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佩接过电报。电报用日文写着：

    查无此人，本报未派记者赴支那东州调查。证件系伪造。

    白石佩笑了笑，手指一松，电报飘落在地。石原挥手，几个日本兵端枪跑进来，将刺刀对准白石佩。白石佩慢慢地说：“石原队长，我低估了你的能力。”“说出你的真正身份，”石原慢慢地说，“来这儿的真正目的。”“我叫白石佩，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军事情报处少校，奉命前来查处汉奸孔羽丰。”白石佩收起笑容，“没想到，孔羽丰一家被你们杀了，他们原来是英雄。现在，我是插翅难逃了，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杀死孔校长一家吗？”石原反问：“杀死他们，还要理由吗？”“我知道你们的屠杀是无差别的，可是，你们也不会这么蠢，”白石佩嘲讽地一笑，“把一个已经同意合作的人杀掉啊。杀了他们一家，你就没有办法继续展示自己的亲善成果了。”“控制你们中国，必须控制教育！”石原得意地说，“控制教育，必须控制教员。”“可是，他们已经被你控制了啊。”白石佩这样说时，一脸的不解。“他要是真心合作，甘心被控制，我会杀了他们吗？”“报纸上的照片，还有那个《复学通知书》是怎么回事？难道你们会移花接木？”“哈哈！”石原大笑了两声，说道，“先签字，后补上学日语的内容，你们想不到？”白石佩摇了摇头，说道：“你们这一手，我们还真没想到。”石原得意一笑。“这么说，”白石佩问道，“孔羽丰校长并没有同意跟你们合作？”“实话跟你说了吧。合作的事，他们从来就没有同意过。”石原冷冷地说，“不合作，就得死。他们死了，也就不会有人知道最重要的那句话，是我后来添上的了。这叫死无对证。”“我们分析了各种可能，”白石佩不无遗憾地说，“只是没想到你们会这样狠毒。”“那个女人，”石原问，“是你的同伙吗？”白石佩摇头：“她是游击队的人。你不要难为她。否则，游击队会为她报仇，找你们算账的。”石原笑了笑：“我正要找他们呢。”

    白石佩嘴角露出一丝笑：“他们也在找你呢。”石原问：“你知道孔羽丰一家被我杀了，为什么还要进来？”“我得从你嘴里得到点什么啊。”白石佩笑了笑，“可惜，知道了孔校长一家的死因，我却走不出去了。”“你可以不死，”石原说，“只要同意跟我们合作。”“孔羽丰只是个校长，孔瑞祥也就是个教员，他们这样的教书先生，都是宁死也不跟你们合作，”白石佩拍着自己的胸脯，“我这个堂堂的国军少校，怎么会不如他们有骨气呢？”“你们当官的跟教书的不一样，”石原嘲讽道，“嘴里讲着骨气，心里想着捞钱，想着活命。”“那你就睁开眼，好好看看，我白石佩要的是钱，是命，还是骨气！”“那个女人的生死，”石原笑了笑，问道，“你也不管了？”“她是共产党，她的死活我为什么要管？”白石佩决然而又无情地说，“等你们这些侵略者滚出中国，她就会成为我的对手。我让她活，难道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叫自己死无葬身之地吗？”“你果然算得清。要是想活命的话，我们可以做一笔交易。”石原诡异地一笑，“你把游击队引过来救那个女人，我全歼了游击队，就放了你。”

    天亮了。王钟平被带进来，指着白石佩大骂：“你个骗子！不得好死的坏种！你把姑奶奶哄过来，原来是要借小鬼子的刀杀俺的。”声音那么响，把早早来到学校的朱继圣吓了一大跳。朱继圣走进。石原指着王钟平，问朱继圣：“你这个亲戚是共产党游击队，为什么不早说？”朱继圣愣了一下，问王钟平：“你真是共产党游击队？”“俺就是共产党游击队，”王钟平瞪了朱继圣一眼，“怎么样？”朱继圣急了：“你什么时候做游击队了？”“半个月了。”这样说过之后，王钟平将脸转向石原，“你们杀了孔校长一家，我就要拿刀拿枪，杀了你。”朱继圣指着王钟平问：“你做游击队了，还到我家里道哪门子喜？你这不是存心害我吗？”王钟平冷冷地骂道：“胆小鬼！”

    朱继圣将脸转向石原，“石原君，我有亲戚做游击队，不适合在学校里教书了。我请辞。”石原冷冷地问：“你是不是找个借口，拒绝跟我合作？”“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朱继圣说，“既然答应了跟石原队长合作，我会说到做到的。我现在通知学生，下午整理教室，明天上课。”“你个败类！”王钟平指着朱继圣的鼻子骂道，“你跪着求小鬼子，对得起你们老朱家的祖宗吗？”“你跟皇军这位记者做的事，不也是合作吗？”朱继圣不满地问，“为什么不允许我合作？”白石佩对朱继圣说：“我不是日本记者，我是国军少校，我的名字叫白石佩。白石佩，听说过吗？”朱继圣摇头。白石佩将目光转向石原，“我是中国军人，你要遵守《日内瓦公约》，给我战俘的身份。”石原冷笑一声：“你不是战俘，是间谍，我随时可以杀死你。当然，想活命，你也可以选择合作。”白石佩看了看王钟平，笑着对石原说：“共产党以后会是我的敌人，但现在不是。我现在要是出卖了他们，就是汉奸，就是败类，活着也是行尸走肉。”

    朱继圣挨家挨户通知学生上学的时候，后面跟着两个日本兵。让日军士兵跟自己一起找学生，是朱继圣提出的要求。朱继圣对每个孩子说的话几乎完全一样：“明天上学，我明早在学校门口等你。”回到学校，朱继圣整理教室，将桌子、凳子摆齐，擦去上面的灰尘。即使整理到关押王钟平的教室，遭到了王钟平的痛骂，朱继圣的情绪似乎也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只是向石原提出了要求：“整理过的教室不能关人。”

    王钟平和白石佩被关在教员办公室里侧的屋子里。那里也做过孔校长的会客室。朱继圣整理房间的时候，白石佩背起了古诗：“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王钟平不满地问：“死到临头了，你还跩什么文？”白石佩回呛一句：“你这是要我像个娘们一样，哭哭啼啼吗？”王钟平大声骂白石佩。日本兵在门外骂一声。王钟平听不懂日本话，但她知道日本兵在骂自己，就对着门外破口大骂。先是骂日本兵不是人养的，跑到这儿来把坏事做尽，再骂王钟吾瞎了眼，竟然相信一个来路不明的狗屁少校，接着，对着朱继圣骂道：“姓朱的，你就是个怕死鬼！”白石佩看着朱继圣，轻声说道：“继圣救我。”朱继圣看了白石佩一眼，指着王钟平说：“你要是再敢乱骂，我现在就请求石原队长把你们给枪毙了。”王钟平轻蔑地看着朱继圣：“有种你现在就去喊小鬼子来杀俺！去啊，叫小鬼子来杀姑奶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