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害申不害
通过老仆人多方疏通,打听到,举刀砍人者,正是大眼。
好在,人并没有一刀砍死,只是砍伤了对方一条胳膊,性命无忧。坏在,大眼是秦人,韩人死对头,并且对方是韩氏贵族子弟。
天下牢笼一般黑,狱卒从伸手不见五指的牢笼中拖出来一个人,甩在地上。
大眼兄掩面扑倒,双手挣扎着撑地,硬是起不来。
井克尔斯和奈儿姑娘将人扶起来,手上立即溢出鲜血,指头能感觉到稀烂的泥物,想必是大眼被打得血肉模糊。
井克尔斯问:“大眼兄,究竟何故至于此?”
大眼兄强撑着,断断续续,讲述事情经过:
那日,井克尔斯与奈儿姑娘走后,他就在原地坐着什么事都不干。突然来了一人,当众羞辱大眼兄,于是才有了后头的砍人事故。
井克尔斯问,那人如何羞辱你?大眼说,那人羞辱自己,空有畜牲躯壳,内心怕得紧,图有一把大砍刀,当成孩童大玩具,根本就不敢砍人。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不敢砍人,于是当即往那人身上砍了一刀。
大眼兄争一口气,一人做事一人当,大不了就是一死。
但他不知道,此事牵扯众多,可能会连累山羊胡一家。
“都怨我”,奈儿姑娘道。
井克尔斯问:“大眼兄,你可知那是何人?”
“那人便是本公子,公乘銣。”
有一偏偏公子,在狱卒和仆人簇拥下,走进牢房。
井克尔斯道:“在下见过公子銣。”
公乘銣问:“阁下亦是秦人?”
井克尔斯道:“在下井克尔斯,并非秦人。”
公乘銣道:“他是秦人奸细,你既不是秦人,不是同伙,为何来此探监?”
脖子上挂着一条绑胳膊的纱布,公乘銣大概也是被砍得伤势不轻。杀人诛心,他这是要打击报复,找的理由可谓无懈可击。
奈儿姑娘道:“銣兄长,他虽是秦人,却绝不会当奸细。”
公乘銣问:“姑娘是?”
“申奈儿。”
奈儿姑娘与公乘銣算是青梅竹马,祖上都是郑国世族,小时候一块玩过泥巴。只是公乘銣恃才傲物,品行不正,后来也便渐行渐远。
“原来是奈儿妹妹,多年未见,兄长甚是想念。”
“多谢兄长挂念,可否让我将我朋友带回去?”
公乘銣客气道,妹妹的朋友,妹妹说他不是秦人奸细,那就不是。不过,既然已经下了狱,放人还得走流程,不能这么随便带走。
奈儿姑娘谢过公乘銣,问他走流程需要几日,回答说,自然越快越好,三两日即可。
井克尔斯与奈儿姑娘回到家中,静等这三两日。
山羊胡找俩人商量过几次,要不就直接杀掉大眼,不让人抓住把柄。
奈儿说,我们家已经失去了两个公子,无官无爵,还有什么可失去的,怕什么?
山羊胡气恼道:
“你将申伯置于何处?新政关头,岂容节外生枝。”
奈儿姑娘回道:
“申伯申伯,父亲,你心里竟全是申伯一家,申伯待你如何,你我又该如何自处?”
老仆人钱伯进来通报:
“老爷,申府来信。”
山羊胡拆开信件,只读首行便止不住地欣喜。
“奈儿,随我去申府。噢,公子不便前往,请留家中。”
父女俩赶到申不害府邸,但仆人让山羊胡留在偏殿,只许奈儿姑娘进去见申不害。
“申伯既能见得我,何以不见我父亲?”
山羊胡道:“奈儿,你去便是。”
山羊胡还是被排斥到外边,同宗堂亲,就连见面机会都不给。
奈儿姑娘随仆人来到府厅,站着等候半天,等来一人,肃穆庄严,半合着双眼,不苟言笑。
“奈儿见过申伯。”
“数年未见,奈儿已长成,果然美艳。”
“申伯,父亲有事说与你,能否允他进来?”
“奈儿,你可知闯了大祸?”
申伯避而不谈奈儿的提问,反倒直击要害。
“申伯,奈儿有一友,遭人下狱,可是此事?”
“荒唐,秦国虎狼之邦,秦人奸细竟是你友?可是你父亲教于你?”
“申伯,我与秦人交友,与父无关。”
申不害说,让你们去秦地绘图,你们倒好,居然和秦人交上了朋友,还把秦人奸细带回国内,是何居心?
如果只是这样,尚且不出事也好,偏偏还让秦人砍伤了御史独子公乘銣。
御史乃朝中重臣,执掌监察大权,只要动动指头,就能扰乱朝纲,给申不害推行的新政使绊,这不是诚心要害申不害吗?
如果只是害申伯自家人,那也不碍事,但害了申伯,也就是害了韩国新政,这样的事情不可以发生。
申不害道:“奈儿,申伯有一计,既能救得你秦友,也能帮申伯化解朝中政敌。”
奈儿道:“一举两得,申伯请讲,奈儿有用之处,竭尽全力。”
“好,奈儿此话既出,可不再反悔。”
“申伯请讲!”
申伯申不害说,御史独子公乘銣看上奈儿姑娘,愿意取她为妻,聘礼已经下至申伯府。
等两家结为亲家,政治联姻,收拢公乘在朝势力,大有利于申不害的新政,释放大眼一个秦人,根本不在话下。
咯噔一下,奈儿姑娘心中一凉,身子像是受了风寒,无力颤抖。
“这是申伯之意,或是公乘銣出此条件作为要挟?”
“奈儿,你已成人,自当识大局,谋全篇,何况你二人青梅竹马,互通习性,亲上加亲,岂不美哉。”
“申伯,既是青梅竹马,习性互通,公乘銣飞扬跋扈,臭名昭著,新郑池内,妇孺皆知,申伯忙于国事,却也体察民意,可曾知晓。”
“奈儿,大局全篇,回去全当问你父,切勿再生出新祸端。”
申不害与奈儿谈话间,府里的掌事已经在偏殿给山羊胡做通了思想工作,山羊胡点头如捣蒜,承诺要说服闺女,乖乖嫁给公乘銣。
如此一来,化解大眼闯下的牢狱之灾,还能助长申不害在朝势力,更好的为家族出力升威,这也是山羊胡将功赎罪的机会。
奈儿一个人独自离开申府回家,她没有和山羊胡一起,因为她知道山羊胡要劝她嫁人。
到家后,奈儿姑娘将自己锁起来,呜呜地哭。
井克尔斯来了也不开门,钱伯跟井克尔斯大致说了些联姻的情况。井克尔斯知道,强人所难,公乘銣那厮总归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是,井克尔斯也不便出面安慰奈儿姑娘。不要让她嫁吧,那她以后嫁给谁?让她嫁吧,张不开口。
过会儿,山羊胡赶来,在奈儿姑娘房外边敲门边喊:
“奈儿,若是公乘家找到我,我尚可由着你性子。可,可公乘家已将聘礼下至申伯府,你申伯欲达此事,你我父女怎能不从?”
“父亲,你可还认女儿,申伯非我父,何以做你主,置你不顾?”
“奈儿,你申伯自是为申氏一族谋长远。”
夜,寒夜筱筱,残月掩去。
“咚咚咚”,敲门声。
井克尔斯问:“来者何人?”
奈儿道:“井克公子,是我,奈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