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飞思花无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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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覃府,我来了

    穆流深追上朱流玉,“师弟,明日我会代你去洛阳的。”朱流玉转过身,冷冷道:“大师兄,你说为报师父养育之恩,你会去覃府,难道我就不需要报恩吗?何况你还有流云,我孤身一人,上不能违抗师命,下不能让兄弟替我赴艰险之地,你这是让我当飞云派的罪人吗?师父和师弟们该这么看我?流云如何看我!”“不,我没有此想法。”穆流深急忙解释道。“大师兄,这该我遭的难我去,你切勿再有此想法。”穆流深摁住朱流玉的肩头,但他看朱流玉黑漆漆的眸子,慢慢松开了手。朱流玉甩开他的胳膊,向自己房内走去。

    穆流深有些难受,他是真心想替师父去覃府,也想解了飞云派这番磨难。但他没想过朱流玉和其他师弟的想法,更没有想过师父和流云的想法,只是一味想要报恩。朱流玉一番话点醒了他,也刺痛了他,他反而觉得这次自己必须要去。既然不能让流玉做这个“恶人”,也不能不承担自己的责任,他想了想,用自己的方法去“覃府”。

    穆流云感觉这两天气氛不对,她想打听,但知道这件事的人也只有师父郑吾和“流”字辈的几个师兄弟,且不说自己的亲哥哥,连平时对她最好的流玉哥哥跟嘴最不严实的苑流之也什么都问不出来。其实,穆流云本来对这件事没有那么好奇,只是这两天的一切都太反常了,素日里最疼惜她的师父已经好几日都见不到面,亲厚的哥哥天天拎着她练功,剩下的几个人能躲她就躲她,根本没有机会和时间去让她打听。听说明天流玉师兄要带两个师弟下山,她觉得今晚是最后的机会了。

    今晚不仅是穆流云最后的机会,也是穆流深最后的机会了。他回到房中,思虑片刻,把自己最趁手的武器——惊云环放在随身的包袱里,又装了几件平日里穿的衣服和刻着“云深”二字的玉扳指。这枚玉扳指是从小就挂在流云脖子上的,用丝线串着,放在襦衣里。流浪时,他怕如此贵重的物品被偷抢就放在了自己这里,直到到飞云派后,他才将这枚扳指放在了流云绣的荷包里,荷包外还歪歪扭扭绣着“流云”二字。看到这个荷包,恍惚间回到了他十四岁生辰那日,想到那日流云用绢帛包着的手递给他这个荷包时,他笑了。四年了,流云也已经十五岁了,是个能照顾自己的大姑娘了。他又把这枚扳指从荷包中拿了出来,只把荷包放在了包袱里。

    这边,穆流云眼睁睁等到了亥时,看着整个庄子里灯光渐渐熄灭,她轻手轻脚来到朱流玉房门前,听了一下,屋内一点声音都没有,想必朱流玉已经睡着了。于是,又转身摸到了侧面窗户下。悄悄拿手指顶起了窗户,往里探了一下。朱流玉竟然不在房内,她摸了个空,突然,身子一软,昏了过去。朱流玉早就想到,穆流云会来找他,既然穆流深什么都不想让穆流云知道,那他也不能让穆流云知道。他抱着穆流云,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海棠花味道,清幽飘渺,正如穆流云给他的印象一样,忽远忽近,难以捉摸。他把穆流云放在床上,又径直走到了穆流深的房门前。

    朱流玉想敲门,又自觉白天说得话有些重了。稍等了一下,才轻轻叩门,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又叩了几下,轻轻推门进去,穆流深确实不在。但他瞥到了桌上放着的包袱,看来,穆流深还是没放下要替自己去覃府的想法,他嘴角动了动,转身掩门出去了。

