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是在做梦？”鹿铭的意识在01的身体里兀自想着。

    这时这具身体的主人却控制着身体移动起来，方向是一个门拱样式的建筑。沿途的路面是黄土铺垫的，黄沙被风吹起在空中弥漫开来，让空气都变得浑浊。

    “咳咳咳。”01猝不及防吸入了几粒沙子，继而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本就有着严重的咽炎，华夏近年来经济发展迅速，但是这环境也是越来越差了，身处北方的坞城时不时就会有沙尘暴刮过，这让时常需要在户外办公的他患上了严重的呼吸道疾病。

    他是一个杀虫师，不同于灭除四害时期杀死真正的虫子，他杀掉的是社会的蛀虫，那些妄图像百年前的鸦片战争一样用毒品荼毒中国的人。

    之所以这么介绍自己，是因为今天的这场清扫行动就叫杀虫。

    根据他们内部的线人回报，中部地区最大的毒品贩子“龙K”这几天要从西部边境运一批毒品到东部的泉城，而这批运毒的人势必会经过坞城这个交通枢纽城市。

    为了将这批货一点不差地全部截获，坞城当地的公安并没有向车站工作人员透露任务的具体信息，只说要查一个在逃的通缉犯，这样能很好地避免对嫌疑人打草惊蛇。

    但同时这也大大增加了毒品侦缉的难度，还好他有最好的合作伙伴——坦克，坦克是只德牧的名字，自它入队伊始，就是他在养了，他自信自己这个老伙计的缉毒能力，毕竟自己能坐上这个副队长的职位，坦克也是出了大力的。

    鹿铭看着近在咫尺的大狼狗，虽然是在做梦，也感觉腿肚子有点转筋，虽然从小到大没有被狗这种动物咬过，但是看着它那锋利的犬齿，还是升起了恐惧之感，还好跟它是队友，还好在做梦。

    疑虑也在这时出现了，鹿铭很确信这并不是这个年代发生的事，因为周遭的一切都透露着一种年代感，砖石结构的站台，穿着军绿色制服的工作人员，以及最重要的，这灰扑扑的天空，那是由于工业污染大气导致的名为雾霾的东西。

    自从鹿铭小学毕业以来就再没见过它了，它作为那个重工业时代里的一抹黑白的记忆留在了过去。

    经过金生的事以后，鹿铭已经总结了一些经验，自己清醒着代表现在经历的梦境的主人公是已经去世的人。

    再结合睡觉前同王阿姨谈论的事，鹿铭大致确定这个身体的主人是王阿姨的丈夫陈叔叔。这样的判断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也让他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陈大陆警惕地张望着来往的每个旅客，火车站共有五个出入口，作为指挥他所在的这个出入口是人流量最小的那个，别的出入口都是两人为一小组蹲守。

    突然身边的警犬坦克躁动不安起来，鼻子对着地面不停地嗅着，原本上竖的尾巴耷拉下来。

    陈大陆既欣喜又紧张地询问：“坦克，你发现什么了？”

    坦克却是坐直了身子，歪着脑袋思考着什么。陈大陆不做打扰，静静地等着自己这位老伙计发现违禁物的方位。

    但这时异变突生，坦克狂躁地原地打转，还伴随着不时地犬吠。陈大陆附身用手抓住它的鼻子，才让它安静下来。

    同时他深吸一口气，闻到了空气中浓烈的香辛料的味道，他的眉头紧锁，迅速锁定了气味的来源。

    是个提着大蛇皮袋子一瘸一拐的一个跛脚中年人，他摸向口袋里冰冷的五四式手枪。这么浓烈的香料气味，似乎是为了掩盖其他东西的味道。

    比如说海洛因。

    他面不改色地缓缓向那人靠近，一只手抓着手枪，另一只手从内兜中掏出警官证。

    “同志您好，例行检查。”

    陈大陆脸上挂着笑容，和煦地同那跛脚男人说道。

    那男人满是皱纹的沧桑的脸上浮现出慌乱和不安，抓着蛇皮袋的手攥得更紧，另一只手哆哆嗦嗦地摸向口袋。

    情况不对！

    陈大陆声音陡地提高：“别动，站住别动！”

    那人撒腿就跑，向着车站外的方向狂奔，陈大陆不敢怠慢，轻拍坦克的后背。

    “快追！”

