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井怔住了。

    老头还在家里等她回去。楼下，钟小艺正和张鹏警官聊得热火朝天。

    她突然觉得她的面前跳出很多选择，而每一条线路，都有可能指向截然不同的结果和经历。

    她一时半会儿有些踌躇，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这条信息。

    她下了楼，张鹏警官看到她过来，温和的冲她招手，示意她来看桌子上摊开的一本东西。钟小艺在一旁探头探脑的，完全不是昨天那个严肃的样子。

    苏井感觉到自己紧绷着的神经有些缓和，但是她已经做了决定。

    “我先回去了。”她对坐着的二人点头示意了一下，钟小艺用一个目光表示理解。

    张鹏警官有些惊讶她这么快就要走，但也对她点了点头。

    “一路顺风。如果有案情的新情况，我们终端上联系。”他指了指手里的终端。“还有......如果见到你们的王教授，麻烦通知他一声，警署需要他来配合调查。”

    苏井哑然。她没有告诉张鹏警官关于回信的事，也不知道李牧现在怎么样。

    “如果见到，我会告诉他的。但是他来不来这里，我没法做主。”苏井回答他。

    张鹏警官似乎沉吟了一下，好像在想什么事情。

    “通知他不是更加打草惊蛇吗？”钟小艺说。苏井在旁边，一副十分认同的样子。

    张鹏警官又放出那个全息影像，苏井这次看到了更高清无死角的“王教授”，就连他的表情也无比生动、鲜明，似乎近在眼前。

    苏井于是看到了那样的一种神情——他是笑着的。那冰冷的笑容中藏着轻蔑，带有一种近乎天真的残忍。

    又是那种感觉......像非人的生物，戴上了一张“人”的面具。

    这绝对不是王教授！

    “目击者补充了一些细节，我昨天上楼就是在对接这件事。”

    苏井愣愣的看着，怪异的感觉越发强烈，不容忽视，此前所有产生过的念头都变得格外清晰。

    那现在，学校里的王教授……？

    她无论如何都要去看一下。

    张鹏警官看她神色有异，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张警官，我知道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想，但是案件具有这种可能性，我还是想告诉你。”

    “感染者进化的能力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如果他们想要乔装成另外一个人，也并不奇怪。这不是一件难事。”

    “他的神情很陌生，和我们认识的王教授不一样。”

    听她说完，张鹏警官郑重的点了点头。

    “案子确实有很多疑点，我们会仔细调查。不会污蔑任何一个无辜的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真正的罪犯。”

    “还有，你们警署的装备，应该升级一下了。”她似乎是开了个玩笑，张鹏警官有些讶异。

    “你们要对付的，也是一些‘大家伙’。”她用了“也”字，钟小艺在旁边，理解到她的意思，神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张鹏警官再一次点点头。他还是很相信这两个研究所的小姑娘的，她们知道的也许更多，也许更加靠近这些离奇事件的本源。

    钟小艺似乎看出苏井离开并不是简单的“先回家”，她从她的话语里莫名的捕捉到一丝决意。

    她也站起身跟张鹏警官道了个别，随后拉拉苏井的衣袖。

    “我跟你一起去吧。”

    “你不听那个的话吗？”苏井示意她手上的“提示语”。

    钟小艺颇有些不以为意的说:“谁知道那是不是瞎编的。咱俩才是队友，我跟着你行动。”

    ……

    二人出了警局，洛水市局就在铜冶区，离山区其实并不远。

    在等了半天都没看到一辆便利车之后，她们决定几步路走回去。

    “你醒得比较晚，我们聊的可不少呢。”在往回的路上，钟小艺率先打开了话匣子。

    “都说了什么？”苏井很配合的问她。

    “张鹏警官给我看了好几年的卷宗，就是他昨天提到的那几个年份的案子。疑似感染者的那些东西。”

    “他们的描述真是离奇，就像‘洛水志怪’一样！但这是真实发生的事情。我还是很激动的，第一次看警局的卷宗。”

    钟小艺又恢复了平日的活泼，昨日种种似乎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幽暗的痕迹，那些变故和事端消失的很快，一下子就沉了底。

    “那几桩案件确实奇怪。”

    “还好我‘进化’之后，脑袋里多了一些新的信息。我也跟张鹏警官说了，他说会去调查。”

    苏井隐约感觉到有更多方的势力跃入了局中。现在，就小小的一个洛水来看，研究所、感染者、洛水市局……也许中央城市的那群人也早就开始了动作。

    “他是个好人，不管‘提示语’再怎么说，我都觉得我要有自己的判断。”

    “而且，现在我也是感染者了，也许我可以去当卧底也说不定呢？”

    大路上其实没有人，但是钟小艺此刻却压低了声音，苏井理解她的意思。

    “……你没有亲人吗？为研究工作奉献这么多？”苏井的语气有些无奈，她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你不也是这样吗？”

    钟小艺对她眨眨眼。

    苏井哑然。她确实决定要去研究所找王教授，老头子的信息她都先按下不回了。

    “好，我不说你。”

    两人一块儿笑了起来。

    “世界都变成这个样子了，也许，做这些事情，就是在保护我们的亲人。”

    苏井点点头。但是此刻，一种更为诡异的直觉席卷了她。

    全息影像里的王教授，面上那种不似他的神情，异常的行为举动。

    我的梦里，老头子说那句话的时候，那样的狂热，煽动性……

    难道那就像他吗？

    她又一次不敢往下细想，但是此刻，另外一种决心也从脑海当中冒了出来。

    如果再逮到老头，一定不能让他再这么支支吾吾的了！

    保密协议也不行！

    也许，她还需要核实梦境的“真实性”，但是梦既然发生，那些提示…这些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的东西，只是像引导一样的东西。

    它们究竟会把她带向何方？

    她踢了一块面前的石头，石头在她的动作下飞起，飞了很远。

    她很想骂一句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