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月考。分班考试，颂夏在二楼5班窗户边上。

    看得出来老师们出题也很勉强。一张试卷半页都印着社会热点，想方设法、千方百计和生活挂着钩。

    语文的“流浪地球”，英语的“李华和他的朋友们”，物理双星问题，加上生物化学菌群结构(这波啊，是回忆青春，不是水字数)。

    啊？数学？数学不会。

    颂夏作为一个典型学渣，不空题就是他能拿出的最大敬意。

    只有一个监考，还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时不时还发出一声“呼噜”，搞得人想上去给他两拳。

    窗户外面是走廊，树顶又不开花，没什么好看的。

    学校的流浪猫不知道怎么爬上了楼。

    在二楼围墙上走着，看到颂夏后点头示意。

    好有礼貌的猫猫啊。

    就是莫名不爽。

    短短20分钟的休息时间，也能偶遇下楼梯的安淮。他今天是监考老师，抱着一摞试卷看过来也点头示意了一下。

    太像了……

    就算现在有人冲出来说“安淮其实是个猫娘”，他也不会有任何的怀疑。

    颂夏无视其他人的目光，走到茶水间透气。

    以前不知道他们到底在看什么，有种难以理解无法掌控的失落感，浑身难受。现在了解了情况以后，只觉得无语。

    肖隋删了大部分帖子，但源头没找到，还是断不干净。

    “喵～”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还没回头，有个黑色影子突然从身边掠过。

    跳上窗台，然后一跃而下。

    颂夏下意识伸手去抓，但只摸到了它顺滑的毛发。

    “对不起。”

    是三楼那个腿脚缠绷带的女生。气喘吁吁的样子，看起来是一路追着猫过来的，不过走路倒是看不出受伤的痕迹。

    “抓到你了？”女生问道。

    颂夏摇了摇头。

    “我小时候不懂事，喜欢拿着猫的尾巴抡着玩儿，被抓过好多次。直到现在它们都不喜欢我。”女生走到另一个窗户边，探出脑袋看着楼下逐渐消失的黑影，“猫猫很记仇的。”

    记仇吗？

    鑫爷以前捡过一只不着家的狸花猫。

    生性温和，喜欢旅行，会排队坐公车去想去的地方，安安静静的蹲在后车门前，有时也会坐在乘客腿上。

    它喜欢躺在夏馆的藏书室午睡，也会在街上和流浪猫狗们追逐打闹。

    不过葬礼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了。

    “嗯。”颂夏浅浅应了下，回去继续考试。

    确实记仇。

    下午刚上三楼，就听到11班骂骂咧咧的声音。

    大意是:

    安淮刚好监考到了李文彬。于是这一天，他什么都没干，就站在斜后方看着李做题。

    时不时再叹口气。

    最后一场英语考完，就到了久违的大休时间。

    肖隋追到了校门口，扒着车窗祈求，“呜呜呜朗叔叔，收留一下孤苦伶仃的我吧。”

    “我同意啊。”颂朗不知道他们在玩什么，“看他。”

    颂夏毫不迟疑，“我拒绝。”

    “哈哈。”颂朗:-D

    最后还是跟着回家了。

    吃过晚饭，肖隋主动去洗了碗。

    颂夏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正看到他在教颂朗怎么用电脑做PPT。

    咬牙切齿，满头大汗，擦了又擦，画面十分喜感。

    每个人都有弱点，都有不开窍的地方。

    对于颂朗来说就是电子产品，看个电视剧聊个天就已经是极限了，其他的怎么都学不会。

    不过这和他以前的工作脱不了干系。

    对于肖隋来说【如何教会别人并且自己心平气和】就够他研究一辈子的了。

    “不是有人帮你做文稿么？”颂夏问完才想起来保密文件。

    “技多不压身嘛。”

    颂朗拍了拍肖隋的背，“好孩子，去洗澡吧。”

    反正在这儿也是浪费时间，他自己慢慢琢磨结果应该差不多。

    “好。”肖隋终于松了一口气。

    斡黠缃国。

    白陆主管外交政治，黑穹负责武器战争——是一个黑白并治的国度。

    白长官曾送给黑总统一个玩物，以表达相互之间友好和平。

    可这只养了十多年的“金丝雀”，却在某天放学路上被连人带笼全部掳走，下落不明。

    没错。

    “颂夏”就是那只金丝雀，黑穹前老大唯一的儿子。

    掳走他的也不是别人，正是现任老大的最见不得光的那位私生子。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金丝雀14岁。

