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level -1
隐秘层级level-1
生存难度等级2
不安全,稳定,少量实体。
level-1是存在于level0之下的一个负数层级。表现为一条两侧有门的走廊,长度疑似为无限,由白色的墙壁和不计其数的门构成。
level-1可以通过打破level0的一堵暗墙进入,或者切入任意一堵暗墙。
所以,陈埃的确是来到了一个新层级,但这里并不是level1。
“喂?听得到吗?韩警官?”
电话那头无人应答。
看来,纸杯电话无法在下一个层级发挥作用。
据条目上的描述,这里是可以返回level0的。只要找到相应的门并打开。
除此之外,还存在通往level-2、level2以及乳白天空的入口。
而关于后面这三个层级,陈埃可不敢贸然进入,这些都是十分危险的层级。
要想活命,唯有尽快返回level0。
然而,能够打开的门并不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多,位于层级两端的门要么处于封锁状态,要么就连门把手都没有。
他只能被迫一步步往前走。
随着不断深入,通道里的钢琴声也逐渐变大。然而,在感觉上不会变得更近,而是随着距离发生变化。
这体现在——陈埃越是往前走,背景的音乐就越大,却完全摸不清距离的远近。
他经过了几扇可以打开的门,其中一扇门上面挂着一枚奇怪的红色徽章,怎么看都不是通往level0的出口。
陈埃继续前进,直到“前进”这种感觉在此层级内完全消失,他才发觉自己原来已经走了不远的距离。
一种不祥的预感爬上心头——他在不断深入。
背景的钢琴噪音变为了老旧电视机里的声音,播放着某种意义不明的广告。像是来自十分久远的年代,陈埃对此毫无印象。
“啊,找到了。”
道路一侧的木门呈现出可以打开的状态,他拧动门把手,稍稍打开了一条缝隙。
缝隙之间所映造出来的是单调的黄色回廊,这就是他要找的出口。
陈埃将手中的红线缠在门把手上,并没有直接进入。
“那么……继续前进吧。”
他喃喃自语道。
此层级的状况让他摸不清距离的远近……尽管在这只有一条路的地方说出来有些奇怪。
但事实就是这样,他的视觉感官变为了静态。将门把手缠上红线只是为了在需要折返时找对门而已。
level-1不具备level0那种孤立、变化的性质,因此沿着红线回来是可能的,这扇门也不会长脚跑到哪里去。
既然如此,何不继续探索?
“生存难度2级……应该不是特别危险。”
陈埃倒是希望遇到实体什么的,不然这趟后室之旅就没了什么意义。
好奇心驱使着他向更深处走去,尽管这会导致未知的后果。
不过他本身就一无所有了,不是吗?
陈埃喝了一口包里的杏仁水。走廊内的静态效果依然没有变化。
他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本层级的固有属性。
随着继续深入,一个异常症状开始在陈埃身上显现:视野变得黑白,前方显现出几道模糊的影子。
这些影子都是人形,依稀可以辨认出黑色的旧西装,以及失去任何特征的面部。
他们在通道远处向陈埃走来,然后穿过他的躯壳,像灵魂一样留下窃窃私语的声音。
陈埃做过类似的梦,又或者说,他见过。
大抵是在刚开始有意识的时候。不是童年时期,而是比那更早,是察觉到“自我”的开端。
人是什么时候拥有意识的呢?科学上普遍认为,人从诞生到这个世界的那一霎那,便有了意识。
并且直到一岁那年,就能察觉到“自我”。也就是“我”是什么,“我”如何存在。
开始对事物做出反应,能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这个世界,有意无意地记下一些记忆深刻的事件。
然而,这些在陈埃身上来得似乎要晚得多,一直持续到了六岁。
此前的生活,回忆起来,像是活在泡影之中,以第三人称视角经历了一切。
人们的面孔没有特征,性别之间也没有区别。
唯一能够辨认的是衣服,不同的衣服。鲜艳的衣服是女人,简单的衣服是男人。
生存仅仅依靠本能,饿了就会去寻找食物,渴了就去喝河里的清水。
名为母亲的个体是温暖的,所以显得十分亲近。但它不一定是她,也有可能是父亲。
那个时候的陈埃经历了很多事,但其中的细节暧昧不清,画面如同电影镜头般反复闪回。
直到六岁那年,妹妹朝着额头吹来一阵寒风,打了一声喷嚏。
他像是从一个死去的人那里,继承了如今的一切。
“折返吧,流浪者。前面什么都没有……”
背后传来一道声音,不像是幻觉,因为这比窃窃私语的声音还要清晰得多。
由于丧失感官的共感,所以陈埃只觉得那声音很近,特别近。
他转过身去,“奴车莎”就站在面前,背着双手。
这是一个无论用怎样的语言都无法描述的实体。硬要描述的话,它只有一个轮廓,一个无法辨认的轮廓。
你幼年发烧时,出现在床尾的轮廓。你眼角余光无意间瞟到,下一秒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的轮廓。
“原来是你啊,这也难怪……”
说罢,奴车莎发出一阵欣慰的笑声,然后歪过头:
“怎么,不想出去了?”
“你……认识我?”陈埃皱起眉头。
奴车莎是存在于level-1的一个实体,不少流浪者在尝试折返时都会遇到它。
这也是陈埃在后室里,第一个遇见的实体。
然而对方居然认识他,这让他特别疑惑。
“我在这个层级盯着你很久了,你是少部分不打算回头的流浪者之一。”它淡淡地回答道。
“不过,你一向都是如此对吧。所以这次又回来干什么?寻找后室的答案?”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请不要用问题来回答问题。”陈埃继续追问道。
他迫切地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对方可能并没有义务向他解释。
唯一可能的猜测就是:在前厅里失踪了四天的自己,很有可能到达过这个地方。
“啊?难道说……你不认识我?”
奴车莎的眼睛撇过一边,然后突然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这样啊,看来这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初次见面,陈埃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