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林本就不是个喜欢招摇的人，林安心中莫名有种愧疚，总认为如果自己能够早些发现拜师函的事情的话，余林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种地步，分外沉默，没怂恿他做些什么事情。

    余林老老实实的扫了半个月的地，三点一线，杂居，食堂，山门，杂居，他的工作是要从山门一直扫到山脚，在山门仙师没碰到，他只知道这工作量是真TM的大，往往yl到了食堂也是嘴叼着发硬的面包再跑回去，真正一套流程下来要用三天，他就趁着回食堂，多拿一天的伙食，有时时间估摸错了，饿一天肚子也是常有的事。

    他一旦认定了什么事，哪怕只是打扫卫生，他也要打扫好，天天早出晚归，和其他杂役居然说不上话。

    久而久之杂役之中，自然也有风言风语传出，余林当然不在乎，让他意外的是林安。

    “那个，今天看见了没有？”

    “哦，今天还没看见呢！一天天的自视清高，谁也看不上！”

    “不就这样仗是周掌事亲自带过来的吗？那又怎么样，看这么久了周掌事过来见过他吗？再怎么样也进不到内门啊！”

    余林脚步猛的顿住，有些为难。

    倒不是撞见别人说他坏话为难，只是这是一个拐角，他要是想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就必须走过去，但他们一聊起来就没完！猴年马月能走啊？

    林安淡淡的向他们瞥了一眼，奇怪道：“他们是在背后嚼舌根见不得光的，咱们为什么要在这里等他们？余林，直接走过去就是了！”

    ‘这么刚啊？’余林仔细想了想，竟也觉得行，大大方方的从拐角处走出来。

    背后闲话他的不是一个两个，而是负责扫这一片的所有杂役都聚在一起摸鱼，见主要八卦的对象就这么直接从他们面前走过，一个个的愣在原地，好半天没人说话。

    眼见余林背影越来越远，一个小丫头猛地站起身来，大声喊道：“喂，你听见了多少？我们都讨厌你呢！”

    余林转过身，倒着走，杂役的伙食很差，怎么吃也吃不饱，但架不住这个时期的少年正是窜的快的时候，他瘦瘦高高的一个人，直勾勾的盯着她，更何况余林手上见过血，即使什么话也不说，也足够吓的小丫头向后退两步，怯怯的闭嘴。

    待余林转过身时，小丫头才反应过来，愤怒的跺脚：“你知道我是谁吗？敢这么凶我！”

    林安心累，大姐你要不要看仔细一点，余林还什么话都没说呢！

    林安还没有断开连接回到现实社会，他想再等一等，等到元年盛典这一天，玄武门所有历练弟子都会回归山门，也许那时会有个吃醉酒的弟子，随手扔给余林一本功法。

    即使他已经想好，玄武门不给功法，他就从现实世界中带功法，不过没有做过的事，谁敢百分百保证不会出事呢？

    他随口问：“元年盛典还有几天？”

    ‘快了，三天。’余林顺着眼，一点一点的把零散的灰尘扫到一起，在迈步走向下面的台阶。

    往下才有烟火气，在山门里，余林目之所及，除了云就是云，如果不是他扫山门需要走下去，他甚至不知道山下落了一场又一场平凡的雪。

    或许余林心里不像他口上说的那么的潇洒，玄武门不与其他宗门共居一山，但山脚下的那个草屋一直存在，其实双方隔得很远，连林安也只是能隐隐看见一个轮廓，余林却每每在山脚停留不超过5分钟便匆匆又跑回山上，生怕在山脚看到什么或被什么看到。

    他甚至不知秦苏到底还在不在那里。

    余林自己不说，林安权当不知道。

    余林坐在半山腰，掰饼的动作一顿，上面有不大不小的一块霉斑，刺眼的很，脸色未变的把那块霉斑掰下来包进草里，准备扔掉，神色如常的吃剩下的饼。

    在这之前，林安一个富家少爷根本不知道大饼是什么，现在他只能沉默的坐在余林身边，忍不住吐槽道：“感觉生活已经磨平了我的棱角。”

    余林嘴巴鼓起来，无辜的看向他。

    “你本就是圆的，你不用磨！”林安没好气的呲牙，他的脸色猛的一变再变，几乎不敢相信小地图，“来人了……？”

    尾调上扬明显，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话。

    余林也是一愣，却是立马站起身，把身上的饼渣拍掉，走到道路最边缘等着。

    ‘谁啊？’

    不怪余林如此好奇，他干了半个月，从来没有人会在这个时间点上下山，他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山上人。

    林安盯着那四个红点，心中的不安再度放大，忐忑道：“要不我们先走吧？”

    ‘为什么？而且，我活也没干完。’余林意外，没有动弹。

    林安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劝不动他，就乖乖的站在那里。

    四人当中带头的还是一个熟人，正是周掌事。

    说是带头并不准确，周掌事就像是那个领路的，也只是个领路的。

    他身后的三个人素衣白锦，仙气满满，两位男子气宇轩昂，大步向前，丁点眼神都没有分给余林。

    剩下的那位女子摇曳生姿，倒是施舍性的扫了余林一眼，忽地有些好奇，询问道：“周掌事，他就是那个登上了山顶，结果没人收的家伙？”

