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里的案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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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这才是威胁

    世界上最委屈的时间是工作,但人类最伟大的发明就是休息日。

    颂夏打了个哈欠,刚走出房门就看到肖隋躲在楼梯上鬼鬼祟祟,像是什么迷妹一样满脸崇拜的看着楼下。

    颂朗正在晨练,把沙袋打的“邦邦”响。

    “你什么时候能打过朗叔叔啊。”肖隋看着他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

    “你入土的时候。”

    “唉——那谢天然呢?”肖隋叹了一口气。

    想到以前谢天然和颂朗之间的切磋,眼睛亮了亮。

    那种拳拳到肉的暴力美学。

    又疯又痛快。

    “过几年吧。”颂夏叼着牙刷,也坐在楼梯上看着,“谢天然还年轻,他都快打不动了。”

    颂朗似乎注意到了他们,展示着不实用但观赏性很强的高鞭腿之类。

    “有人吗?快递。”

    当当当当!敲门声跟催命的咒语一样。

    颂朗刚打开房门就被塞了满怀鲜花,从浪漫至死不渝的玫瑰到勇敢热烈的向日葵,十几种花花草草凑在一起,很是热闹。

    肖隋开玩笑,“谁说朗叔叔老的,这不是挺受欢迎嘛。”

    “受什么欢迎,那是给鑫爷的。”

    “啊?”

    颂夏说的没错,花丛正中放着一张手绘贺卡,背面写了“余&向8.21”。

    这两位是鑫爷写小说的师父和师娘。

    下午颂夏和肖隋久违的一起去了车站,不过一个方向是学校,另一个目的在墓地。

    “鑫爷生日是在上周对吧?”

    “嗯。”

    “代我问声好。”

    “嗯。”

    “你真的不考虑住宿么?”肖隋上车前苦口婆心问道,“都是高二的人了,要心系学习,再浪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不就是看走读生休息时间长,心里不平衡么。

    还说的那么好听。

    “可以考虑考虑。”

    颂夏还在站牌边上,微笑着和他招手再见。

    手里还抱着那么大一捧花,又重又吸引目光,感觉再配一身正装就可以直接去求婚了。

    “去公墓。”

    拦了辆出租车,颂夏看着窗外倒退的景致发呆。

    到了地方,路上停着一辆熟悉的车。

    颂夏付了钱朝那辆黑色SUV走去,看了车牌,果然是谢天然的私家车。

    这休息日的,也不知道来这边干什么。

    程老头坐在门口晒太阳,脚边趴着哑巴狗,似乎是睡着了,就连颂夏推开小屋门也没反应。

    他把花暂时放在这里,透过小屋窗口往外看去。

    空荡荡的墓园,只有鑫爷墓碑前站着熟悉的背影。

    不是谢天然,看着倒像是……安淮?

    这个角度看不清楚。

    颂夏就沿着外面侧边围栏,走到最高处。

    上周那个脚印还在原处,稍微能看出来点痕迹,这周竟然是他站在了这里,用来偷窥别人。

    什么风水轮流转。

    墓园里确实是安淮。手里捧着一份档案,还背着书包,不知道在干什么。

    刚刚抱花抱久了,身上蹭了不少花粉,感觉鼻子痒痒的。

    颂夏连忙抓起衣角捂住,“啊切!”

    虽然挡的很及时,但声音也不算小,还好那个傻子没注意到。

    颂夏躲在树后,悄悄露出一个脑袋。

    “呜——”

    看的正入迷时,那只哑巴狗突然飞奔过来,尾巴摇啊摇,像是很高兴的样子。

    颂夏连忙蹲下去,一手握住狗嘴,另一只手放在嘴边做出“嘘”的动作。

    狗子哪儿看的懂这些。只知道好久不见这个“小朋友”,将他扑倒在地,在脸上舔着玩儿。

    颂夏哭笑不得,在它背上抚摸着顺毛。

    能理解为什么很多人喜欢养宠物,抱着它们玩儿的时候,感觉时间都静止了,所有烦恼不满全部抛诸脑后。

    很治愈,很温馨。

    然后颂夏眼睁睁看着谢天然的车从路上经过。

    “……”

    明明也没多长时间啊。

    颂夏拍拍热情的狗头,站起身来,安淮确实离开了墓园。

    没想到来送个花还有意外收获。

    周齐衡说的那些颂夏本来是不信的,毕竟已经过了十多年,在意鑫爷的人已经寥寥无几。

    她的自杀是很突然,但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作为绝密资料封存在档案馆。

    怎么会突然冒出个年轻人调查这案子。

    ……除非。

    颂夏带着花束走进墓园,站在那一块写着“夏”的墓碑前。

    上面有一枝鲜嫩欲滴的白玫瑰。

    除非有人发现了新的证据。

    “好看么?”

