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校长，您可不要拿话套我。”孔老师笑了笑，说道，“我可不傻。”郑校长也不含糊：“你把这话说出来，就傻了。”杨柳菲笑了。“可惜，精明人太多，傻子太少。”这样慨叹了之后，郑校长看向杨柳菲，“杨老师，你是精明人，还是傻子？”杨柳菲笑了笑：“我当然是傻子喽。”“就凭这句话，你就不傻。”郑校长补充道，“聪明人都说自己傻，傻子都认定自己聪明。”杨柳菲尴尬地笑了笑。郑校长将目光移向孔老师：“别跟文字较真，不要跟领导较劲。这《教育责任书》，还是签了吧。我还要跟杨老师说事。”

    孔老师离开，杨柳菲满眼狐疑地看着郑校长。郑校长抓起桌上的《教育责任书》：“这东西是我们从上级文件上扒下来的，为的是给上级领导、全体教师一个交待。”杨柳菲不知道郑校长为什么说这个，不知如何回应。郑校长把《教育责任书》揉作一团，丢到垃圾筐：“我们当老师的，跟家长、学生不一样，不要动不动就举报。”

    杨柳菲冷着脸走出后，郑校长给冷老师打电话。冷老师匆匆赶过来。郑校长开门见山：“刚才刘海洋书记跟我说了两件事。第一件，是你舌战群儒的事。在这个时候，为什么要惹火烧身呢？”冷老师苦笑了一下，解释道：“我在百无聊赖的时候进了群，误打误撞说了话。我说三哥是受害者，不是肯定他做得对。我说自己爱东州，没有想到会激起那么强烈的反应。但是，这事重来一遍，我还是不能容忍对东州的攻击，对东州人的谩骂。不过，结果还是好的，《东州教师舌战群儒，精神铁锁永世难开》那篇文章，作者已经删除了。”“你在这件事上，”郑校长问，“有做得不妥的地方吗？”“我最大的失误，是解释，是争论，是愤怒，”冷老师苦笑了一下，“却忘了选择无视，特别是有人借助打压我来讨好别人的时候。”“你说的这些，我不知道，也听不明白。我只是提醒你，在评职称的关键时刻，千万不要给自己找麻烦。”郑校长笑了笑，“第二件事，有人替你伸冤，举报我们学校某个人，说他诬陷了你。”冷老师愣了一下，眼里有点迷茫。“这个举报人没写真实姓名，按规定，是不需要调查落实的。但刘书记还是提醒我们，因为那把锁，我们北水县被推到了风口浪尖，这个时候，每一个北水人，都要顾大局，不能搞毫无意义的窝里斗。”

    听出了郑校长的言外之意，冷老师问道：“刘书记是不是怀疑举报的事是我干的？”郑校长摇头：“你现在职称还没评下来，不可能给自己找麻烦的。”“要不然，”冷老师推测道，“就是怀疑我是幕后的指使者。”“也没有人这样怀疑。这种没有智慧含量的事，不可能是你做的。”郑校长笑了笑，“但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你能估计到是谁举报的。”冷老师点头：“这个举报的人，可能是她。我给问一下吧。”说着，拨通号码，按下了扩音的小喇叭。“老师，我替你出了口气。”中秀温柔的声音里满是自豪，“我把那个叫我找校长告你，还让我写信到教育局的坏蛋给告了。”冷老师看了郑校长一眼，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做？”“给你出口气啊。”中秀笑了一下，“呵，你别怕，这事没人知道。他举报你的事，全是编的，我举报他的事，全是真的。”冷老师笑了笑，说道：“谢谢你的好意。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以后不要再提这事了。”

    从校长室出来，下了楼，冷老师朝前走时，一辆警车从旁边驶过，缓缓停下。车上下来二女一男。回到办公室，坐下不久，还在想着舌战和举报的事，郑校长的电话又打了过来：“你现在就来校长室，有要事。”进了校长室，郑校长介绍女干部：“吴科长。”吴科长介绍男警察：“王警官。”介绍女警察：“谭警官。”王警官开门见山：“我们过来，是要你说说铁锁女的事。”

    冷老师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现在，他真的后悔自己太过草率，在最不适合说话的场所，参与了最不应该的讨论。三哥的事，说的是过去，披露的是苦难，铁锁女的事，说的是现在，彰显的是正义，当然，还有知识分子的责任和良知。两个完全不同的话题，硬是被搅在了一起，真是阴差阳错，造化弄人。“我对铁锁女的事件并不了解，就参与讨论，”冷老师苦笑着说道，“真的太盲目了。我是不是无意间给我们东州抹了黑？”王警官、谭警官对看一眼。郑校长问冷老师：“那篇写你舌战群儒的文章叫什么？”“《东州教师舌战群儒，精神铁锁永世难开》。”冷老师解释，“那些文章只选用了一部分聊天内容作为证据。而更多的内容却被无视了。”谭警官问：“那篇文章里的冷老师就是你吗？”冷老师点头，苦笑了一下：“在许多人眼里，我的精神也被铁锁锁着呢，应该被清理出教师队伍。其实，有时，我也觉得，现在的我变成了过去的我所憎恨的那种人。”谭警官说：“在那样的情境中，你敢说自己爱家长，爱东州，是很值得尊敬的。”说着，站起身，给冷老师敬了个礼。王警官迟疑了一下，也起身敬了个礼。

    谭警官取出几张照片，放在冷老师面前：“看看这几个人，有没有见过的。”冷老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摇了摇头：“没有见过的。一个也没见过。”谭警官说：“再仔细看看。”冷老师又来回看了两遍，指着右侧边上的那张：“这个人，有点面熟，但也不敢确定是不是见过。”王警官单刀直入：“你有个堂兄，买过一个媳妇吧？”

    冷老师打了个激灵，将几张照片看了又看，指着右边那张，声音有点抖：“这个人，有点像我……三嫂。”谭警官问：“你能当面认一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