    她的语中不乏嘲讽，大概是觉得这种开天辟地的事居然真的能发生。

    得到周掌事肯定的回复，女子将额前碎发撩到耳后，面带微笑的走到余林面前，抬起下巴说道：“来，你给我磕三个，我就带你去神霄派转一圈怎么样？”

    余林拱手不言。

    “你就是给我跪下也是应该的，我什么身份你什么地位，心里没数吗？”女子鄙夷更盛，周掌事赶忙走上前，满脸堆笑的向女子道：“他是新来的，不懂规矩，姜仙女，大人有大量，您就先原谅他吧！”

    女子懒得理他，翻了个白眼，继续向上走。

    周掌事近乎谄媚的看着她，偏向yl时瞬间敛了神色，抬腿一脚踢在了他的腿弯处，纵余林有千百般不乐意，还是背着突如起来的一下，直接踢的跪在地上。

    “余林!”林安立马冲上前，关切询问，“你还好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余林咬着牙，憋屈的说：‘他们在这里设置了东西，我起不来。’

    林安连忙抬起头，甚至伸手去碰了碰四周，果然感觉有无形的界壁，他一时慌了神，“那这怎么办？”

    过了好半天，久林安到以为余林不会回答了，余林从嗓尖挤出一句：‘就这么跪着吧……也没有别的方法。’

    余林在陈述事实，林安却感到很难过，他刚刚有想过干脆直接现身好了，但他要考虑的事情很多，比如他现身能否扭转局面？就目前来看，答案是否定的。

    半山腰正是云雾缭绕的地方，余林低着头，有意缩着身子，完全隐藏在雾中，林安都难以看清他的表情。

    “我想好了，元年盛典后不管你有没有得到功法，我都要出去。”林安心里发狠，现在不过开个头，他就有些受不住。

    余林笑笑，‘好的。’

    林安心情好了不少，嘴角微微上扬。

    没过多久他就笑不出来了。

    周掌事似乎是忘了余林，任由他在这里跪了一天一夜，在这段时间中来往行人渐多，各色各样的眼神落在他身上。

    林安从一开始的怒瞪每一个人，到麻木的当没看见，镇定自若的和余林聊他那个世界的故事，也才三个时辰。

    摇啊摇，摇啊摇，银河倾下来，满天的星辰布在黑幕上。

    余林抬头：“今晚没有月亮。”

    “看起来你在这过得还挺悠闲？”周掌事慢悠悠的从山上一步一步的向他走来，直到余林视线中出现一双靴子，他这才缓缓抬起头。

    被人仰视的滋味相当好，周掌事眼中的得意隐藏不住，早早的跳了出来，他叹了口气，“你说说你，要不是我呀，你现在都不知道被那位大小姐一脚踹到哪里去了！什么地位就要有什么觉悟，鬼知道你是怎么上来的，连个最差的丁等仙骨都没有，认清你自己有那么难吗？”

    余林没说话。

    “看你倔得，这样吧，我给你出个主意。”

    周掌事微微沉吟，似乎当真在思考一个好的办法，一点头说道：“你给我磕三个头，我给你想想办法，整个最低级的功法怎么样？”

    “放屁！”

    “真的？”

    林安恼怒的叫骂声和余林隐隐带着期待的声音混在一起，林安愣住，不敢置信的追问：“你刚刚说什么？你信他？”

    属于余林的那一片灵识海剧烈翻腾，他在纠结，林安来到面前，就差给他两巴掌，“他们什么人你自己心里没数吗！你现在给他磕三个头，未来呢？而且你敢保证，你磕了，他就一定会给你吗！”

    ‘他没有那么坏吧。’余林深吸一口气，林安猛地站起身，下意识的连连后退。

    “砰砰砰”

    三声，响的沉闷。

    周掌事怔怔，旋即哈哈大笑，玩味道：“都说狗来要饭也得看狗的品种，真的，要你身上有仙骨，我肯定不会吝啬这点东西。”

    余林甚至称不上惊讶，林安所感受到更多的竟然也不是懊恼，而是一种没什么道理的释然。

    “那你有没有听过另一句话？打狗也要看主人。”余林眼底仍有光亮，即使很细微，他在期望着对方能够顾及一下那张拜师函以及不符合他身份的登上山巅的这一履历，做狗也认。

    周掌事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笑得直不起腰，“那种虚无飘渺的东西，谁会在乎啊？有本事就让那个主人上山来啊！”

    余林垂下眼眸，林安牙痒痒，恨铁不成钢，见他这样也只能长叹一口气，小声问他：“还信他们吗？”

    余林撇撇嘴，‘再也不信了。’

    周掌事大发慈悲的一挥手，啧啧道：“我劝你好自为之，我们玄武山可不是什么废物都收的，也就是我大发慈悲了！”

    余林盯着他的背影，下意识的捡起扔在旁边的扫帚。

    “我靠，你还要给他们干活！”

    余林脸色僵硬，无奈道：‘这是我自己揽下的活，也不能不管。’

    林安狠狠啐了一口，干脆闭眼，眼不见心不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