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交杯酒(1)
青铜大门里侧,洞穴的最深处,众多灵魂围绕着一个虚弱的女孩。
灵魂体之间可以互相认知,影响彼此。在其他灵魂眼中,爱丽丝·布尔的身影淡的几乎失去了轮廓,他们甚至不敢高声交流,生怕碰坏了这个易碎的女孩。
灵魂想要影响现世,需要耗费极大的代价。
人类依靠肉体使用武器,依托灵魂使用魔法。生前是魔法师的爱丽丝本该是所有灵魂中最强壮凝实的存在。
她的确也是这里存活最久的灵魂。爱丽丝·布尔第一个穿越这道青铜大门,之后的所有冤死者都聚集在她的身边,由她来教授灵魂体存活下去的办法。
这里不断有新灵魂前来,也不断有老灵魂消散,只有爱丽丝·布尔,她一直存在着。
现在她却虚弱的几乎要被空气溶解。
“爱丽丝大小姐……”白发苍苍的老人声音颤抖。
“咳咳……谢谢你一直陪着我,维利尔叔叔。”爱丽丝的声音微不可闻,可是老人依旧听清了。
“作为大小姐您的管家,陪侍在大小姐您身边是分内之事。”
“哪有死掉之后还继续跟着主人的管家呀……再说我已经很久没有给你发薪水啦……”
“维利尔叔叔,我还有最后一个愿望。”
老人垂下苍白的头颅,将耳朵靠近完全透明的女孩,等候她的指示。
就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就像生前那样。
……
青铜大门外侧,布尔矿山幽暗深邃的隧道里,众人抬着乔治在腐朽的木板上行走。
木板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乔治的手腕与脚被绳子牢牢绑缚,躺在临时赶制的担架上,不发一言。
乔治已经很久没有再踏上过这条木板路,这条木板路也再也没有得到过修缮,居然已经腐朽至此,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对于乔治来说,这个地方埋葬的回忆也同样早已腐朽。
他已然不记得爱丽丝·布尔的笑容了。那个女孩瞳孔的色泽,身体的触感,与弯弯的眼,被三十年的滚滚岁月倾轧成一地碎屑,再度忆起,心中只余幸福与后悔。
“到了。”
再长的路也没有此刻的心事长,转眼间,青铜大门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赵威从怀中摸索半天,他记得自己有一块白色魔法师来着,是那个红发女孩,克莉丝汀娜偷偷放在他枕头边上的。
却始终觅不得。
昨天与今天过得相当精彩充实,事情纷至沓来,倒是把白色魔法师给忘了。
“圣灵石也可以用作钥匙。”乔治道。
赵威有些诧异的看向乔治,半晌才道:“哦哦……谢了。”
拿起那块奇异的宝石,将它镶嵌在石壁某处的一道缝隙中。奇异的宝石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光芒后恢复了原样。
青铜大门被推开了。
(原来这东西叫做圣灵石)
人们诧异的观察着四周,来的人无论是原奴隶、原卫兵还是农民,他们都是布尔领地里的居民,都听着“青铜大门里面关着吃人的妖怪”的传闻长大。
现在虽然跟在魔法师身后,踏足了这块禁地,却也止不住心里面犯嘀咕。人群谨慎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打算要做在意外之前。
可是这里只有与门外相同质地的石壁,上面布满与门外相似的痕迹。矿工们都认识,这是用鹤嘴锄一记一记挖掘留下的痕迹。这儿看起来与他们往日无数次挥洒汗水的其他矿洞并无区别。
众人一步步的在青铜大门的“里侧”行走。
路上并无异状。
就连曾在“外侧”佐证古怪传说的那阵阴森的风,与风里夹杂的嘶吼声也都归于寂静。
众人在一片寂静中继续行走。
转过一个弯儿,忽然赵威停下脚步,道:“到了。”
只见那路边有一处石桌石椅,可供人坐下来休息。
赵威便坐下来歇息。
赵威坐在石椅上,有藤蔓的枝丫盘旋在脚边。
这次没有白色魔法师作为光源,但是赵威的视野里并非昏暗一片。
因为有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石桌对面,身上散发出淡淡的光芒。他看起来像是天上的神仙偶然路过人间,便愿意留下来,细细品一杯山川大河酿造的酒。
老人的面前摆着一杯酒。
记得那是赵威上次留下来,敬给爱丽丝的。
正好,赵威这一次也是来找爱丽丝·布尔的。
于是赵威对老人开口:“你们的大小姐呢?麻烦通报一声,按照约定,我把乔治带来了。”
老人眼睛瞧见在担架上被捆个结实的乔治,只是微微一笑,又摇了摇头,重新看向赵威。
他把爱丽丝·布尔留下来的那杯酒小心翼翼的移到桌子边缘,道:“这杯酒不能动它……小友还有酒么。”
老人一开口,赵威就听的真切,是爱丽丝·布尔身边那个苍老的声音。
赵威还记得,这个声音曾恳求他,千万千万要赢了乔治,为此,声音的主人不惜消耗自己的生命与灵魂。
“老先生开口,那自然是有的。”赵威点开面板的物品栏。
【品质上佳的酒与酒杯套装x1取出了!】
赵威给老人斟了满满一杯酒,也在自己面前摆了一杯,却并未饮下。
今天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等待他来处理,而赵威的酒量向来不大好。
只见那老人拿起面前的酒杯,冲着赵威拱拱手,而后一饮而尽。
赵威眼神一凝。
灵魂体脱离了肉身单独存在,想要再对现世造成影响,便是千难万难,需要耗费巨大的代价。
反过来说,只要愿意,存活的灵魂体仍然可以在现世做成一件事。
老人选择的是饮下那杯酒。
“老头子我叫维利尔。”
白发苍苍的老人咽下那口酒,喉咙滚动着,开口说道。
他一手持着酒杯,微醉的模样令他看起来更像天上的神仙了。
赵威点头,示意自己在认真听。
“老头子原本是这里的商人,小时候父亲教过算术,会认几个大字。”
“老布尔不嫌弃我,让我来当大小姐的老师,我便教了。大小姐聪明,长大后更加开了智慧,认得的字比老头子我还多!”
赵威替老人又斟上满满一杯,老人仰头饮尽,语气颇为自豪。
“我肚子里墨水不多,再厚脸皮待下去就是误人子弟了。可是大小姐不舍得放我走,拽着我的胡子让我留下来。老布尔便让我继续做大小姐的管家。”
“其实府子又不大,哪里有那么多事,需要专门安排一个管家!”
“老头子服侍了爱丽丝大小姐一辈子,看着她学走路,看着她长成大姑娘,看着她死去!”
“现在老头子最后要来实现爱丽丝大小姐的一个愿望。”
“那女孩做过的白日梦,老头子我要把它都变成现实!”
乔治从担架上抬起头,剧烈的挣扎着。他急的大吼:“爱丽丝,爱丽丝在哪里?我要见她,我想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