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羊道人？”

    高猛眼神闪过思索，回忆是否有听过这个名字。

    “都知，案册。”

    一旁的秘府兵士走上前，把刚才记满牛长根所说话语的册子递到了高猛面前。

    高猛微微点头，拿在手中，翻阅查看起来。

    “先把他带下去修养。”

    高猛目光看着册子，随口对着一旁的兵士吩咐道。

    “是，都知。”

    一旁的兵士领命，把此刻已稍微有些清醒的牛长根扶了起来。

    我来吧。”苏李有些担忧牛长根此时状态，上前扶住老者，对着那名兵士说道。

    “这……”

    兵士语气迟疑，眼神望向高猛等人。。

    “让他去吧。”高猛抬头，示意兵士让开，然后对着苏李说道：“你去陪陪他吧，莫要让他想不开。”

    话语中的意思，显然是担心牛长根清醒之后，看到牛家村的惨状，一时之间会想不开而寻了短见。

    苏李担忧的也正是这一点。

    朝着高猛等几人辞别，扶着牛长根出了祠堂大门。

    此时的牛长根的模样看上去有些恍惚失神，在他的记忆之中，仅仅只是记得在山脚下，碰到了这些身着黑红官袍的人，并且对他说了诸如牛家村的人都已死绝之类的话语。

    随后自己就晕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置身于祠堂之中，面前站着一个长着判官脸模样的人在对自己询问。

    那判官脸问了些什么，自己又答了些什么，他一概不知。

    就如同做了一场梦似的，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直至此刻，被苏李扶着往外走，他才逐渐地恢复过来意识。

    “死人？死人！放开！放开我！”牛长根猛然挣扎起来，脸上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满脸焦急，大声喊道：“我家耕田呢？耕田人呢？”

    一旁不远处，挖坑的几名衙役停下了手中动作，杵着锄头、铲子站在原地，眼神望向大喊大叫的牛长根。

    “这老头就是那唯一的活口？”

    一名衙役扶着腰，脸上带着看热闹的样子，嘴里说道：“偏偏就活了个这么老的下来，真是稀奇。耕田？等会在这坑里找吧！”

    话语里带着怨气、嘲讽，嘴角还带着嗤笑，听的一旁的另外几名衙役都是眉头皱起。

    “二娃，嘴里积点德，人家村子里的人都死完了，你还说这种话！”

    一名衙役看不惯这叫二娃冷嘲热讽的样子，斥责道：“都是爹生娘养的，你讲这种话就不怕遭天谴？”

    “呸，铁柱，你在这装什么好人？”二娃吐了口唾沫，斜盯着刚刚说话的铁柱，嘴里骂道：“老子在家里睡得好好的，大半夜的，被叫到这山上来挖坑，你当老子乐意？那条黄鳝倒是安稳，早早就溜回了县城，反倒是把哥几个留在这干苦力活？怎么？牢骚都不能发了？”

    “哥几个，你们说是不是！”

    叫二娃的衙役说完话，眼神又朝着其余几人看去。

    没人回应二娃。

    大家心中都有着怨气是不假，大晚上的上山挖坑，顶头的知县老爷又带着个家仆，早早就跑回了县城休息，是个人都心头不爽快。

    但也没人会像二娃这样，嘴里说出这种恶毒的话来。

    “畜生玩意儿。”

    铁柱吐了唾沫，懒得跟二娃这种人说话，拿起铲子重新开始挖起坑来。

    “要我说！这村子的人绝对不对劲，不然好好的，怎么会死的这么奇怪？我猜啊……”

    二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像是抽了一样，嘴巴还在那喋喋不休的说着话。

    “铁柱，你看。”

    一旁的衙役拍了拍铁柱的肩膀，向着远处走过来的两人怒了努嘴，小声说道：“二娃这臭嘴惹祸了。”

    铁柱停下手中动作，眼神顺着旁边衙役的方向看了过去。

    苏李扶着牛长根，脸上露着寒意，缓步朝着几名衙役的方向走来。

    二娃早就住了嘴，帽檐盖着眼睛，挤在几人中间，弓着身子，手中的锄头奋力的刨着土。

    “你过来！”

    苏李眼神盯着撅着个屁股刨土的二娃背影，语气冰冷的说道。

    二娃仿佛没听见一样，依旧撅着个屁股在那刨土。

    “二娃，喊你呢！”

    一旁的衙役生怕殃及池鱼，赶紧拍了拍二娃的背，大声喊道。

    二娃知道躲不过去了，转过身子，上前几步，脸上露出讨好、谄媚的笑脸，询问道：“官人？什么事？”

    啪！

    苏李根本懒得与这种人交谈，轻抖手腕，手中初日剑的剑鞘，就狠狠地抽打在二娃尚且带着笑的脸上。

    “啊！”

    二娃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打着旋似的翻滚倒地，手掌紧紧捂着嘴巴，眼神充满惊恐的看着面前的少年。

    “噗…”

    嘴边里面似乎有着异物，二娃张嘴一吐，几颗破碎的牙齿掉落在手掌中。

    一旁的铁柱几人站在原地，看着小声哀嚎的二娃，也不敢上前去扶，就那样呆呆地站着。

    “干什么呢！”

    不远处的秘府兵士发现这里的动静，嘴里呼喝着，挎着腰刀走了过来。

    等这名兵士走到近前，明显认出眼前扶着牛长根的苏李，就是不久前，跟在高猛一行人身后的那个少年之后，语气陡然变的不同。

    “少侠？怎么了？”这兵士语气带着恭敬，看着捂着嘴，挣扎着站起来的衙役，小声询问道。

    一旁的衙役明显有着眼力劲，连忙凑上前解释了番缘由。

    “少侠放心，我会将此事禀告给都知大人。”

    那秘府兵士听完话，连忙拱手朝着苏李说道。

    眼神望向二娃，忍不住露出一丝可怜来。

    这衙役这么勇吗？

    你若是背地里说就算了，众人也就当你心中怨气十足，听完后也就不了了之。

    你倒好！

    人家就站在不远处，你在那嘀嘀咕咕的，嘴里说些这种话？真当这些仙门弟子耳朵是个摆设不成？

    就这么点距离，别说人家这少侠一看就是那种大派弟子，仙门高足。

    就是我这个秘府兵士，估计都能听的个八九不离十。

    你这衙役！

    勇！

    苏李心头怒火略微散去，微微点头，懒得跟这嘴贱衙役说话，扶着从刚刚开始就已经安静下来，一幅面如死灰的牛长根离开这里。

    只余下周围衙役，那充满怜悯的目光中，捂着嘴在那瑟瑟发抖的二娃。

    ……

    等到二人路过村中空地的时候，牛长根的身形蓦然顿住，眼神望向蹲在地上的仵作。

    从苏李进村开始，就一直没移动过位置的孙五，此时正摆弄、查看着尸体。

    感觉到背后有人影驻足，忍不住回头望去。

    身后站着持剑少年，白发老者。

    牛长根眼里根本没有这仵作的身影，双眼只是愣愣的看着地上，那仰面朝天的中年男人。

    牛长根心中最后一丝幻想也没了。

    老人眼神带着绝望，看着地上这具皮包着骨头，只有一颗脑袋还残留着原样的尸体，嘴里嗫喏几下，发出声音。

    “耕、耕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