    两条腿儿的怎么可能跑得过四条腿的，等陈大陆气喘吁吁地跑到那人近前时。

    那个坡脚男人已经被坦克扑倒在地，他嘴里不停地尖叫大喊，双手扑打着双爪压在他身上的坦克。

    陈大陆上前一把抓住那蛇皮袋子，拖拽到一旁，袋子并不是很重。不过这也很正常，海洛因的密度并不大，更何况这一大袋子不可能都是海洛因。

    他反剪那人的双手，将他牢牢地压在身下，又将一副闪闪发光的银手镯给这人戴上。

    “这里是01，发现可疑人员，已经制服，其他人原地待命，防止别的虫子跑掉。”

    “02收到，over。”

    “03收到。”

    ……

    直到确定这人没了反抗能力，陈大陆才将他从地上拽起。

    “袋子里装的是什么？”

    那人剧烈奔跑加上被压在身下呼吸不畅，袋子被丢在地上升腾起的香料碎屑又被他吸入了鼻腔，这都导致他狠狠咳嗽起来。

    “咳咳咳，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你不都….盯我很久了么？”

    “老实交代，袋子是什么？”

    那人这时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样子地一言不发。

    陈大陆也不跟他墨迹，三两下解开系着袋子的绳子。上面铺了一层青色的青花椒枝丫，这个不出意料。

    他探手向下翻找，入手的依旧是植物的触感。

    难道是罂粟？

    虽然很少见以原料形态运送毒品，但是也并不是没有，前年坞城郊区就查获了一批罂粟种子。

    黄色的叶子出现在他眼前，陈大陆并不愚钝，他感觉事情似乎出了差错。

    这叶子不是什么罂粟叶，而是烟叶，虽然也有一定的成瘾性，但是跟毒品相比天差地别。

    “毒品呢？你把毒品藏哪儿了？”

    他厉声质问那人，同时在他身上上下下摸索起来，但是翻遍他全身也一无所获。

    “你在说什么？什么毒品？”那人被他的问话和搜身搞得浑身发麻，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

    “我问你，毒品在哪儿？”陈大陆提高了声音。

    “我都说了我不知道什么毒品。”跛子也已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哭丧着脸说道。

    “那你看见我跑什么？”陈大陆心中大致确认这人不是贩毒团伙的一员，不过还是马虎不得，身体藏毒也是极有可能的，只是他现在并没有什么查验的方法。

    但是按道理来说，内陆省份之间的毒品运输和买卖不同于边境地区，并不需要那么严密的藏毒手段。

    “你追我肯定要跑的嘛，警官同志，我就是倒卖些烟叶，没有那么大的罪过，你先把这个解开好么？”这跛子讨好地满脸堆起笑容，自己就是自产自销些复烤的烟叶，别再把自己当走私贩毒的罪给抓了。

    陈大陆脸色铁青地不理会他的话，将铐起来的他递交给车站外赶来的队友押送，而这时已经有一些路过的乘客关注到了这里的状况。

    这对于抓捕藏在暗处嫌犯是个十足的坏消息，陈大陆不确定人群中有没有隐藏的毒贩，虫群是否已经被打草惊蛇。

    “这里是01，全体注意，虫群可能已被惊扰，注意伪装自己，加强侦查工作。”

    陈大陆眉头紧锁，懊恼自己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老警察，居然被一个烟草贩子影响判断，紧接着他又在心中叹息一声，这人见警察就跑，不追也不行啊。

    坦克张着嘴巴，伸出舌头哈着气，其实刚刚出了大力的是它。他伸出手摸摸它的头以示奖励。

    这时一个穿着蓝白条纹衣服，踩着一双沾满灰尘泥土的瘦子往他这个方向走来。

    “警察同志，我想去个厕所噻，您看您能不能帮我看下包。”瘦子是典型的川渝口音。

    “你去找那边的执勤，我在执行公务。”陈大陆对于这个凑上来的人没有十分的戒备心。一方面是坦克安安静静的，另一方面是他的川渝口音，这和目标人员特征不符。

    “喔找不到庐，您能带我过去么？”瘦子不为所动，依旧站在他面前请求道。

    这时，一声剧烈地轰鸣声传来，地面的尘土都被震起，陈大陆神色骤变，爆炸声是从人口密集的2号出站口传来的。

    “0404，你那边出了什么状况？”他抓起对讲机焦急地询问。却并没注意到身旁的男人并没有慌乱，反而是满脸的惊讶。

    无线电的那头并没有传来队友的回复，这边零零星星的几个旅客都被爆炸声吓破了胆，仓皇往车站外跑去。

    这时一阵劲风从他身侧传来，陈大陆的注意力都在爆炸的方向，想躲开已经来不及，只听一道利器入体的声音传来。

    然后就是一声呜咽的悲鸣，血顺着陈大陆的腹部流到裤脚，再滴滴答答地沁染了地面。

    坦克倒在了血泊之中，刚刚是它高高跃起挡住了这一刀。

    沾满鲜血的匕首再次冲着陈大陆挥舞过来，已经反应过来的他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一个闪身躲开那瘦子的扎刺，一只手叼住他的手腕，紧接着一个飞踢将他踹倒。

