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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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吃里扒外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

    第二日天刚亮,顾子妗就是起身于院子里舒展起了拳脚,等大夫人戴敏到来的时候,顾子妗跟墨兰都是已经过了不下近百招了。

    大夫人戴敏看着女儿那满头大汗的模样,心疼的不行,忙拉着顾子妗往屋子里走,“以前倒是没见你这么用功,现在怎么想起习武了?”

    顾子妗在这一世确实是不曾习武,但是上一世所学过的东西却始终不曾忘记过。

    “不过是想要强身健体罢了。”顾子妗随着娘亲往屋子的方向走着,漆黑的眸扫向了看守在门口的春妍。

    春妍心虚地垂着头,不敢与顾子妗对视。

    一进门,大夫人戴敏见私下再无旁人,才是满脸喜色地又道,“今日你好生准备一下,梁王派人来找到了春妍,说是约你午时去清风楼见上一面。

    顾子妗心口发冷。

    若是梁王是派了小厮前来传话的,门口必定会传来消息才是,可现在却是春妍直接去找了娘亲……很明显在顾家里面还有人帮着梁王暗中与春妍联系着。

    没想到梁王的手伸得已经这么长了,如此的居心叵测,只怕梁王早就是盯上了顾家。

    顾子妗不动声色地压下心头翻滚着的戾气,才是点了点头,“娘亲放心就是。”

    大夫人戴敏没想到女儿能够答应的如此痛快,想来是想开了,“你能把事情想开是最好的,沈家退婚一事,当它过去了,你还有更好的未来。”

    顾子妗现在听到梁王这两个字,就是心中作呕地想吐个干净,几乎是强压着阵阵涌上心头的恶心,才是将娘亲送出了门。

    墨兰进门的时候,就看见顾子妗脸色发冷,“小姐可是哪里不舒服?”

    顾子妗摇了摇头,上前几步走到窗边,就看见春妍正殷勤地送着娘亲往外走。

    “没想到我的院子里竟然也出了白眼狼啊。”顾子妗似笑非笑地看着春妍的背影,其实她应该庆幸梁王的存在,不然她还不知道春妍竟是有着一颗如此好高骛远的心思。

    墨兰一下子就明白了,“可需属下去教训春妍一番?”

    顾子妗唇角的笑容犹在,目光却是极冷的,“这种背主的东西碰到就是脏了手,既梁王如此心心念念着拉拢春妍,教训奴才的事情自用不着咱们浪费力气。”

    墨兰看着自家小姐眼中的寒光闪烁,心中明了,只怕小姐这是已经放弃春妍了。

    午时刚到,街道上的行人明显渐少,各大酒楼茶馆宾客满座。

    清风楼二楼的雅间里,一袭藏蓝色长袍的慕景尘正坐于主位,金冠束发,贵气满身。

    昨日晚上他接到了皇兄的秘信,其中竟提及了竟有人偷偷翻查荒芜战败的原因,以及寻找着此番战死沙场将士们的尸首。

    不过秦王在心中并没有显得那么急切和在意,且还说了自己的手下已经射中了那查找尸首的人,只是那人武功高强尤其狡猾,哪怕到现在也未曾见到尸体,故此,秦王回城的时间才一再拖延。

    若是平时,慕景尘断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荒芜战败已是定局,想要翻出真相堪比登天,但是不知道为何,慕景尘在收到消息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是想到了顾子妗。

    先是顾家捐出了账面上所有的银子,再是忠伯候退婚一事盛皇城闹贼百姓们对沈家义愤填膺,再到忠伯候坐立难安找到他……

    这种种的一切若说不是巧合,未免却是太巧了一些,但若真的不是巧合的话,那么背后推动这一切的那个人究竟是要有缜密和城府,才是能够做到如此的策无遗算!

    顾子妗……真的有如此逆天的本事么?!

    站在一旁的夏三轻声开口,“殿下无需如此在意那个顾子妗,不过就是一个窝囊废罢了,依奴才看一切不过都是巧合罢了。”

    慕景尘压下心里的盘算,目光幽深阴暗,“夏三,跟顾家大姑娘过招,可有在她的手里讨到过什么便宜?”

    夏三一阵心虚,“是奴才太过轻敌了。”

    慕景尘目光凌厉,“骄兵必败,轻敌者亡,这个道理你竟是也忘记了?”