    穆流深想再找朱流玉,但想到他说得话,又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走到门口,看到屋里黑漆漆的,想必朱流玉已经睡下了,在门口稍坐了一下,又回去了。他抬头看看夜空的圆月,已经是四月十三了,下次月圆之时,自己应该身在覃府。就在他低头的一瞬,忽然感觉颈上一阵冰凉。不好,待穆流深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不对,为什么庄子门口的师弟没用示警,此人能够悄无声息地进入飞云派,武功确非一般,尤其是能够把剑架在自己脖子上,是他想得太多而没有注意到来者何人吗?“阁下是?”“你不须知道我是谁,我只告诉你,明日飞云派弟子去覃府,这带头的弟子必须是你。”身后传来了一个浑厚的声音。听到这句话,穆流深反而有些放心了,“阁下放心,这本来也是我的主意。”“拿着,这个人皮面具带着,明日你就戴着它替朱流玉下山。”说着,穆流深接住了这个面具,倏地一下,穆流深还没看得清楚背影,那人便消失了。

    穆流深迅速回到屋内,燃上灯烛,往自己面上一覆,是朱流玉,原来是想让他假扮朱流玉去覃府,他仔细地看着这个面具,竟然把朱流玉眼下那颗痣也描摹上去了,可见观察之仔细,制作之精巧。不对,他假扮朱流玉,那真正的朱流玉怎么办?他赶忙返回朱流玉的房门前,偷偷打开窗户,只见朱流玉背对着房门躺在床上。看来,此人并没非想危害人性命,去与不去,全在自己,现在他只剩一件事了。

    回到自己房中,穆流深拿出纸笔,他要向妹妹流云交代一些事,要怪罪自己,以后的事听师父和流玉安排即可,并将那枚玉扳指留下。此外,他还给师父郑吾留下信笺,解释了自己要去的缘故,又告诉师父切莫责怪自己和流玉,将两封信放在桌上后,一切准备妥当。穆流深看着初晓渐明的天空,下定了决心。

    次日辰时三刻,朱流玉带领李清和和楚青木二人来到栖云堂拜别郑吾,郑吾点点头,交代了一些事,又将一封带给覃府覃主的信笺交给朱流玉,派中仅有郑吾及穆流深、杜流光及苑流之四人送别。

    朱流玉知道,这大概是自己此生最后一次站在栖云堂,与师父及各位师兄弟相见,他还想到了穆流云,自己钟情的师妹。但师命难违,在得知穆流深的想法后,他其实是高兴的,他不想去,大师兄会替他去。但这样,陷自己师兄于不义之地,流云会恨他、师父会看不起他,他或许会被逐出师门,在江湖无立足之地。于是,他还是选择去覃府,不知福祸,只能去闯。

    李清和和楚青木是开心的,但朱流玉脚步是沉重的,他看着有些雀跃的两位师弟,苦笑了一下。刚走出八里地,他突然感觉腿酸软了一下,就跪倒在了地上,这时他才发现,清和和青木早就倒在了自己身后。他无法动弹,只能瞪着眼睛。这时,旁边树后突然出现一个人影,他走到了朱流玉面前,看了看他。朱流玉也发现了他,怎么有一个跟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人,怎么会?他不明白。之间那人突然拿黑布蒙住了自己的眼睛,然后自己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待自己醒来,太阳已经西斜快落山了,他靠着一棵大树,开始回忆起自己晕倒之前最后一幕。那是自己的脸,但身上的味道却非常熟悉,好像是穆流深。头疼欲裂,起身之时突然发现身上有个字条,写着“流玉,我将替你去覃府,那日所说你须谨记,一切皆托付于你,我已与师父请罪,清他不要责罚于你。你且速回飞云派,流深上。”

    原来是穆流深,果然是穆流深。他嘴角微微一斜,快步返回飞云派中。

    穆流深将朱流玉背至一棵大树下后,便返身回到李清和和楚青木身边,将准备好的复神嗅放在他们鼻下,二人瞬间清醒过来,穆流深装成的流玉只说自己也不知为何晕倒,刚苏醒便将此二人糊弄过去,上路了。

    已经是申时六刻了,“朱流玉”三人站在城门外。穆流深望着城门上“洛阳”二字,暗自说道:“覃府,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