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矿场的工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开，矿场里只剩下几个帮工，两位还在工作的老铁匠，和带着孩子来，在一旁围观的锡德

    先前开垦时损坏相当严重的少数铁镐头被铁匠用工具放进修复的高炉中燃烧的煤炭上，另一位铁匠一如既往拉动着风箱

    一旁的帮工们抡着铁锤，一点一点敲碎布料上摆放的蓝色矿石，再将变成粉末的那些装进容器

    而锡德……他正坐在一把木凳上，拿着被啃掉半块的压缩饼干和水壶，看着面前绕着支起帐篷左走走右看看的孩子，和远处有规律闪烁着的矿石

    他本就打算找两位老铁匠锻造一把没有制造问题的武器，再加之一种难以描述的悸动，就干脆带着孩子来了矿场

    “小心点……这里矿石很多，容易绊倒，伤着就不好了”

    这位小朋友的乖巧程度实在超乎他的意料，在不需要什么管束呵斥的情况下，锡德便顺理成章充当拿东西的物架子，开始思考早些时候的所见所闻

    按照两位应对小组成员的表现，眼睛面前的这些矿石，和掺杂了这些矿石的物品理应不会发光

    他面前的矿石却亮的好似灯泡，自个还产生了相当古怪的适应性，现在已经能直视之前需要戴着护目镜才能观察的蓝光

    锡德的手中一空，他面前的孩子拿过了他手里拿着的东西，坐在没有凸起和矿石的位置上兀自嚼起了压缩饼干

    趁着这个机会，锡德站起身来转过头去，挪开视线观看身后两位铁匠重新为小组成员锻造武器的画面

    那位矮了一头的老铁匠将炉火内已经烧到通红变形的几个镐头取出，放在了一旁的铁砧上

    他从一旁拿起一把长柄铁锤，高举起来双手发力下压，用力一锤砸在那几个已经有所粘连的镐头上

    烧的通红的镐头扁下一块，在另一位铁匠的目视下，他一下接一下的抡着铁锤，敲击铁砧上那块失去本来形状的铁块

    “……足够了，把它丢回去再烧一下，确保塑形不会出岔子”

    等到几个镐头已经随着敲击完全变成了一块，后方那位铁匠叫停了同伴的动作，拿起一旁的钳夹将那块铁夹起再次放入火中

    一旁的锡德看着刚进行了一通敲打的老者，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慢慢皱起了眉头

    他的确信任经验之谈的可信度，但锡德却发现了其他需要将锻造分段进行的理由

    他面前的这位铁匠正在颤抖，双手和肩部都摇晃着，连手中的铁锤都快要脱手落地

    显而易见，锻造的劳累挤干了营养不良，已经不适合铁匠工作的老者双手的全部余力

    眼见没有任何休息的老者还得这么反复好几次，怀着“别让技术人才累倒”心态的锡德冲了上去

    “您还是歇着吧，实在不行您在旁边指导，我来替您干体力活”

    对方脸上刚浮现老年人发倔强之前的表情，却突然脚下一软直着身子栽了下去

    锡德在半路上将他扶住，顺手夺过了对方手中握着的铁锤

    这一系列行为将所有的倔强堵了回去，老铁匠只得找个挖矿时带出泥土堆起的土包坐在上面，远程指示锡德代为锻造

    不多时，他的同伴夹出那块已经合为一体的烧红铁块，将其再次丢在工作台上

    “所以，现在该怎么做？军校和家教的知识这个时候可指望不上”

    锡德拎起铁锤，略一思考便半路上停下了敲击的动作，回过头出言询问老铁匠

    “……先折叠锻打，成铁回炉没那么多门道，用你手边那玩意来”

    锡德顺着所指方向伸出手，从铁砧旁的工作台上拿来一把小了一号，和工地敲钉的锤子差不多大小的铁锤

    他将那块铁按在铁砧边缘，用锤子反复敲击到弯曲后将其转了一圈继续敲击，让面前的这块铁对折起来

    锡德又补上两锤将它敲到变成一整块，拿着夹钳在另一位铁匠动手之前，将慢慢冷却的铁块又一次放入燃烧的煤炭堆中

    做完这些，他活动起铁锤没抡多久，但就是异常酸痛的右手，视线看向那位铁匠坐着的位子

    “你看吧……年轻人，没学过就是差一点，还是得我这老头子亲自出马干活才行”

    或许红鲁塞尼亚就是常出犟驴的地方，那位个头不高的老铁匠已经站了起来，像个文学作品里的矮人一样走到锡德面前，表明自己还能再干下去的拿起了锤子

    锡德也不好说什么了，他可见过犟性子发作还被人劝着导致的争吵，要真和为数不多的技术人才吵出点问题他可受不起

    何况，个人的想法本就不听从他人的指手画脚，这种不会出岔子的倔强也只好顺应了

    锡德恭敬让出路来，然后转头走回之前待着的位置，继续可以称之为敷衍的带孩子

    不过他现在也没法带，那孩子躺在帐篷里熟睡着，不时打出两个小声的呼噜

    锡德坐到椅子上，从兜里抽出一卷折起来的手写文件，关于新开垦田地的分配问题

    显而易见，指望军事长官政权把什么活都干了是不可能的

    他与其耗费人手精力，顶着红鲁塞尼亚农民的唾沫星子和腐败风险把粮食集中起来再行分配

    还不如直接把地分给参与了开垦的农民，再留下一小部分作为他的计划必须用到的启动“资金”

    从地上拿起已经轻了大半，空荡荡的水壶，锡德在持续不断的锻打声中琢磨着掏出了自己的铅笔

    “执行方的指派……骑士团和人民报的精力不能用在这件事上，应该再次指派驻军，在完成任务的同时有限增加他们的忠诚度”

    他嘀咕着，将驻军管事的那几个军官的名字和狮城驻军本身的番号写在留给被指示方的文件空位上

    然后是直接的指令，锡德只花了短暂琢磨的时间，就在文件上写下和军令别无二致的任务下发

    “于一周内统计新开垦田地的面积，按参与开垦者的贡献合理分配开垦田地拥有权”

    很不符合常规，但红鲁塞尼亚本身也没多少国家的样，加急处置吃饱饭和分田地的问题，比遵守不存在的规章制度重要得多

    黄昏的余晖一点点消失，渐渐变成了愈发漆黑的夜色，锡德转过头去看向远处的锻造处

    帮工和老铁匠已经收拾东西，带着他们的工具，有条不紊的从围栏敞开的门离开，走在最后的人将其关紧上锁

    铁块已被锻成了一把刀，就这么被老铁匠在铁砧上

    在炉火的照映下，锡德的视线中，它自刀把以上通体呈现出发光的蓝色，同漫山矿石照的变色的天空遥相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