    夏三浑身一颤,不敢对视地低下了头,“奴才知错。”

    慕景尘缓缓收回目光,摩挲着手中的酒盏微微眯起眼睛,之前暗示忠伯候他去顾家求亲,只顾百般算计顾家老太爷答应此婚事,并不曾留意过其他,况且那个时候慕景尘只是想促成此事,故而才是选择了顾家的大姑娘,窝囊颓废,不经世事,才更好把控。

    结果反倒是因为快要胜券在握了,他却没有好好观察过顾子妗。

    慕景尘蛰伏多年,小心谨慎,临深履薄,却不曾想到第一次出现悔意,对方竟是个皇城人人耻笑的窝囊废,握紧手中的酒盏,慕景尘压下起伏不停地胸口。

    不管如何,总是要试一试方知那位顾子的大姑娘几斤几两,这便是慕景尘做此局的原因。

    慕景尘以为,只要他让夏三联系到了春妍,再是让春妍将此事告知给顾家大夫人,任由顾子妗再是想要推脱,都是要硬着头皮前来赴约的。

    但是慕景尘万万没想到……他竟还是被放了鸽子!!

    一晃,半个时辰都是已经过去了,桌子上的精美菜肴早已凉却,原本热闹的清风楼都是已经安静了下来,结果别说是顾子妗人了,就是连个影子都是没看见。

    慕景尘不相信顾子妗真的敢说不来就不来,索性压下浮躁继续耐心地等待着,结果……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仍旧不见顾子妗的身影。

    胸口怒气翻涌的慕景尘,举起手中的酒盏就是砸了出去,好一个顾子妗!

    清风楼对面的巷子里,安静地停着一辆马车,此处偏且窄,过往的百姓们倒是谁也不曾留意马车的存在,马车里,顾子妗正是支撑着面颊淡然地望着清风楼的门口。

    一直都是等里面的宾客快要走没了,才是看见慕景尘带着夏三走了出来,顾子妗吩咐马车外的墨兰一声,“过去。”墨兰不慌不忙地驾着马车驶出了巷子。

    清风楼门口,慕景尘正是在夏三的搀扶下踩上了马凳,就是看见一辆马车挡在了自己的面前,紧闭的马车门并没有打开的意思。

    慕景尘正好奇着,就见一只白皙的素手挑起了车帘,顾子妗倚靠在车窗边,轻声浅笑,梁王殿下,真是好巧。”

    慕景尘看着那坐在露于车窗的面庞,看着容色晶莹如玉,如新月生晕,流盼的美目神态悠闲,不过是只字片语,声音却柔和清脆,动听之极,这样的女子,哪怕是在美女如云的盛皇城之中,也能稳站一席之地。

    慕景尘倒是从不知,顾大姑娘竟如此的风姿绰约。

    夏三在看见顾子妗的瞬间,便是克制不住怒意地道,“先是让我家殿下空白等了一个时辰,现在又是装模作样地出现在面前,顾大姑娘究竟是何意?难道这便是顾家的教养不成!”

    顾子妗一愣,颇为惊讶地看向夏三,“夏三总管再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夏三恨得咬牙切齿,“顾家大姑娘心知肚明,又何必装傻。”

    顾子妗似是真的被吓到了,赶紧由墨兰搀扶着走下了马车,站定在慕景尘的面前,带着丝丝慌乱地解释着,“娘亲最爱张记的糕点,我本想着来给娘亲买回去一些,刚巧路过此处看见了梁王殿下,当真不知夏三总管的一番话是何意。”

    “你……”

    夏三还想说什么,却是被慕景尘抬手打断。看着顾子妗满脸的惊慌无措,慕景尘更似胆小懦弱地道,“顾大姑娘万万不要如此自责,今日本就是我约见的太过仓促,更,更是想要告诉顾大姑娘,我一直爱慕的都是你。”

    顾子妗惊讶地愣了愣,才是道,“我竟不知梁王殿下约了我,当真是我的不是了。”

    慕景尘连忙摇头,“是我的错,都是我鲁莽了。”

    顾子妗叹了口气,“梁王殿下的心思我心里明白,只是顾家飘摇,我确实是无心再谈婚论嫁,只能可惜了梁王殿下的厚爱。”

    “顾大姑娘……”

    “我知梁王殿下爱屋及乌,对我府上的人也是关怀备至的,这段时间娘亲连同其他人,都是一直在劝说着我说,奈何我心意已决,只是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将不当讲?”

