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顶住,让我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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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胡思乱想

    赵荣诚抬头看了看父亲,只见他脸上隐忍着怒气,赵荣诚知道此时必要小心应付,否则他的“计划”不会那么顺利。

    他附身鞠躬,不卑不亢地说:“父亲,孩儿此举乃为锻炼身体。”

    “哼,”赵智新冷哼一声,“为父带过兵,自然知道如此能强健体魄,只不过你一旦出门,应当谨言慎行注意影响,如今闹得满城说咱家闲话,有什么好?你若想锻炼,家里自有演武场,何用绕城墙跑?”

    赵荣诚心想自己倒十分幸运,父亲虽是古人,但也不是那种毫不讲道理的传统家长,只要肯讲道理,什么事情都好办。

    “父亲,孩儿这几天,并非全无收获,反而颇长见闻。”他轻轻一句,转移话题,吸引了赵智新的注意。

    “那你说说看,长了什么见闻。”

    “据我观察,川边民风淳朴尚武,孩儿如此放浪形骸,其实许多人习以为常,城西卖皮货的崔家大婶、城南豆腐铺子的老张,许多人都跟我打招呼,说我体格强健,他们都是敦厚壮实的人。”

    赵智新见儿子不但不羞愧认错,反而自我感觉良好,气得不打一处来:“他们都是小民,当着你的面自然套近乎说好听的,怎能说是对你有好感呢?”

    “父亲,我听说只有从来不见世面的人,才不会被人议论;而有成就的人,不乏放浪形骸者,孩儿绕城跑步,虽不甚合时俗,但也未有可指摘的地方吧?况且我过去,嘿嘿嘿。”

    赵智新见儿子竟然恬不知耻地笑了,心想好家伙你是想说你过去到处鬼混,而你现在强多了是吧?现在这小子怎恁地油滑?跟谁学来的?看我不揍你!他一脸铁青,刚想出言斥责,却听儿子又插嘴了:

    “父亲且息怒,对于近来传言,我其实有让史彪打听查探,发现其中多源于孩儿过去损友乱嚼舌根,他们近来见我对他们态度转变,心怀怨愤,所以到处说我坏话,而普通百姓多说我们家的好,说父亲您是个好官。”

    前两天那几个破落户老老实实来赵府给赵荣诚还债来了,加一起竟然有小一百贯,赵荣诚惊讶之余算是发了笔横财,笑得他咯咯合不拢嘴。但是他们这些市井小民,虽不敢明面上得罪赵府,但私下阴阳怪气自然是少不了,但老百姓大多觉得赵小衙内做得好,真解气。

    赵荣诚的马匹拍得实在是太明显,赵家欺压百姓的事情真没少干,但伸手不打笑脸人,赵智新的脸色一下子舒缓了许多。然而他不太想这么轻易就放过这臭小子,心想还是得敲打敲打。

    “那你倒是说说,他们说我如何是个好官了?”

    赵荣诚早有准备,其实他也没撒谎,这些日子他在城里跑步,和许多人都打了照面,也简单说过话,和各色市井小民混了个脸熟。

    “他们说过去官吏盘剥苛刻,如今颇有宽松,收茶价比前任时期高出一成半,百姓家中宽裕不少。”

    宋代茶盐官营,百姓不得私自卖茶,必须卖给茶马司,由政府垄断前期收购和流通环节,其中腐败骇人听闻,百姓惨遭剥削,无以聊生,宋初川边因此爆发过王小波、李顺起义。

    其实要比起上一任虞刚简,赵智新这个知军明显差多了,只能说比更前面的好些,虞刚简是魏了翁的挚友,一代学宗,赵智新这点自知自明还是有的,但是要他在儿子面前亲口承认不如人家,那也还是做不到。

    赵荣诚这几天跑步,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最重要的目的不在于提升一下心肺功能搞搞有氧运动,其实他正是希望想借机炒作一下自己,创造话题,炒一炒热度,逐渐积累人气,今后需要的时候,一切水到渠成。至于其中过程,有人捧有人黑,稍微管控一下就行了。

    “哼,就算你说的是实话,但是你到处瞎跑,弄得许多老先生都说你不成体统,你让我老脸怎么搁?罚你十日不许出门!”

    又过了两三日。

    一大早,刘氏和林氏在房里说话,赵荣厚前来给她们请安。

    刘氏说:“厚儿,我听说诚儿自从被你爹禁足后,整天闷在屋子里发呆,连饭都不好好吃,我问他也不肯说实话,你去替我探探,他究竟在捣鼓什么。”

    赵荣厚也有些担心兄长,于是答应了,他来到赵荣诚房间,敲了敲门:“大哥,是我。”

    “阿厚!快进来!”赵荣诚的声音显得有些兴奋。

    赵荣厚推门进去,吓一跳,只见赵荣诚正在做平板支撑,可他不懂,以为他哥在家被憋疯了,又不敢多问。见他哥以手肘支地,一脸憋得通红,嘴角却忍不住笑意,不由得万分迷惑:他究竟在犯什么傻?

    “阿厚,我冥思苦想数日,如今有了个主意。”

    “什么主意?”赵荣厚如今逐渐适应变得奇奇怪怪的兄长,在他心中,赵荣诚说什么奇谈怪论,他都不会惊讶。

    “学习知识,锻炼体魄,如人的两条腿,不可偏废,就连圣人六艺,也有骑射,且古人还又佩剑之风。如今儒士,偏爱诗书礼乐,却少有身强力壮者,更不用说骑射功夫了。怎么样阿厚,要不要陪我一起锻炼习武?”