    被逼迫穿上了女装，在临时搭建的舞台上学着以前母亲又唱又跳，做丑取悦一众官员。

    衣不蔽体，汗流浃背，灯光闪烁，歌声震耳欲聋，台下却只有嬉笑和玩乐，以及污秽淫语。

    可在10岁的私生子眼里是再耀眼不过了。

    汗水划过脸颊，在灯光作用下流星一般，只是朝他看了一眼，心跳就好像漏了一拍。

    这感觉……众星捧月？

    父亲从来不会对他笑，甚至不愿意见他一面。更别说亲切的抱着他，任他在怀里打闹。

    愤怒和嫉妒化为不甘，连带着看金丝雀的脸也丑陋起来。

    明明那只是个玩具……

    明明他才是需要宠爱的那个。

    他学着金丝雀的姿态去迎合父亲，却换来毒打和一张飞往国外的机票。

    临行时只有金丝雀来送行，【你爸让你别回来了。再见。】

    委屈和怨气一瞬间达到顶峰，终于在多年后的一个普通午后爆发。

    金丝雀在陌生的办公室醒来。

    手脚被铁链锁死，面前放着计时器，自他看到以后就开始了10分钟的倒计时。

    一抬头墙上用红色油漆写着:

    【2023年2月7日13时15分，颂夏误吸入沙林，抢救无效，宣告死亡】

    在黑穹玩儿了那么多年，别的不说，开锁技术绝对一流。

    金丝雀打开了房门，面前却是改装过的另外一个房间，同样是10分钟倒计时。

    【2023年2月7日13时28分，颂夏自缢，抢救无效，宣告死亡】

    这一次，房间角落还站着一个戴着恶鬼面具，浑身漆黑的男人。

    校园墙上同人完结一段时间了。

    但热度并没有一点消散的痕迹，甚至有人联名血书求番外。

    剧情还可以，各种反转也算是意想不到。

    就是每一次看见自己的名字都很出戏。

    “这算是小妈文学么？前几天删帖子的时候，前女友给我打了仨小时电话，前半段没怎么听懂，就记得后面给我骂了一通。”肖隋擦着头发进门，坐在了颂夏床上，“现在的年轻人玩的是真变态啊。”

    “我大概是知道是谁写的了。”

    看了那么多遍，不是什么收获都没有的。

    “谁啊？”

    颂夏从抽屉里拿出那张规则纸条扔给他，“安淮来的那天出现在我桌子上的，同一个人。”

    肖隋接过仔细查看，“1.不要坐在窗边……有什么必要联系么？”

    “没吧。”

    颂夏也说不清楚，就是那种“狂妄自大”的感觉一模一样。

    “你见过他本人了？我认识么？”

    “高一10或者14班的，我怎么知道你认不认识。”

    肖隋明白了，“还不确定啊。”

    颂夏刷着手机，看下午放学时专栏的最新内容。

    道歉信:

    这篇同人是我未经颂夏同学同意，擅自所写的，抱有“博眼球”的成分在，就是想炒作蹭热度而已。

    所以。

    对于我造成的诸多麻烦，向颂夏同学道歉，并将主角改名为“颂辛”。

    by.你看见我老婆夏小姐了么？

    就说很讨厌真诚的人……

    除了这看不出一点歉意的“道歉信”之外，还有一张写着“对不起”纸条的照片。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是高一的。”肖隋问道。

    颂夏打开电脑，点开之前就下载过的照片，“这不是写着的么。”

    照片是主体是一个窗台，上面放着一张“对不起”纸条，窗外能看见对面三层楼。

    点击查看属性，时间是今天下午的15:27，地点经纬度和学校也相匹配。

    “啊，这个时间点高二高三在考试。”肖隋反应过来了，“高一10或14班都是根据这张照片知道的？”

    “是，不过现在确定了是14班的。”颂夏看着手机上学校公众号刚到的美文推送。

    “这就是推理小说家的儿子么……”

    肖隋不服，仔细观察着照片。

    第一次推理“凶手”感觉还有点小兴奋呢。

    “窗户外能看到三层楼，所以这张照片是二三四楼拍摄对吗？”肖隋解释，“因为五楼拍摄的话，这个角度能看到楼顶，而一楼能看到地面。”

    “差不多。”颂夏敷衍。

    这是一道有答案的证明题。

    教学楼一共三栋，都是五层设计，一层四个班，排布像是一个“⺕”字，左边是升旗的广场，右边由长廊相连。

    高一楼是最下面的一横。

    “啊，根据角度也能排除最外边的5，8，9，12，13，16班——因为要是这几个班的话，应该能看到楼的轮廓。”

    肖隋想了想，“这样就剩下六个班了。”

    “四个班，二楼不对。”

    二楼……

    为什么，和三四楼有什么不一样？

    肖隋脑子里刻画了个立体图，闭着眼睛在这六个班中找着不同，看上去好像很痛苦。

    和颂夏面对数学的表情一模一样。

    能让公认的天才少年露出这种表情，颂夏心情很是舒坦，甚至想拍下来做两个人聊天的背景。

    以示嘲讽。

    “二……”