    慕景尘赶紧伸出手,“顾大姑娘请说,若我能办,自愿为了顾大姑娘赴汤蹈火,只是顾大姑娘万不要为难我才是,太,太大的事情我做不得主,还要进宫去询问母妃的意见。”

    墨兰看着如此懦弱胆小的梁王,厌恶地直皱眉。

    顾子妗却如同毫无察觉一般,忽然就是弯曲了膝盖,“春妍一直是陪着我长大的,我待着她也如同亲姊妹一般,如今顾家这般……我想着梁王殿下愿不愿意收留了春妍?春妍热心又懂事,自是能好好服侍和照顾梁王殿下的,如此……我便是也就放心了。”

    慕景尘袖子下的手,忽然就是攥紧了,面上,他却仍旧是一如既往的六神无主,“顾大姑娘,这,这是什么话?只是此事太过突然我不敢做主,等我回去禀明母妃再给顾大姑娘答复如何?”

    顾子妗似发自内心地感谢着,“梁王殿下的恩德,顾子妗铭记在心。”

    慕景尘见顾子妗还弯曲着膝盖,便是想要伸手搀扶,却好像又不敢,伸出的手竟是直接在半空之中颤抖了起来。顾子妗体谅地笑了笑,自顾自地站起来走向马车,坐回到马车上,她又是对着慕景尘行了一个点头礼,才是放下了车帘。

    帘子落定的瞬间,顾子妗脸上的笑意消去,徒留下满目的冰冷,为医者观其形测其气,就在刚刚她很明显看出梁王的气乱了。

    不过顾子妗倒是没想到,梁王如此擅长隐藏伪装,当真可为是精彩绝伦,引人入胜。

    慕景尘坐上马车的瞬间,便是推翻了矮几上的所有茶具,半晌,他才是看向身边的夏三,“那个春妍你以为何?”

    坐在一旁的夏三如实道,“春妍确实想要成为殿下的人,但是奴才怎么都没想到春妍那个奴婢竟是如此的自不量力……”没等夏三把话说完,慕景尘就是抬手打断。

    此番过招,顾大姑娘言语得当,进退兼备,实在让人难以琢磨其脾性,,但如果连夏三都如此说,只怕此事当真是有人从中作梗。

    慕景尘垂落手臂,黑眸幽暗,“如何教导奴才应当无需我告诉你吧?”

    “殿下放心,奴才知道该如何做。”

    顾子妗回到清晖院已到末时了。

    正是等在昭院里的春妍,看见小姐回来了,忙迎了上去,“小姐您可是见到梁王了?”

    顾子妗面沉如水,懒得作答。

    春妍看着自家小姐的表情,只当是自家小姐跟梁王发生了什么不愉快,忙跟在旁边又道,“梁王对小姐的心思日月可鉴,小姐可是万万不要辜负了梁王的一片真心才是,若是小姐真的觉得心里不舒服,不如奴婢现在就是去请大夫人过来……”

    “春妍你今年多大了?”顾子妗忽然开口打断。

    春妍一愣,“奴婢今年刚满十五。”

    顾子妗黑眸幽沉,让人看不出喜怒,“果真是长大了,现在竟是连我的事情都是要插手了。”

    春妍一愣,忙吓得跪在了地上,“奴婢不敢,奴婢只是觉得梁王对您是真心的。”

    顾子妗压着心里的怒火沉声道,“你的心意我明白,但你既是我的奴婢就要做好自己的本分,若是你再往我娘亲的院子里跑,改明儿我便是将你送去服侍我娘亲可好?”