    尽管赵荣厚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被赵荣诚吓了一跳,差点拔腿就跑,然而他读书多,不肯做这种失礼的事情。

    “兄长,我看我就算了吧…”

    赵荣诚从地上弹起来,一把搂住弟弟的脖子,把他吓一跳,连忙摆脱,诚惶诚恐。

    “咱兄弟俩一起,拘礼什么?跟个老头子一样,没有年轻人的朝气!”赵荣诚反而一顿数落,听得赵荣厚莫名其妙,什么“年轻人的朝气”?兄长胡说些什么?

    虽然赵荣厚对“锻炼”的提议毫无兴趣,然而他依然不失礼貌地鞠躬,小心地组织语言:“兄长的好意,我深有体会,然而有些事情颇有失仪之处,不得不慎之。”

    赵荣诚不由得白了他一眼,心想:小子嫌跑步丢人呗?嘿嘿,得治治。于是他说:“阿厚,你说得对,我们不去外面,我要去求求父亲,请他让我们上军寨训练一段时间,这样可以熟悉行伍。”

    “可我志不在此…”

    不等赵荣厚脱身,赵荣诚打断他的话语:“去长点见识嘛,亲身体会一下基层生活嘛…”

    “父亲,母亲,兄长在说胡话我什么都听不懂!”赵荣厚终于忍不住逃走了。赵荣诚叹了口气,心想这个时代的人观念有点落后,这可怎么办呢?不仅计划推行起来难,而且就我个人来说,难免太孤独了吧!

    午饭时分,史彪前来传赵智新的话:“大哥儿,老爷唤你去用膳。”

    赵荣诚似乎又忘了想去军寨参加军训的事情,摊了许多纸在书桌上,艰难地用毛笔写字,然而他的笔头在开头几个大字末尾停下了,不知如何继续,仿佛思绪不畅。

    史彪见他没动静,加大嗓门催促,总算把赵荣诚从房间里给请出来了。

    刚一上桌,赵智新就严厉地质问道:“怎么?跟你爹耍脾气?让你禁足你就干脆谁也不理会是吧?”

    一时间空气十分紧张,刘氏的心突突直跳,怕儿子犯浑顶撞父亲挨一顿打。

    然而赵荣诚仿佛从梦中醒来一般,见父亲生气了,赶紧赔罪:“父亲恕罪,孩儿不过是心有所思,并无对人不敬之意。”

    见他这般反应,赵智新的脾气缓和了不少,其余主仆人等,都暗暗松了口气。

    大管家赵福来忙笑呵呵地替赵荣诚说好话:“老爷,大哥儿勤学多思,今后定然有大出息。”

    这位赵福来是赵家旁支,为人敦厚懂礼,从小被赵智新招进家中为仆,最后升为大管家。他这么一说,林氏也附和:“听厚儿说大哥儿近来读圣贤书,十分有见解,二娘打心眼里替你高兴。”

    “行了行了,别夸他,年轻人不能自大。你且说说,你又想了些什么?”赵智新依然没什么好气,他甚至隐隐感觉,这个好大儿看似转了性子,自己却反而更担心了,但仔细想想究竟担心些什么,他却说不上来。

    果然,赵荣诚接下来的话如惊雷一般,炸得他脑子嗡嗡作响:“父亲,孩儿想去从军!”

    房里主仆诸人都惊讶得瞪大眼睛,赵智新气得一口饭差点没噎着:“逆子,你说什么?”

    刘氏和林氏见丈夫气坏了,赶紧上前安慰,二人扶着他,给他抚背顺顺气。刘氏严厉地训斥道:“诚儿,还不赶紧跟你爹赔罪!”

    赵荣诚不敢怠慢,赶紧跪下赔罪,但也说不出别的话来,赵智新见他倔强地坚持己见,就说:“我赵家向有祖训:冻死不偷盗,饿死不从军;你倒好,犯什么疯癫?”

    听他这话,赵荣诚倒是有些疑惑:你自己不也正在此处带兵吗?其实他不是特别清楚宋朝文官武官的区别,赵智新是文官出外担任地方长官,只不过永安军是军事州,领军驻扎的职能更突出一些,此地真正一线带兵的将领,是指挥使王晖,宋代以文制武,王晖是武官,地位比赵智新低得多。

    赵荣诚见父亲这样的态度,不由得有些心灰意懒:唉,四川武备废弛,而敌人如此强大,危险迫在眉睫,绝大多数人却浑然不觉;我该怎么拯救如此大好河山?我又有什么力量呢?

    他漠然不语,而赵智新以为他态度不敬,更加生气,愤然说道:“你且继续闭门思过,多读书,少瞎想!哼,以后不许你出房门,什么拜寿不拜寿的,我怕我老脸给你丢光!那什么,策论,赶紧给老子写,莫要因循怠惰!”

    骂完大儿子,赵智新又迁怒刘氏:“都是你太娇惯了,如今竟然变得没大没小。”刘氏不敢言语,她素来知道丈夫在气头上的时候惹不得,于是赶紧示意赵荣诚回房去,赵荣诚无言叩首,起身回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