    向疏从背后抱过来,手里拿着平板展示他改版了无数次的海报。

    余且文在修改影方送来的剧本。

    他的新作被改编成了电影,向疏就自告奋勇接下了海报的重任。

    平日里都是国画和厚涂居多,这还是第一次设计这种,拿给余且文看的时候手都在颤抖。

    “不用迎合我的想法,画出你自己就好。”

    “我就知道不怎么样。”向疏靠在他肩膀上有些失落。

    余且文笑了一下,抬手掐着他的脸玩,“你心脏跳的好快。”

    “我很紧张。”

    “大名鼎鼎的向画师也会紧张吗?”

    “这是第一次给你作品画概念图,很害怕做的不好,但又很享受这种心血融入的感觉。”

    “挺会说嘛。”

    向疏闭着眼睛在他手上蹭了蹭,想吻在他掌心,但被对方挡下,恶作剧似的拿无名指摩挲着他的嘴唇。

    “余先生。”他咬到指尖,口齿不清喊道。

    “晚……”

    【滴——滴——】

    这时候手机响起就显得不合时宜,不解风情,不成礼数了。

    “她还是老样子啊。”

    备注是“辛妹妹”,照片是墓碑和鲜花,没有贺卡。

    像是她十三岁抱着路边野花撬开余家的大门那样。

    猝不及防。

    提前考试后的活动,跟开盲盒没什么两样。

    毕竟这个破学校,拔草铲雪都算是光荣活动,写成美文在公众号推送四五天,还要请家长学生写“活动感言”。

    希望这次校领导们都能够善良一些,毕竟高一才刚开学。

    只要不把学生当狗来使就是胜利。

    教室里正在开一场短暂的班会,谁都没注意到最后排少了个人。

    颂夏路过办公室,看到里面只坐了一个安淮,直接走进去还反手关了门。

    “你们不是有活动么,商量完了?”

    “没什么意思。”

    “多参与活动又不是什么坏事儿。”

    “你怎么天天都这么悠闲。”颂夏转移话题道。

    “羡慕吧。”安淮合上书看着他,“这就是大人的从容。”

    确实很从容。

    就连上周收到那些照片也是。

    安淮没什么反应,只把里面有关颂夏的挑了出来,剩下随手扔。

    “这算惹上了麻烦?”

    “你害怕了?”这才哪儿到哪儿。

    “是啊。”安淮装作瑟瑟发抖的样子,“校内李文彬,校外九儿的,我怕极了。”

    “那玩意儿怎么还缠着你?”

    “人格魅力吧,被迫听了不少他的故事。”安淮笑道,转移话题,“我一直有种你是独生子的感觉,但看九儿的态度,颂妺是你亲妹妹?”

    “嗯。”

    “然后宋过是做汽车修理的,不是本地人,但在地痞流氓中很有声望。妺妺好像和他是男女朋友?”

    “不是。”颂夏在桌子上敲了下,“妺妺是你叫的么。”

    “嗷~我还以为你们关系不好。”

    颂夏没搭腔,靠在书柜上,拿起书翻了翻。

    也是夏的作品,但不是在青年城看到的那本。

    “你喜欢她的书?”

    安淮认真想了想,回答道,“真实,严谨,神秘,低调。能火了十年,也不是全靠运气的。不过比起书本身,还是更喜欢这个人吧。”

    “为什么?”颂夏没想到是这个回答。

    “我小时候就对侦探推理感兴趣,什么复仇凶杀,意外死亡……都是当睡前故事听的。大学也报了相关的法学专业。”

    这驴头不对马嘴的,颂夏却听得懂。

    “不理解她为什么会自杀么?”

