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义的注定短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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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化为灰烬和付诸流水

    这天傍晚,木静把放学的小儿子送到外公外婆家,回来之后打电话告诉林滨,朱珍母子回娘家住,要后天回来。

    这是个好机会。林滨心里想,正在发愁没有机会布置,机会就来了。他晚饭后去建材装修市场,七点多拎了一个白色塑料桶回到家里。

    在做理发师之前,林滨和表哥一起做过装修,做油漆和粉刷,做了半年受不了那个辛苦转行做了美容美发,都是美化的工作,后者能接触到各种人,尤其是有钱又爱美的女人,这才是通往财富的捷径啊,又过了半年,他就遇到了朱珍,只要稍微用点手段,就俘获了这个愚蠢的女人,她虽然相貌平庸而且性格执拗,可家底雄厚,父母溺爱,只要成了家,林滨就能拥有豪宅和公司,让男人少奋斗三十年,就算是头母猪,他也心甘情愿娶回家。

    林滨到家时八点多,家中空无一人。木静此时又去了棋牌室赌博,家里没人时她能浑到深夜才回来。林滨先是把安装在客厅角落里的无线监控摄像头拆下来,拿回到书房,打算把这些东西扔掉,他打开电脑,着手删除电脑中的监控软件和以往的监控视频。

    在等待程序运行的过程中,他无意打开了百度界面,鼠标停留在搜索栏,竟然跳出了“放火要坐牢吗”“火容易慢燃吗””发生火灾火怎样才能燃烧慢点”这些句子,林滨猛然一惊,这肯定是木静操作的痕迹,昨天夜里他在她耳边,说出纵火的主意,她虽然害怕,显然她已经在准备施行,这个蠢女人,不知道电脑会留下使用痕迹,让别人看见那就惨了。

    为了彻底的清除痕迹,他格式化了电脑。

    九点钟。林滨回到客厅,打开那个塑料桶。那是一桶油漆涂料稀释剂,没有味道,但极易燃烧,是非常好用的助燃剂,在他还是装修工人的时候,这种易燃物品是要严格看管使用的,施工的时候要非常小心,要保持室内空气流通,禁止穿着化纤衣物进入施工现场,防止静电火花产生,这两天家里没人,刚好能用。

    他把这些稀释剂用喷壶喷洒在沙发坐垫上,窗帘上,还有地毯上,为了能更加有效,他喷了三遍,这些东西现在变潮乎乎沉甸甸的。还有两天的时间,只要保持室内通风,等朱珍他们回来就已经干透,到时候儿子去上学,他到时让秘书安排自己去外地出差,就可以让木静动手了,木静肯定想不到,林滨让她放火吓唬朱珍,背后就是一场谋杀。

    林滨站在客厅中央,把空了的塑料桶放在柜子旁边,他看着水晶吊灯照亮的华丽客厅,真皮沙发,田园式家具,这里变成一片焦黑还真是可惜啊,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舍不得老婆得不到财产,只有当个狠角色,才能在社会上不断上升,这是林滨多年的生存之道。

    林滨安排木静下午一点半在客厅纵火,那个时间朱珍和华姨正在睡午觉,为了防止在安排时间之前发生意外,他特意的查看了房屋的后半部分,他现在住的客房,木静住的书房,只能通过客厅才能到达大门处,打开大门逃生,如果客厅着火无法通过,那就只能通过华姨的保姆房,跑到外面的消防楼梯逃生,这条路是通畅的,如果有意外,他能顺利逃走,华姨住在这间,不论什么时候她都能顺利逃走,不过,这个老女人的生死有什么关系呢,她完全不在林滨的考虑当中。

    做完这一切,林滨心中惶惶然,感到又兴奋又害怕,急需庆祝和安慰一番。他打电话约了朋友一起去宵夜喝酒,直到夜里十二点多才醉熏熏的回家。他不知道木静回来了没有,也没在意,胡乱的脱了衣服就上床睡觉了。

    然而,就在黑暗之中,华姨尾随林滨上了楼,到了家门口。

    她的身体轻微的发抖,精神有些亢奋,意识模糊,她甚至急着想进屋回到保姆房里赶快灌杯酒。傍晚七点时分,她从城南开车回到绿华小区,停在家的附近,一直躲在车里看手机,手机里面有一款视频监控的软件,点开之后,她能看到家里各个房间的影像。

    八点她看到林滨拎着塑料桶进了门。于是她看到了林滨在客厅里拆除摄像头,看到了他在书房打开电脑,看到了电脑屏幕上的字迹,之后九点,她看到了林滨在客厅到处喷淋不名液体,然后看到林滨出门。

    初夏的夜里,空气中隐隐荡漾着花和植物的清香。华姨却浑身发冷,心中的恐惧让她如身处地狱。

    这个魔鬼。她胆战心惊的想,珍珍身边的魔鬼。

    半个月前,她偶尔回家听到林滨和木静在房间里的对话,听到林滨让木静吓唬吓唬朱珍,就觉得有可怕的事情将要发生。于是她偷偷的在家里安装了隐形摄像头,一有空就在手机上翻看监控,看那两个人有没有偷偷的做坏事,就在昨天夜里,朱珍和林滨吵架,林滨带着木静出门,华姨也跟了下去,躲在灌木丛后面,她听到了“火”这个声音。

