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向波托茨基宫的锡德闻着井盖底下飘出来的恶臭气息，不由得加快脚下速度赶路

    红鲁塞尼亚的自治化摧毁了将毁坏的一切重建的可能性，自然也包括污物处理厂

    技术人员的锐减和饥饿的蔓延使得对下水道的基本维护难以进行，让它变成了三百万人脚下散发恶臭的垃圾场

    这股混合的臭味令锡德连手上的下水道现状报告也顾不上了，当即折好纸张捏住鼻子用嘴呼吸

    他没能注意到，道路中间翘起一边的井盖下，一双眼睛正紧盯着快步远去的他，直到锡德走过转角消失不见，抬着的井盖才被底下这人重新复位盖好

    井盖下，一名克格勃站在下水道垂直“阶梯”上，下方站着一名正在修理损坏设备的军官，两人都戴着防毒面具

    “这地方也太特么臭了，上边为什么要让我们从下水道去处理厂？”

    军官把沾粪水的塑料从设备的缝隙中扯出来，闻着弥漫的扑鼻恶臭忍不住开口抱怨

    “你想走上边，然后要么吃枪子要么被打死，让他们把你挂在哪儿示众？上周才折了俩人在这儿。”负责侦查的老兵神色一滞，颇有火药味开口骂了回去

    老兵不予理会先行一步，沿着标识原路返回，身后的军官只好背起设备，跟在身后亦步亦趋

    色彩令人不适的污水冒着泡，裹挟着水中一具难辨人形的尸骸和垃圾缓缓流动，引得两人一阵干呕

    职业素养让军官忍着反胃走近一点观察水中尸体，便发现一顶钉在尸体上的帽子上有一抹蓝色

    “看样子就是上次来这儿的……。”身后的老兵已经举起仪器，拍下照片录入克格勃内网，将身份信息对应的栏目状态从失踪替为死亡

    对死伤早已麻木的老兵收起仪器转身赶路，他身后的军官再看两眼，默不作声跟了上去

    一段时间里，压抑的气氛使两人都一言不发，在污水顺着断裂水管滴落在另一侧地面的声音中前进

    犹豫了好一阵，军官打破寂静迟疑说道：“所以……上面怎么想的，我们不是已经在这里折了两个人？”

    此言一出，老兵的脚步骤然停下，转过身来便要开骂，视线却钉在对方衣服上只有一道杠的服役履历上，长叹一口气

    “听着，那两个家伙只是军队塞到克格勃的关系户，跟三十年前涅瓦政变的参与者一边的”

    他固然讨厌那帮蠢货，但眼前这位年轻的同僚显然对此一无所知，没必要将怒火发泄在他身上

    思及于此，老兵脸上的表情一滞，语气从愤怒回落到平和，对眼前的年轻人解释着

    “那…我们来这儿又是为了什么？”军官呆愣点点头，若有所思片刻后又抛出第二个问题

    又一个问题，且比上一个问题难回答太多，老兵只好先一步走远，对军官打个手势

    到底为什么？他罕见的陷入了迷茫，喃喃自语着回忆起自己来时看到的景象

    饥饿无处不在，人民绝望，居所破败，档案中的照片和文档无不说明红鲁塞尼亚是个活地狱

    事实大相径庭，住所确实破烂，但这里的人却有饱饭吃，虽然说不上笑容满面，但也远好过档案照片上面如死灰的当地人

    如此情况只在“勤政者”米哈伊尔治下时出现过，一个大头兵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莫非……

    老兵不由得一激灵，这个答案令他想起了，关于文官残余激进派的一件事——他们的领头人叶戈尔

    他曾在涅瓦政变不可避免的胜利中向军方举手投降，令几近失败的建制派堕入深渊，也曾在近北边境战争中竭尽全力，将诺夫哥罗德的惨败扭转为劣势

    这种种的功劳却随着叶戈尔的逃离而土崩瓦解，露出了底下暂避锋芒保存实力的文官残余实质

    军方的突袭没能抓住他，却找到了一堆私人物品，抹掉面部的合照，钉着教案和地图的黑板，还有一台没能打通电话的老人机

    瘸了情报搜集能力的军方一头雾水的封锁了现场，留在原处的东西成为了克格勃探员所搜集的证据，用于发掘把柄

    这个把柄直接揪住了一个人的辫子，也驱使他一手做成了前任军事长官的死亡

    档案上所写的内容到此为止，但他们没来得及写的是，这位被抓辫子的大头兵并没有当只兔子

    叶戈尔来路不明的养子完美继承了他的衣钵，先是反过来揪住了克格勃出尔反尔的刺杀行动，更借着宗主国内斗的现状逼得克格勃暗地里上了贼船

    老兵摇了摇头，他想活着就必须要一无所知的混日子，他的职业又让他不得不，甚至有些时候下意识的思考这些东西

    他悄无声息转过头去看向身后的军官，这位年轻人和他刚跻身克格勃时很像，一腔热血想要改变现状，对前方的黑暗一无所知

    “呃，怎么了？”思考和暗中观察还是拉慢了老兵的速度，身后的军官已经自顾自走到面前，一头撞上了他的后背

    “……没什么，到地方了，去把设备放置好。”老兵自然不能说出去，只好支开军官遮掩一下

    对方并没有发现异常，走到标记地点解下背上设备放置下来，开机输入一串代码，进行着将设备模式切换为监测模式的操作

    不等军官支起身子，一阵不合时宜的金属摩擦声响便在下水道内骤然响彻起来

    老兵左顾右盼观察四周，却发现声音来自上方，他便抬起头向声音的来源看去

    本该就在那儿的井盖被撬棍勾住，随着不甚明显的喘息声被人蛮力拉拽翘起露出一角，向下水道内投入一缕阳光

    老兵大惊失色，冲上去试图把军官拽出井盖范围，躲过打开井盖之人的视线

    晚了，井盖随着更多人加入，像拧开瓶盖一样被转着扭出井口，令下方的老兵和军官暴露身形

    “底下……有人？”在众人的喧闹中，一个人走到取掉井盖的井口面前，低头看向下方

    老兵看清他的面孔，面如死灰对着上方举起了双手，来者正是锡德，在这个最糟糕的情况下，他俩被逮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