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余林终于收拾好山门，回到杂居时，已经是第2天中午，距离元年盛典不到24个小时。

    林安既希望早点等到那天给他一个痛快，又期盼着能让这23个小时不断的延长，余林内心真如死灰一般，眼上没有光亮，林安看着心里不舒服。

    中午正当热头，偏偏也是玄武门杂役干活的时间。

    哪怕大多数的杂役都对这份工作不满意，仍然不会光明正大的赖在杂居里，林安应该庆幸，毕竟余林现在实在是太狼狈了，眼底都是乌青，眼中布满血丝。

    “哟，人都走了，怎么就你特殊？”

    声音有些熟悉，林安转头望过去，正是孙大哥靠在门框，一脸疑惑的看着余林，转而了然，嗤笑道：“得了得了，又来这一套是不是？你们这种人什么心思啊，我早就摸透了！我警告你，掌事的已经回来了，我听说你是掌事带回来的人，但也要想点你这个身份该想的，能想到！”

    “别老做一步登天，从此改变人生的美梦了！”孙大哥扯扯嘴角，一脸鄙夷，“赶紧滚去干活啊，还看我干什么？”

    “他是瞎吗！”没人能拦林安，余林指尖捻了捻，眼睁睁的看到他的手穿过孙大哥的头，他挑眉，第1次由衷的遗憾林安不是实体。

    孙大哥皱起了眉头，怒道：“还愣着干什么？滚啊！”

    余林没什么想法，微微拱手，拖着疲惫的身躯向外走去。

    他不去分辩，是觉得没必要了，反正对方也不会听他说话。

    林安气得够呛，恨不得直接窜到孙大哥脑海中怒吼800遍，但说他想获得什么利益？林安自己也没想过。

    他只是单纯的不想让这口气憋在自己的心里，久久散不去。

    林安跟着余林出去，闷闷的说道：“你现在要干什么？还要去扫山门吗？”

    阳光刺眼，晃的余林半眯起眼睛，‘去扫啊，除了那儿我也没地方能去。’

    在林安气的吐血的前一刻，他补充说道：‘反正这也是我最后一次给他们扫山门了。’

    林安一愣，忘了生气，惊道：“你终于想要叛逃宗门了？这不太行吧，你要是叛逃了不会被玄武门的人无穷无尽的追杀吗？”

    ‘嗯，反正我也只是一个杂役啊？’

    林安沉默了，真的开始思考他这话有几分道理。

    ‘逗你的，我的骨气还不足以让我在明知道宗门有灵力加持还要离开。’余林发出一声不知是无奈还是庆幸的叹息，‘我对玄武门也没什么盼头，功法这东西对哪个宗门都很重要，想必你去给我找功法也很不容易，不要太逼迫自己，或许我也可以说没关系的，没有功法，我可以靠着最基础的运气淬炼身躯，总有一天的对吧？’

    余林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只要我在有生之年能够成为修行者，把陨玉送回本家，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林安眼神复杂，脑中闪过很多，余林轻松的一句任务完成，略过了林安没有阳元的后半生，林安沉思片刻，点头说道：“我不和你说什么一定要努力修炼，成为人上人这种话，就一句，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余林肩膀骤然一松，在这之前la甚至不知道它一直是紧绷着的。

    ‘我知道，谢谢你。’

    余林说的很认真，林安忍不住嘟囔道：“这也太官方了。”

    吐槽归吐槽，下一刻林安回道：“没关系。”

    就是这一类的官方语，有些人想说都没机会，林安笑意淡了下去，又很快带着真诚再度浮上来，“你……”

    “你怎么在这儿！”少女的声音脆脆的，偏偏里头带着一股阴狠，余林满头雾水的看过去，眼神顿时警惕起来。

    小丫头身后还跟着最开始上山的那两个男子中的一位，余林记忆力不差，林安更是过目不忘，满脸僵硬的试图宽慰余林：“没关系的，之前那个老妖婆为难你的时候他都没说话！”

    少女不是女子，那男人对二者终究是不同的，林安也不明白为何自己能这么快速的下定义，也许是男子落在少女身上的眼神始终灼热，他爱怜的摸着对方的头，宠溺道：“你呀，都不让你来当下贱的东西，现在好了，看谁不顺眼，还是要求到师兄头上？”

