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将军，问字太硬气，有质问之嫌。”

    “告～将军，告字太卑微，有低三下四之意。”

    “谒（yè）～将军，拜谒，拜见，不卑不亢，层次分明……好！就是他！”

    古田穿一身破衣，揣着袖子，顶着脏乱的鸡窝头，一边走，一边喃喃吟唱。随后一拍大腿，在附近走起台步，迎着周边路人看傻子一般的目光，大声唱道：

    “谒～将军，俺老李本是～劳苦～功高～”

    然后并起右手食中两指，疾指前方，同时眼睛瞪大，满含愤怒之意。

    “卡！”

    “好，过！”

    高智森的声音响起。

    等古田下戏休息后，高智森看向杜国伟：“国伟，他只学了一周的戏，就能发挥成这样啊？”

    杜国伟感叹道：“是啊，完全是自创唱词，虽然只是一句，从专业上讲问题不小，却能基本符合章法……看来天才是共通的，不过……”

    他瞥了高智森一眼，揶揄道：“他不仅自创戏词，还自己设计戏份，尽管不影响主线，但也有的你受了。”

    高智森面色发苦，他作为导演，其实很忌讳这个，但又没办法。

    方才那一段戏，是古田为了丰富南海十三郎的角色人设，自己设计来演的。

    讲的是疯了的南海十三郎犹自沉迷于戏词，在流浪之余不忘创作剧本。

    ……

    ……

    高智森和杜国伟惊叹于古田在戏剧上的天分，但有一人却对此嗤之以鼻，而且表现得很明显。

    此人乃是男二号唐涤生的扮演者潘灿亮。

    他是专业戏剧演员出身，对于古田临时发挥的唱词很是鄙视。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简直是破绽百出！”他忍不住开口。

    “别乱讲！”

    旁边梅仙的扮演者苏雨华吓了一跳，连忙斥责他，并扯他袖子。

    两人是男女朋友的关系，苏雨华很怕男友得罪了正当红的古田。

    “你在说什么啊？”

    怕什么来什么，古田似乎听到了方才的话，快步走近潘灿亮，直接问道。

    “我……”潘灿亮一愣，刚要说话，却被苏雨华将话头抢去，笑着对古田道：“古先生，我们在说你的演技好呢！比起拍《神雕侠侣》的时候，你真是强得太多了！”

    苏雨华曾在《神雕侠侣》中扮演公孙绿萼，她说这话一方面算示弱，一方面也是隐晦的拉关系，让古田不便追究男友的无礼。

    古田闻言笑了笑，没有说话，视线依然集中在潘灿亮身上。

    潘灿亮胸中怒火腾起，只觉得对方欺人太甚，咬牙便要翻脸，却听古田道：“请你一定要指教我，我刚才的唱词有哪些问题？”

    后者的语气无比诚恳。

    ……

    ……

    潘灿亮沉默了一会儿，皱眉问道：“你是说真的？”

    古田点头：“当然，我是诚心来请教的。如果去问其他人，他们只会说我唱得很好，其实我一个初学者，哪里谈得上‘好’？这岂不是侮辱了粤剧？”

    顿了顿，又道：“我发现你敢说真话，所以来找你。”

    “呃……呵呵！”潘灿亮尴尬的笑了两声。

    ……

    ……

    苏雨华看了看古田，又瞧了瞧男友，发现前者确实没有恶意，便识趣的离开了。

    一边走一边慨叹：“这是个怪咖啊！”

    潘灿亮和女友的想法类似，但也没有深究下去，既然古田向自己诚心请教，自己就大胆教喽！

    他没有敷衍，而是直接指出古田唱词中的谬误，并示范了正确唱法。

    古田很认真地学习，在自己的唱词终于得到潘灿亮的认可后，表现得非常高兴，然后跑到导演高智森面前，说道：

    “导演，再来一遍之前的戏份吧，我刚才表现得太差！”

    ……

    ……

    高智森拗不过古田，只能答应。于是又拍了一次，并带动剧组人员一起鼓掌称赞：“好！”

    古田有些疑惑，便去问潘灿亮：“真的好吗？”

    潘灿亮感受到周边无数道锐利目光，激灵灵打个冷战，伸出大指，笑赞道：“真的好！”

    古田这才作罢，令得整个剧组都松了一口气。

    ……

    ……

    接下来拍摄的戏份，是潘灿亮扮演的唐涤生，与古田扮演的南海十三郎一唱一和，互为知音，唐涤生经历了一番波折，拜南海十三郎为师。

    这段戏因为牵涉到大量唱词，古田又不愿使用配音，高智森便要求潘灿亮，在开拍前与古田对戏，将所有唱词演练一遍。

    潘灿亮应下了这个要求，教得很认真。但效果嘛，只能说差强人意。

    “毕竟不是专业的，怎么可能以假乱真呢？”他暗自抱怨。

    “灿仔！好了没有？！”高智森开始不耐烦了。

    “好了好了！”潘灿亮这样说道。他觉得在短时间内，古田也只能达到目前的水准了。

    “艾克神！”

    ……

    ……

    镜头动转间，古田和潘灿亮入镜。

    两人走着台步，步履交错，间或手掐戏决，行动间眼波流转，活灵活现。

    一句句唱词和念白从两人口中道出，韵味十足，节奏分明。

    似乎真有两位戏剧大师畅快谈戏，一说一唱，一举一动，皆含万种风韵。

    “卡！”

    “好！”

    高智森大声叫道，声音中满含激动。

    ……

    ……

    下戏之后，潘灿亮凑近古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古田皱眉道：“想说什么就说啊！”

    潘灿亮道：“刚才你的唱词和台步……”

    “怎么样呢？”古田问道。

    “有瑕疵。”潘灿亮老实的表示，“但里面有很动人的东西，我的老师曾说过，那是老天爷赏饭吃，强求不来的。”

    “哈哈哈！”古田笑得很开心。

    “你真的只学了一星期？”潘灿亮忍不住问。

    “当然了，我档期很满的，一星期已经是挤出来的时间了。”古田道。

    “真是不可思议！”潘灿亮摇头赞叹，“我现在相信，你能比俊豪表现得更好了。”

    “谢俊豪吗？你们认识？”

    “当然认识了。我们在一起演了好多场舞台剧，我们是……呃！”潘灿亮顿住了，迎着古田似笑非笑的目光，尴尬的笑。

    古田这才明白，先前这人对自己有敌意，原来是为谢俊豪抱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