    放火。太可怕了。想到烈火烧灼,华姨不由的缩紧了身子。

    当年她就是偷偷的翻入美桃的家里,给厨房里的鸡肉汤下的毒药。她知道这些小伎俩,但是她已经老了,她想不出还有这么可怕歹毒的手段,用她的珍珍身上。

    这个魔鬼。这两个魔鬼。不能让他们得逞。于是今天早上她劝朱珍带孩子回了娘家,然而她还是隐隐不安,她还是害怕这两个魔鬼会在家里做其他可怕的事情,比如在厨房的油盐酱醋里下毒,她要紧紧的盯着他们。

    夜里十一点,木静从外面回来,她垂头丧气,看样子是输了钱,回家之后匆匆洗澡就睡了。

    夜里十二点,林滨从外面回来,他身体摇摇晃晃,似乎是喝了许多的酒,回家之后进了朱珍的主卧房,倒头也睡了。

    华姨困顿不堪,今夜她没有灌进足够的酒,熬到十二点已经浑身难受,心里腹部像有许多小虫子在噬咬着,她看林滨睡了之后,也跟着上了楼。

    进门之前,她心思一动。换了进门的密码。

    到了客厅,她把林滨放在客厅柜子旁边的塑料桶,拎回到自己的保姆房,放在了消防门外面。

    她房间的柜子上放着开过的半瓶红酒,她拿起来,直接就倒进嘴里,像渴极的人喝白开水一样,半瓶罐了下去。

    床上樱桃红的床单向她发出柔情蜜意的呼唤,她心力体力再也支撑不下去,合衣倒在床上,昏睡过去。

    第二天早上六点,华姨醒了过来。这个时辰要比她习惯醒来的时间要晚了一个小时,她揉着眼睛坐在床上,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是谁,想起了自己回来的目的,她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脱掉鞋子,轻手轻脚的出了保姆房,到了走廊,左手是客房,右手是书房和两个儿童房,她轻轻的扭开把手,左手房间睡着木静,她穿过客厅,主卧的房间门大开着,床上躺着林滨,发出阵阵的鼾声,她反手把主卧房门关上。他们两个都在。

    然后她又逐一看了公寓内其他的房间,没有其他人。

    她来到客厅,微弱的晨光从窗外照射进来。时间不多了。他们两个随时都可能醒来。她到大门前,把大门反锁。

    打火机就放在茶几下面的小抽屉里。把书放在沙发上,华姨点着了书页。书页生硬难以燃烧,但火星溅到沙发垫上,火苗就腾的一下冒了起来,很快把书页旁边烧着一个黑色大洞,火苗就变成一条飞快游走的火蛇,整个沙发都烧了起来。

    才过了两分钟,黑烟笼罩了整个客厅。华姨已经退到了走廊,也被熏的眼睛流泪,喉咙针扎一般疼痛,她退回到保姆房,这里是屋里除大门之外第二个逃生通道,大门被客厅的大火阻断,保姆房就是唯一的救生门,她将保姆房的房间门反锁,再拿椅子抵住房门的把手,然后从房间另一侧的消防门出去,从室外的楼梯下了一个楼层,她没有乘电梯,而是一步步沿着楼梯往下走。

    走到大楼出入大厅时,她踉跄着几乎要跌倒在地上。从大厅外冲进来几个物业人员,他们看到华姨满脸黑灰,急忙上前扶住她问上面着火的情况怎么。

    “没有.......上面没有人了......”华姨颤着声音说。

    清晨六点,街上去晨练的人发现了绿华小区一幢高层公寓的窗口冒出了滚滚的黑烟,他打电话报火警。同时,十几个电话打进了火警中心。消除队及时出警,但绿华小区内障碍重重,先是消防通道被阻,换了另一个大门才能进入,后来是室内消火栓压力不足,只能沿楼梯蜿蜒铺设水带才逐渐压制火势,等消防员进入着火的公寓内,只有两尸体在等着他们。

    朱珍在火灾发生的一个小时后,手机收到华姨发来的一段视频,视频明显是监控器录制的内容,是昨夜从七点到九点,家里发生的一切。朱珍在众人和媒体的前,伤心垂泪,貌似在悼念自己惨死的丈夫,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哭的是华姨,华姨这么做是为了救她和孩子,却承担了罪名。事后绿华小区因为消防不利,支付了一笔数量不小的赔偿金给朱珍,并回购了那套公寓。

    华姨又逃走了。再次成为通缉犯。她总是用荒谬的办法来解决自己的困境,并且快速的逃跑。然而这次她只是逃避,并没有消失。两天后,在N市她原住小区的外面河流中,华姨的尸体被人发现。她回到自己原来的住址,却得知丈夫和孩子早就搬离了那幢别墅,她再也无法看到孩子,她没有了过去,也无力再逃跑,于是把自己沉溺到水中,再也不要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