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十三郎》的拍摄场景略显杂乱。

    这个杂乱指的不是通告安排，而是主角需要根据现场条件，进行跳场式拍摄，毫无顺序性可言。

    比如先拍乞丐版南海十三郎流浪的戏份，然后就是其死亡场景，接下来变成富家公子戏楼听戏，最后又变回乞丐浪荡四方……

    这对演员的要求极高，因为每一段戏的背景和个人经历都不同，前一刻意气风发，后一刻心丧若死，再来一个洒脱肆意，总之突出角色的多变性，在镜头前来回切换。

    古田应付得还算好，但也只是勉强支持，一股从内而外的疲惫感不断袭来，令他忍不住抱怨：

    “这个角色怎么搞的！疯了又正常，正常了又疯，搞不好我先疯了！”

    然而一个声音回应他：“我根本没有疯嘛，一直都很正常！疯的明明是你们！”

    声音随性，似笑似哭，正是南海十三郎。

    ……

    ……

    “喂！你可悠着点儿，别把我搞疯啊！”古田悚然。

    “胡说八道！”南海十三郎十分不屑，用吟唱的语气道，“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这不是唐伯虎的诗吗？”

    “哟！你还知道这是唐伯虎的诗？有点文化……”南海十三郎的语气分外夸张。

    “我怎么觉得你是在讽刺我？”古田黑了脸。

    “你的感觉没错，我就是在讽刺你！”

    “你！”

    古田刚欲反唇相讥，忽然觉得有人在叫自己，翻眼一看，发现工作人员站在自己面前，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怎么了？”他没好气的问道。

    “古先生，导演叫你去上戏。”工作人员小声说道。

    “哦，好！”古田应了一声，随着工作人员走，路上警告南海十三郎，“不许闹幺蛾子！给我老实点！”

    “妈耶！”工作人员在前面领路，却听见后面古田小声嘀咕，不禁吓得汗毛直竖，“这人不会是癫的吧！？”

    ……

    ……

    结束拍摄回到家时，古田只觉得阵阵困意袭来，当即便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直到闹钟铃声响起，他才惊醒。随手关闭了闹钟，下意识向窗外看，发现天色已是蒙蒙亮，自己身上还盖着一张薄毯。

    他起身伸了个懒腰，发现茶几上留有一张信纸，旁边地面放置一个行李箱。

    古田拿过信纸来看，发现满篇娟秀文字，是李若瞳写的。

    上面说自己回到家后，发现古田睡得很熟，便没叫醒他，只是将一个闹钟放在旁边，定好了提醒铃声，免得古田翌日迟到。

    还有为古田准备好的换洗衣物和日用品，都装在行李箱内，让古田去泸上时记得带上。

    最后则提醒厨房灶台处有早餐，让古田醒来后热一热再吃。

    “哦，今天要去泸上拍外景，我差点忘了！”古田不禁扶额，大呼庆幸，然后他赶紧动了起来，洗漱，吃饭。

    他坐在餐桌前，喝着李若瞳为其准备的鲮鱼丸牛肉粥，只觉得口中鲜香，胃里暖融。

    “慧娴的手艺越来越好了，不过大早晨的，弄这么费事干嘛？”

    古田心中抱怨，手上的勺子却不停，不断将鱼丸和牛肉舀到嘴里，大嚼特嚼，一副满足的样子。

    “真是虚伪啊！明明高兴到不行，反而说风凉话！这就是人的劣根性！”南海十三郎幽幽道。

    “闭嘴！”古田毫不客气地训斥道。

    ……

    ……

    在泸上的外景主要选在浦东，拍摄的是南海十三郎与初恋女友Lily的恋爱经过。

    Lily的扮演者是吴琦丽，身高足有一米七三，且肤色白皙，身段凹凸有致。

    古田看到她时愣了一下，当即认出来了。这不是“小龙女”的母亲吗？那个让大哥陈龙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误的人。

    导演选她的主要理由，是其符合观众对于现代“千金大小姐”的初印象，也暗示了其高不可攀的地位，为南海十三郎苦涩的初恋遭遇打下伏笔。

    当然，没名气，够便宜，也是选择她的重要理由。

    随着正式开拍，吴琦丽站在通往游轮的阶梯上，居高临下看着古田，说出台词：“你真傻啊！”

    古田忙道：“我这不是傻，是痴！我对你痴心一片，你能不能留下来，咱们培养一下感情？”

    这一刻，古田扮演的南海十三郎抛弃了自身的傲气，放下了身段，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苦苦挽留自己的初恋。

    “卡！好，准备下一场！”

    高智森指挥剧组，来到游轮甲板上进行拍摄。

    这里是他租下来的，按小时算租金，所以希望尽快拍摄完成。

    于是在架设好机器和设备后，直接开拍：

    “艾克神！”

    ……

    ……

    “噗嗤！”吴琦丽笑了出来。

    “卡！”高智森黑着脸大喊。

    他没想到吴琦丽出现如此低级的问题：笑场。

    吴琦丽笑着道歉：“导演对不起嘛，可是他太好笑了！”说着指向古田，咯咯的笑。

    古田沉着脸，没有说话。

    方才他按照导演的要求，扎着马步与吴琦丽对话。之所以用这样奇怪的姿势，是因为他的身高有一米八，在吴琦丽面前并不显得矮。

    高智森的要求是，两人一旦对戏，南海十三郎要显得矮，从而凸显出女方的高不可攀，算是一种镜头语言。

    古田想了想，便干脆扎马步，呈半蹲姿势，因为摄像机只拍上半身的缘故，镜头中的自己就会显得很矮。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直到吴琦丽笑场。

    高智森感到很头痛，刚才古田的表现很好，吴琦丽先前的应对也算正常，本有希望一条过，现在却要再来。

    于是他斥责了吴琦丽两句，然后宣布重拍。

    结果……吴琦丽在同一节点，又笑场了两次。

    “先别拍了！”古田终于忍不住发声，用刀子一般的目光盯向吴琦丽，“我很好笑吗？！”

    “你确实很好笑嘛，这不能怪我啊！”吴琦丽眨巴着大眼睛说道，随后又笑起来。

    古田瞪大了眼睛，随后转身离开。

    爷不奉陪了！

    ……

    ……

    “古仔，她已经知道错了，你给她个机会，让她给你当面道歉啦！”

    《南海十三郎》剧组下榻的宾馆房间内，高智森苦口婆心的劝说着古田。

    杜国伟也在旁边相陪，但没有出声。

    古田望了高智森一眼，缓缓开口：“导演，我能忍受搭戏演员的演技不好，大不了多磨几遍，或者用一些方法点醒……但是态度不端正，这个我实在是忍不了！”

    “古仔……”

    “你先听我说！”古田打断了高智森的话，神色变得认真，“笑场对于演员来说，是极度不专业的表现，这你应该清楚。但是那人的问题可不是笑场，而是把笑场当做玩笑，反而觉得正常！”

    他顿了顿，沉声道：“我不会再跟这样的人合作！”

    高智森闻言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一直沉默的杜国伟问道：“古仔，那你打算怎样？”

    “换人！”古田肃然道，“要么换她，要么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