    “师兄，你就说替不替我出这个头吧！”少女嘟起嘴，满是娇俏的说。

    林安看着他们搞清楚的事情，合着这少女还是哪家门派偷溜出来的小姐？

    “而且……”少女撇撇嘴，不满的反驳，“历练嘛，这要是一帆风顺的还历练什么？”

    男子也不反驳，笑着握住她的手腕把她向外拉了拉，径直朝余林走过来。

    “跪下。”男子脸色冷漠，林安差点以为自己在看什么大型变脸话剧，他完全没有一点笑意，男子的压迫感铺天盖地的袭来，余林还没他高，他的眼神投下来，俯视让他看起来更加凶狠。

    余林垂眸，忽地抬眼，直勾勾的盯着少女，不管不顾的问：“我到底有哪里对不起你？我知道当年咱俩分开的事我处理的不够好，我承认当时年轻一时冲动，可你不是也挺开心的吗？”

    别说少女了，林安都直接愣在原地，手指弯曲着，险些点开余林以前人生经历，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漏看了哪一段。

    余林现在还能苦中作乐的给自己找玩笑，林安心里泛起苦涩。

    少女咬着唇，狠狠的跺脚，浑身上下散发着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狠辣，“师兄，把他的腿给我打断！最好让他永远都不能修行！”

    “小师妹，不用打断，他本身就是个废物。”男子像是想到什么好玩的事，眼角上扬，“你是那个登上山巅还险些被扔出来的家伙，都认识你，别谦虚啊！你也是个天纵奇才，这事放在历史上那都是头一桩，能不厉害么。”

    余林身体颤颤，大概男子也觉得嘴炮这些没意思，伸手超过少女腰间的长鞭，挥鞭打在yl身上。

    “啪。”

    声音清脆，林安眼神冷漠，一点点的在脑海勾画出两人的身影，总有一天他会让这些人都付出代价！

    ‘是的，林安你坚持住。’余林猝不及防的开口，死死的咬着牙关，疼痛不经意的从牙缝中溜出来，‘现在我们难以反抗，等以后他们一个也跑不了！这是他们种下的因！’

    林安在心里默默地补出下一句，来日给予他们什么样的果就要看他们了。

    “哎哟，我的窦公子！”周掌事焦急的声音传来，随着他的到来，周遭人群越围越厚。

    “这是谁啊？怎么惹到仙师了？”

    “我听说他呀，在之前的登山上登到了山顶了！”

    “啊，登到了山顶？这么厉害！那为什么只做了一个小小杂役？”

    “这就说来话长了，听说这家伙能到到山顶全都是，靠肉体勾引了一个女仙师，结果到了山顶，那女仙师觉得他没意思，随手把他扔那儿了！”

    “这么不要脸？难怪咱们长老看不上他！”

    “……”

    林安听着反胃，还不到5分钟，他已经听到了不下10个版本，他蹲下身小心翼翼的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男子的鞭子如细雨，没有一刻落下，林安侧着身，试图遮挡一二，自然是不可能的，尖锐的鞭头毫不留情的穿过他，打在余林身上，这种只能看着而做不了半分动作的，感觉难受的他红了眼眶。

    ‘好像，’余林眼眸在眼眶中打转，笑着先忍不住抽了口气，‘有一万只蝴蝶在我耳边扇动翅膀。’

    他不惧风言碎语了，身边没有邱夫子告诉他要尊师重道，循规蹈矩，夫子心疼他，所以许他未来重返之时可以适当的教训。

    余林从小疑心就重，不信夫子的话，现在身边的是林安，是个完全值得他信赖的人，他口里从来没有什么规矩体统，他其实一直在告诉他要随心而动，怂点也没什么，不是用话语告诉的。

    就好像现在，林安定定的问：“就告诉我一句话，你怎么想的？只要你说，你不忍了，我现在立马现身，咱俩一块把他们都打趴！”

    余林嘴角溢出鲜血，他还不知道量有多少，大概挺多，他满嘴都是血腥味，鼻子都有温热。

    ‘我们，没有办法。’

    周掌事讪讪来迟，看也没看被打的匍匐在地的余林，反而一脸讨好的看着打人者，“哎哟，我的窦公子！这种低贱之人，您打谁都没问题！只是这毕竟是在杂居，也算半个公共场所，要是闹大了，小的不好交差呀！要不您发发善心，大人有大量，别在这打，成不！”