    “别说，我自己想。”

    颂夏原本想给个提示，听他这么打断，就支着脑袋看他发挥。

    “啊，我知道了。”

    “嗯？”

    “二楼窗外有树枝对吧？”肖隋想到，“我没往窗外看过，但记得楼中间树还蛮高的。”

    差不多每节课都要看窗外发呆几分钟的颂夏，莫名有种被cue的感觉。

    “……继续。”

    “就剩下四个班了啊，我记得你还排除了11和15班。”

    这四个班也可以分成两类讨论么？

    肖隋平时除了学习就是工作，还真没在意过班级之间的差别。

    想不出，但是争强好胜的心不允许在这里停下。

    就很痛苦。

    在学习上也是，明明他是有能力有水平年级第一的，但经常性因为某道题做不出来而浪费时间，导致后面的题做不完。

    以至于只能在年级前三十徘徊。

    刚开始颂夏还劝导，“放弃跳过下一题。”

    但每次得到的回应都是，“你是怎么做到不会，还心安理得去做其他题的？不应该换个思路重新破题么？”

    肖隋没有质问的意思，只是单纯且真诚的发问。

    颂夏:……身为学渣，感觉人格受到了侮辱。

    怎么做到？

    不会啊，再怎么想也不会做，除了跳过别无他法啊！？

    所以才讨厌这种真诚的人。

    “方向不一样。”颂夏提示道。

    “方向？”

    肖隋一瞬间眼睛都亮了。

    刚才好像一直在纠结窗户里面的东西，忘了除了这个主体外，还拍到了右边老师办公桌的一角。

    “办公桌怎么在右边？”

    他们所在的12班，站在窗台前办公桌在左边才对。

    “每层楼前两个班面朝广场，后两个班面朝连廊，办公桌方向当然不一样。”颂夏笑道，“这么明显的不对都没注意到，天才？”

    “啊，好像是这样。上课都是面朝黑板的，谁会在意办公桌在哪儿啊。”

    这样就剩下10和14两个班了。

    照片已经钻研透，找不到其他可以注意的地方了，只能外加条件来继续排除法。

    “下午三点高一还在军训汇演吧，只要知道这两个班有谁请假的就行了。”

    肖隋记得军训请假流程很繁琐，需要年级长班主任还有学生会三个备份。高一刚来学校还没有招新学生会，所以请假这些是小会长管理的。

    只要问一下就能知道。

    随星:今年军训请假的多么？

    老妖婆:问这个干什么

    老妖婆:你看上哪个请假的女生了？

    随星:……能不能纯粹一些，三楼连廊有个女生天天在那儿看书，问一下几班的而已

    老妖婆:啧啧啧，三楼请假的女生应该是10班11班的吧，记不清了

    随星:OK再见

    老妖婆:诶！说一下情况嘛！

    “是连廊看书那个女生么？她好像是10班的。”肖隋忽视小会长的提问，关了手机。

    然后顿了一下，想起来什么，“不对啊，你说是14班。”

    “是也不是。”

    颂夏把刚看的美文推送发到了肖隋手机上，“照片上你还是忽略了一点。”

    “还有吗？”

    肖隋看着推送，是展示军训风采的，每个班还贴心附有一张班主任的个人照。

    “看14班。”颂夏也非常贴心。

    照片上一个女人站在教室后窗前，看上去平平无奇，只是比那张站位更远了一点而已。

    10班的照片则是班主任站在教室后黑板前的侧面照，也能看到后窗。

    “这怎么了？”肖隋问道。

    颂夏指着照片上缺了一半的窗帘，“除了14班，剩下的窗帘都是散下来的。”

    “啊，但那张照片只拍到了办公桌，没有窗帘。”肖隋最大的优点就是一点就通，“那万一是卷起来了呢？”

    “你明天去班里卷个试试就知道了。”

    这大夏天的，阳光刺眼的很。

    除了凌晨可能会享受一会儿阳光，7点上第一节课就会全部拉上，除了防晒以外也防黑板反光。

    这是常年坐在窗户边上的经验之谈。

    肖隋也想到了这里，震惊道，“你好细啊。”

    在颂夏一巴掌上来之前，又连忙后退摆摆手补充，“不不不，我的意思是细节，细节！”

    “这不是一眼就能看到的常识么？”

    肖隋:“呵呵，你的常识我的常识好像不一样……”

    “你再看一眼14班集体照。”

    “怎么了？”

    肖隋点开放大，一张张人脸扫过去，最后在第二排最左侧停了下来。

    是三楼腿脚不好的那个女生？！

    她竟然是四楼的人？

    肖隋更震惊了，不过不是因为这个女生，而是颂夏，“你关注点好奇怪啊。”

    “什么？”

    “你总能看到容易被忽视的地方。”

    颂夏笑了，“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