    “讣告上写的不是‘因病去世’嘛。”安淮点头笑道,“在青年城就感觉出来了,你好像很在意这个作家。”

    “没有吧,你自己档案袋上写的‘网红作家自杀’什么的,我只是联想到了。”颂夏否认。

    安淮感慨道,“只有青年城的档案袋上写了名字,学长记性叹为观止啊。”

    “确实。”颂夏没在乎他的揶揄,也笑着揭底,“22岁,法学专业。安老师真是不讲实话啊,明明刚成年,只是来混日子而已。”

    日常生活中称呼都是怎么随意怎么来。

    举个例子,自称“学医的”“学法的”多,但像“医学专业”“法学专业”这种拗口全称的,都是填报志愿留下的习惯。

    只有没学过才会心生敬畏。

    “原来设定是22岁么,我都快忘了。”

    “不重要。”

    安淮清了清嗓子,回归原题。

    “有一部分是好奇。不过最重要的是身边有她的狂热粉丝,被念叨多了,就开始感兴趣了——听说她是本地人来着。”

    “本地人又怎样,你还准备去要签名?”

    “可以吗?”

    嗯?傻子?开玩笑还接。

    颂夏:“应该可以,要到分我一个。”

    “好啊。”

    人不怎么样,倒是挺大方。

    这种拐弯抹角的问,总归是问不出什么东西,问的多了还容易露出破绽。

    安淮现在应该还没意识到他和鑫爷的关系。在他知道这件事之前,先弄清目的才好。

    不管是好的坏的。

    该是回教室的时候了。

    “沾一身腥可不好受,小心点吧。”颂夏把书还了回去。

    “这是在关心我?”安淮一开口就没个正形,笑了笑,“我属猫,就喜欢惹腥的。”

    “我是说周究衡和李文彬,这么欠,别在路上被人打死。”

    安淮点头表示他懂,在颂夏出门前一步走到了门口,挡住了他的去路。

    “或许你应该坦率一点,我们是朋友对吧?”

    “怎么。”

    “我觉得沟通能解决这个世界上80%的事情。”

    颂夏问,“那你在委婉什么?”

    “总是你在提问,对我一点都不友好。”安淮笑了。

    “那你问。”

    “鑫爷和你什么关系?”

    踩雷也不带这么准的。

    颂夏丝毫不带犹豫,“鑫爷是谁?”

    “唉,我就说你应该坦率一点嘛。”安淮靠在门上,“你可是有把柄在我手上的,我劝你最好老实一点儿。”

    “啊?”

    颂夏都愣了,“你能有什么威胁我的?”

    “你上次在厕所堵过我诶emmmmm你上厕所竟然不冲?”安淮仔细思考了一下,确实这么回事儿。

    颂夏:“……”

    “而且你还没洗手。”安淮补充道。

    “你TM去死吧!”

    雷区蹦迪也不是这样蹦的。

    颂夏一瞬间都想好了抛尸在哪儿。

    “哈哈”

    安淮拿出手机放在他脸前,一脸诡计得逞的样子。

    颂夏的拳头停在了空中。

    “我们的颂夏同学好像经常迟到啊,上周明明到了上课时间,还是叫上隔壁班同学离开教学楼。老师很关心你的心理健康,所以悄悄跟了过去……”安淮点开播放,内容正好是他暴揍李文彬的画面,“你也不想被唐枫唐老师知道这件事吧?”

    昨天晚上唐枫才打过电话了解情况,并且说了教务处的处分。

    因为影响不好,所以加害者们都记大过一次。

    主使李文彬要在考完试后,回家反省一周。

    除了抽烟的那个高三生,去年就被退学了,现在还在留校察看期间。因为快要高考,就暂且不做处分。

    调取监控和走访过后,确定颂夏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

    所以不做处分。

    以前都是打人和被打同罪的,学校这次竟然这么讲道理。

    颂夏原本以为是自己运气好,不过现在看来也有安淮的功劳。

    “我也不想这样的,但毕竟我是你们校领导唯一的亲外甥嘛……这威胁怎么样?”安淮摸了摸鼻尖,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说吧,夏可辛是你什么人?”

    “仇人。”颂夏面无表情回道。

    “好。”

    安淮当着他的面把视频删了干净,“学长你戒备心太强了,这样是做不了好朋友的。”

    “谁特么想跟你做朋友。”

    “啊?这就不认账了啊。”安淮离开办公室门,笑了笑,“你不想知道她是被谁杀死的么?”

    话音刚落,颂夏瞳孔地震,“什么?”

    安淮没有回答,招了招手,示意他该回去上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