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天人杀修远
田奕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不再是所谓的气运之子。
他不认识老道士,不认识林春生,不认识秦寸心,也不认识牛德胜。所有现在熟悉的一切,他都不再熟悉。
他只是个普通孩子,没有气运,不再早智。父母普通平凡,他也平凡一生。
少时悠哉游哉,中年琴瑟和谐,暮年独享天伦。
或许,这才是他内心真正想要的生活。
在梦里能逃避现实的一切。
田奕缓缓醒来,眼前仍是熟悉的车厢顶。梦里的一生不过现实里片刻光阴,强烈的落差让他一阵恍惚。
秦寸心已经苏醒,不过眼睛仍然紧闭着,安静地躺在田奕身边。
不一会儿,田奕回过神,缓缓开口道:
“我原以为,既然我已经接受了命运的安排,那么在师父和先生的庇护下,我一定可以慢慢成长,逐渐变成他们所期望的那种强者。”
田奕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许多沮丧。
“师父和先生,他们很强大。强大到我以为他们能替我扫清路上的一切障碍。”
“所以我的眼里只看的见其他气运子和天道。”
“我以为我只要听从先生的安排,比其他气运子强就够了。”
“可这是修行路,路上不止有气运子,还有更多强大的修士。”
“可笑我居然把师父他们的强大当作了自己的强大,忽视了自己蝼蚁的本质。”
“我的自命不凡、眼高于顶,在强者看来如同蜉蝣望青天,可笑不自量。”
“对他们来说,我只能让他们不敢杀,不能让他们不能杀。只要他们不计后果,我一定会死。”
“所以仅仅让他们不敢杀我,还不够。我要让他们不能杀,甚至杀不了我!”
“我不会再怠惰了,我要早日让自己的拳头硬过他们!我的对手不止是气运子,还有这条路上的所有前行者!”
随着田奕的发言,他的眼神逐渐恢复神采。
“寸心,我们一起努力!有朝一日,我们必能一肩扛天,一剑挑世!”
“嗯……”
秦寸心无力地闷哼一声。虽然她也想给田奕鼓掌竖大拇指,但她头痛欲裂,浑身无力,连根手指都没法动弹。
“现在还是先慢慢养伤吧。”
田奕闭上眼睛,嘟囔了一句:
“桃木剑明明遮掩了气运,也不知道那秃驴怎么找到我的。死秃驴,以后有机会定要剁了他!”
秦寸心也撑不住,在内心编排了那死和尚一顿,便沉沉睡去。
不过两人都没注意,本来收在剑鞘里的青锋,突然没了踪影。
……
……
崇山峻岭之间,一个佝偻的老僧人手里捻着佛珠浑浑噩噩地走着。
“罪过……罪……罪?”
僧人面带疑惑,自言自语。
“老子哪有什么罪?哈哈哈!哪有什么罪!”
僧人面若痴狂,坦衣露乳,放声大笑。
“一切有为法……”
笑声戛然而止,僧人突然双手合十,双眉紧皱,喃喃自语。
“屁屁屁,都是个屁!”
僧人脸上显示出愤怒之色,双手却依然保持着合十姿势,似乎是在和什么东西作抗争。
忽然一阵清风拂过,一位身着青衫,双鬓微白,脸色冰冷的中年儒士出现在僧人近前。
“修远!”
那儒士厉声大喝,双手作剑指,左手举在胸前,右手指向老僧。
一把无鞘利剑凭空出现在那儒士右手前面。四周气势骤变,剑气从剑身散射而出,混杂着杀气填满四方空间。
老僧被剑气封住,无法动弹。
剑势层层攀升,天地间风起云涌。黑压压的乌云聚拢在此处,仿佛有了实质,树林随着修远的内心一起一伏。剑势厚重,让人喘不过气。
“天……天人剑?”
修远面带挣扎,脸上仍有愤怒之色。身体却纹丝不动,脚底生根,仿佛任人宰割。
“青锋”倏尔长鸣,一闪而逝。
修远愤怒中带着愕然,裂纹从眉间的黑洞开始扩散,迅速布满全身,接着化成灰烬。
冬至右手收剑,左手掐诀,脚下一踏,化为清风不见了踪影。
……
……
西牛贺洲某处佛寺,禅院里的一棵梧桐树下,一枚碎裂的铜钱安静地躺着。
忽然铜钱消失不见,半空中,修远的身形凭空出现。
“秃驴死啦!哈哈哈!”
“死秃驴,没想到老子能复活吧?”
这个修远一幅青年模样,容貌俊朗,满头青丝。脸上佛光却荡然无存,只有煞气邪气萦绕。
“老子终于……”
笑声戛然而止,修远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青衫儒士,一脸难以置信,身躯剧烈颤抖。
“在下可没允许你活着。”
那青衫儒士一脸温和,话语间却透露着凛冽的杀气。
林春生抬手,向着修远指去。
修远神情惊愕,手上动作却不停。双手掐诀,一时魔气冲天。
“春风化生。”
清风拂面,魔气散尽。修远欲使遁法逃走,发觉元气凝滞,已是逃走不能。
“你……你不是散了道?”
林春生没有理会修远的提问,只是盯着修远,反问道:
“那铜钱,你应当没有了罢?”
林春生手指一旋,清风化为实质的绳索,将修远束缚住。
“天人合一……你居然已迈入了天人……失策了……”
修远苦涩道。
“在你打歪主意的时候就该清楚有这么一天。”林春生脸带笑意,
“那么,我该称呼你为修远,还是苦禅大师?”
“师叔他已经死在了你的剑下!”
“为了自由,宁愿用出这种愚蠢的办法?”
“愚蠢?你什么都不懂。”
你不懂被师叔折磨的痛苦!为了挣脱,便是利用天道又何妨?
修远闭上双眼不再言语,等着引颈受戮。
林春生也不再多言。双手掐诀,清风散而复凝,人影重现时,林春生已变成了冬至。
冬至剑指一引,剑气喷涌而出。修远瞬时被撕成了碎片。
做完这一切,“青锋”缓缓消失。
……
“那伙人还没敲打个遍,你倒先跳出来了。”
林春生摇了摇头,眯着眼看向天边,清风一起,随风散去。
……
……
“青锋”复归剑鞘后,田奕两人仍在呼呼大睡。
“小郎君们,该吃药啦!”
牛德胜推搡着唤醒两人。
田奕被这肉麻的声音吓得浑身一颤。一睁眼便看见牛德胜捧着个碗,用温柔到让人不适的目光盯着自己二人。
“牛叔,你正常点……”
“吃药!”
两人在牛德胜的投喂下,一口一口喝完了药。
“再养上个十天半个月,应该就能走的动道儿了。”
牛德胜检查了二人的身体,得出结论。
“我……”
“你别说话,安心养着。”
牛德胜又不聋,自然听到了田奕先前那番豪言壮语。
不过田奕的心情他虽然理解,当下唯一的事情却是好好养伤,不能想些有的没的。心神受损,胡思乱想也是一种伤害。
喂完了药,牛德胜出了门。看向天边,心里不由地感到悲戚:
前辈,老牛我真是没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