    从没拉下的格斗课程让他身手一直维持的不错。

    他抬腿肌肉绷紧发力狠狠踩向那人，丝毫没有留手的意思。

    地上的那瘦子打滚避开，陈大陆紧追着踢向他的后背，硬质的鞋头接触到那人的后背发出了沉闷的声音。

    “啊！”那人吃痛尖叫出声，但也顾不得太多，爬起往来处跑去。

    陈大陆没工夫思考他为什么往车站中心跑，只当他是昏了头，正巧他跑的方向是爆炸的方位，于是没有丝毫犹豫地追了下去。

    他的反应迅速，所以两人相隔着并不远，他的腿也比对方长的多，大步流星之下马上就要追到他了。

    这时从爆炸的方向跑出许多灰头土脸的人，部分人还被碎石砸到了头，划破了脸，陈大陆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爆炸的破坏力远比他想象的严重得多。

    这时身前奔跑着的瘦子激动地大喊起来、

    “李哥！李哥！救我……李哥。”由于剧烈地奔跑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最后那声更是像要断了气似的。

    还有同伙？陈大陆心下凛然，直接原地停下，摸出了五四式手枪，虽然局里对开枪有着严格的事态等级管制，事后还要提交开枪的材料。但是时下已经到了必须使用热武器的条件了。

    砰！一声清脆的枪声传出，陈大陆并没直接对着那人开枪，而是枪口指天一枪以示警告，周围的人群听见枪声更是慌乱，无头苍蝇一样地乱跑起来。

    “别动，再跑我开枪了！”陈大陆大声地呵止前面的瘦子。

    对方并没有停下的意思，虽然脚步虚浮，但仍然速度不减地跑着。

    砰地又一声，子弹在那瘦子的小腿肚炸出血花，对方直接前扑倒地，抱着伤腿撕心裂肺地哀嚎起来。

    “别紧张！别慌乱，我是警察，大家有秩序地从出口撤离。”陈大陆大声喊道。

    来到那瘦子近前，眼神却警惕地看向刚刚那瘦子跑去的方向，那个方向人并不少，他无法确认对方喊的李哥是哪个。

    所以也没有贸然沿着那方向追去，而是用膝顶住瘦子的后背，将他反绞铐了起来。

    “别叫了，给你戴罪立功的机会，你的李哥是哪个？”

    “啊啊啊啊！！臭警察，你做梦吧！”瘦子一点也不配合，大声咒骂起来。

    陈大陆本就没把希望放在他身上，索性不理会他，拿出对讲机同队友交流。

    “全体注意，这里是01，抓到一个爆炸相关嫌疑人，他还有同伙，各组守好出口。06别在车里守着了，过来帮我守住5号口。”

    “02收到。”

    “03收到。”

    “05收到，爆炸是从04那边传来的。”

    ……

    依旧没有04的回报，守着2号口的是队里的老孙，比他年纪还要大个几岁，经验丰富，不会真出什么事儿了吧。

    这时他发现就刚刚那五六个人中，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人形迹十分可疑，不仅没有随着人群一同往出口位置撤离，反而是鬼鬼祟祟地往他这个地方摸了过来。

    他握紧了手中的枪，打算对方一旦有所行动就开枪。却见那人从手中提的黑色袋子中摸出一个竹筒样子的东西，高高向这边抛来。

    他心知不妙，举枪对着那团东西就射，子弹精准击中那竹筒，紧接着那东西在空中炸地四分五裂，爆炸的气浪让他后退着差点摔倒，手枪也被甩飞了出去。

    土制炸弹！

    “李哥！李哥快救我！”地上的瘦子像见了救星一样大声呼喊起来。

    但那络腮胡男子只是冷笑一声，从口袋里又掏出一个竹筒，拉响引线冲这边丢了过来。

    刚刚挣扎着站起来的瘦子眼中满是绝望，最后变成了疯狂。他踉跄着冲着还未爬起来的陈大陆扑了过去，将后者压在了身下。

    “臭警察！一起死吧！”

    陈大陆看着那飞来的竹筒，然后紧接着眼前白光炽烈地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