    男子看向少女，后者冷哼说道：“周大哥也挺照顾我的，这个面子咱就给了吧。”

    周掌事连连点头哈腰，不比余林高出多少。

    “那依周掌事所言，又该如何处置他？”男子边卷鞭子边冷冷的说道，“若是处罚轻了，这个面子我可以收回来。”

    周掌事毫不犹豫脱口而出：“只要别在这儿打，这个贱种，您随意处置！”

    “您老痛快，那就找几个人把他拖到山门那块，让他一步一磕的倒山脚，再磕回来。”

    “没问题！”

    “……”

    几人三言两语就定下余林，就像是在交换货物一般，不值得投入半分情绪，全然不怕其他杂役会起了兔死狐悲的心情，在他们这种高高在上的山上人看来，这些杂役算不得同类，只能算是碰巧走了狗屎运的山下畜牲。

    对吗？

    余林任由人群中走出两个高大的杂役一人架着他的一只胳膊向山门拖去，地上留下级长的一道拖痕。

    甘心吗？

    他的视线饱含深意地落在三人，三十人的身上。

    余林恍然感受到一阵失重，原来是他被那两个杂役直接扔在了山门，身形一个不稳，直接向滚下去，好在他也不至于娇弱到止都止不住，挣扎着直起身躯，除了满身血肉翻滚，他的头上多一个不大不小的伤痕，鲜血顺着他的额角流他半张脸，看着可怖。

    余林眼神溃散，疼的他思绪良久没有回神。

    那两个杂役中，有人担忧说道：“大哥他不会死了吧？我听闻有的人死了就会直接僵直。”

    另一个杂役双手还胸，不以为然道：“怕什么？你刚刚没听掌事的说啊，这种人死不足惜，要不是因为他，咱们玄武门哪至于多个笑话！放心，他们不会怪罪咱俩的。”

    “可……”杂役的眼神落在余林身上，“可是那两位仙师的任务没完成可咋整？”

    另一个杂役眼神大动，三步并两步的走下去，一手按着余林肩膀，另一只曲肘怼在了他的腰间，恶狠狠的说道：“赶紧给老子跪，你死了就死了，别连累着老子没好日子过！”

    “余林!回神！”林安顾不得这混蛋家伙，余林状态不对劲，他急躁的一遍又一遍呼喊，余林倒吸一口凉气，一把甩开杂役。

    在那家伙回神前磕了下去。

    声音沉闷，但林安怔在原地，遍体生寒，竟觉得这声比刚刚的鞭子还要响，而杂役啐口水，一步步远去的脚步声比它们两个加起来都像。

    林安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余林的满脸屈辱，在路过的一个5岁孩童掷来的石子下消失了，渐渐被麻木不仁所替代，周遭行人有的对他视若无睹，有的和同伴指指点点，神色各异，唯独没有一个人打抱不平。

    他们身上着着华丽的衣饰，修着最厉害的功法，心境也稳固的不为任何人所动。

    天彻底黑透了。

    山巅之上，人声隐隐传来，他们人齐了，终于不会再有人走这条破道。

    “余林！你到底怎么了？别吓我！”林安牙根都在打颤，生硬的拦在yl面前。

    余林动作猛然僵住，茫然的抬起头，倏忽抽动鼻子，‘要不你还是打我一下吧，我感受不到痛苦。’

    我宁可痛苦，不要麻木。

    “行。”林安咬牙，点下那个现身键，身体还没有完全凝实，只形成半只手，他想也没想一巴掌扇在余林脸上。

    就这一下，用空了他在这个世界储备的灵力，林安都开始感觉到疲惫了。

    ‘我后悔了。’

    “什么？”林安微瞪着眼睛，似是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余林一字一顿道：“我希望你能带给我功法。”

    他双手合十，虔诚的不可思议。

    林安一直以来找不准的定义，好像忽然有了答案。

    他在余林这，是足以改变他人生的神明。

    林安张着口说不出话，重重的点头。

    很中二，中二到林安本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却唰的一下点燃了他沉寂已久的热血。

    “放心！老子就是去偷去抢，也得给你整一部出来！”

    零点的钟声响起，天空中发出声声巨响，绚烂的烟花爆炸在最高点。

    林安点下脱离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