，她缓慢的睁开双眼，听见了窗外的鸟鸣声。

    她从床上起身，看见钟小艺坐在张鹏警官的对面，两个人似乎在聊着什么东西，场面很和煦。

    “诶呀，你醒啦？”钟小艺听到动静，对她打了个招呼。

    “醒的正好，我们在交流更多的案件细节。”

    苏井对他们点点头，上了二楼打算洗把脸。再一次走到落地窗前的时候，她才发现，窗外巨大的矿山是绿色的。那上面长满了新鲜的草，就连那片黑暗的竹林，此刻看起来也是青翠欲滴，阳光洒在上面，一切都透露着一种喜人的暖意。

    无论如何，这种暖意冲淡了昨天的种种。苏井机械的走进洗手间，抬起双手洗脸，大脑木木的，也许是缺乏休息的后遗症。但仍旧比凌晨醒来的那一刻要更加舒适。

    人果然还是要睡觉啊！

    洗完脸之后，她站在落地窗前，并没有急着下去。

    钟小艺的提示语，也许只针对她自己。我应该还是可以有我自己的判断。她想着。

    窗前的景色一片和煦，这是洛水市的春天，离开了时不时的小雨，窗外呈现出一派动人的春色。

    “不要相信任何人。”

    这句话突兀地跳到她的脑子里，她摇了摇头想把这句话晃出去。没成功。

    “再这样下去就要变成精神病了......”她内心吐槽着，想到还没来得及看钟小艺发给她的那个神话帖子资料包。

    我直接给王教授发个信息不就好了？

    她打开终端，王教授的头像亮着，她习惯性的点进朋友圈看，王教授根本没有朋友圈。

    “王教授，有几个小问题想请教您，您现在在学校吗？”

    出乎意料的，王教授很快就回复了她。

    “在的。来吧，我在研究室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