    春妍脸色一片惨白,急得直磕头,“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她看上梁王,一来是梁王样貌不错,二来也是因为梁王生性懦弱胆小,跟小姐嫁过去,府里还不是小姐说了算,如果她要是成了梁王的侍妾,不用伺候人了,到时候岂不是就扬眉吐气了?所以无论如何,她都必须要留在小姐身边。

    顾子妗再次看了春妍一眼,转身进了屋子。

    梁王已经把手伸向顾家,说明顾家还有人帮着梁王里应外合。

    本就不想打草惊蛇的她,刚好可以用春妍钓出其他吃里扒外的东西。

    “墨兰,这段时间多留心春妍的举动,凡是跟她接触过的都暗自记下。”

    “是,属下明白了。”春妍跪在院子里,一直到夜深人静才是站起了身。

    一个负责收拾前院的嬷嬷,悄悄地摸索进了院子,“快去后门,有贵客要见你。”

    春妍对这个嬷嬷还算是熟悉的,这段时间帮着她引荐夏三的都是这个嬷嬷,如今听了这话,自是忙匆匆出了院子,朝着府邸的后门摸索了去。

    后门的巷子里,夏三正一个人无声地等待着。

    春妍在看见夏三的瞬间,就是笑着跑了过来,“夏三总管,你……”

    “啪——!”

    话还没说完,夏三就是一巴掌落了下来,春妍被打的脚下一晃,身子都是撞在了墙壁上。

    夏三满目冰冷,压低声音训斥道,“你以为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梁王能够接纳你,是因为顾家的大姑娘,若是没有顾家的大姑娘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今日的事情梁王很失望,以后你便是也不要再与我联系了。”

    夏三说着,转身就走。

    春妍都是吓傻了,只当梁王是真的跟自家小姐发生了不愉快,忙拉着夏三的裙摆跪地求饶,“夏三总管奴婢错了,奴婢真的知道错了,还希望夏三总管再相信奴婢一次,奴婢对梁王真的真心一片啊!”

    夏三停住脚步,垂眸回头,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自己身后,毫无半分廉耻的春妍,心里阵阵作呕的厉害。只是想着自家殿下的交代,他只能压着厌恶地再次开口,“你真的知道错了?”

    “知道了,知道了,奴婢真的知道了,还希望夏三总管好好在梁王面前帮奴婢求情,奴婢定会记下夏三总管的好。”春妍为了再次抓住飞上枝头的机会,甚至是不惜对着夏三重重磕头。

    夏三又是静默了半晌,才抽回自己的衣裳,“既然知错就好好反省,你放心,我定是会好好在殿下面前帮你说情的,你等消息即可。”

    春妍忙点着头,“如此就劳烦夏三总管了,还请夏三总管跟梁王说明,只要是梁王交代下来的,奴婢就是豁出自己这条命也在所不惜啊!”

    夏三点了点头走向马车。

    春妍见赶车的小厮正要去给夏三搬马镫,赶紧就是起身走了过去,主动弯曲下自己的膝盖,弓起自己的腰身,让夏三将自己当马镫踩。等夏三上了马车,春妍又是主动帮夏三关上了车门。

    如此作贱自己的卑贱模样,就是连车夫都是看呆了。

    “顾家百年将门,随便拎出来一个那都是顶天立地的,可如今怎,怎么就是出了这么一个下贱的东西?

    马车里的夏三唇角高扬,冷笑不止。

    不过就是一个窝囊废身边的奴才,又能有什么骨气可谈?

    回到梁王府邸,夏三就是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如实告知了梁王。

    慕景尘阴阴勾唇,赞许地道,“很好,暂时先不要跟她再联系,只有让她彻底尝试过失去的滋味,才会彻底臣服为我卖命。”

    夏三颔首,“是,殿下。”

    同一时间,墨兰也是将巷子里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顾子妗。

    顾子妗昭听闻后冷笑不止。

    软硬兼施,威逼利诱……

    她倒是愈发不能小看这位梁王殿下了。

    “继续暗中盯着就是了。”

    “是,小姐。”墨兰领命出门

    顾子妗却是已转身走向了床榻。

    春夏见自家小姐就寝了,赶紧吹熄了外面的蜡烛,小声道,“小姐,春妍身体不舒服,今晚奴婢代替值夜,小姐有事直接喊奴婢就好。”

    躺在床榻上的顾子妗闭目浅笑。

    梁王动手还真是快啊,顾子妗断不相信梁王真的能够放弃春妍,怕是恩威并施,连蒙带唬才是真……

    所以,春妍现在怕已是彻底对梁王死心塌地了,如此也好,背叛的彻底一些,待她日后清理门户起来才不会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