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载义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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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醉猴子官衙遇险 虎狼穴暗室藏污

    话说张千载吃过午饭,正在房中闭目养神,忽听见街上一阵喧闹,忙开窗看去,见一群衙役正穿街而过,引得路人纷纷驻目,有些摊子来不及避让,都被撞翻在地,摊主敢怒不敢言,都忙不迭满地收拾。那领头的人大叫:“兄弟们,快,莫让那小贼跑了。”千载一眼认出,此人正是上午那税差,心道:“糟,这伙人正是要捉那醉猴子,他们还是放不过那少年,却不知他如何了,可莫要让他们捉到。”

    千载再无心休息,忙整理好衣裳出了门去,远远跟着那些衙役,只在心中默念:“醉猴子,你可要藏好“。如此跟了几条街,只见那些衙役一路威风凛凛,白吃白拿,闯铺骂街,却连要捉拿的人影都没见着,走到一处空旷处,后面几个累的坐下,嘴里直抱怨,再不肯起身,那为首的见了,也不好强逼,只能骂骂咧咧道:“算那小子走运,今日就饶了他吧,下次莫撞我手中,否则定要剥下他一层皮来。”说完,也喘着气坐下休息了。

    千载见状,也松了口气,蓦然抬头,不远处却正是蛇山,他远眺山顶,那南楼依旧矗立在山顶,几年前他登顶蛇山的场景也如昨日之事,历历在目:山下的南湖,荷叶碧连天,广平桥上,亭台楼榭,游人如织,蛇山西南,夹江通湖,那里风平浪静,是个天然的良港,商船客舫,首尾相连于天际。如今再看,虽不似往日繁华,却也比其他许多州要热闹了。

    千载这几日也无心故地重游,只在感怀一番后,便向回走去。转到一巷中,正遇一行四人从一处宅院中出门,那四人黑袍罩身,看不见面貌,在这鄂州城中,却甚是扎眼,便多看了几眼,这一看不要紧,那为首之人的身形却是眼熟,千载脑中一转,恍然心道:“此人不正是昨夜于寒子溪边偷那死婴之人?”于是他便随着那行人身后数十丈远,想着要一探究竟。约莫一炷香功夫,那四人来到一处院落高墙外的角门处,扣动门环,就见那门半开了,四人鱼贯进了。千载绕着那高墙来到正门街上,这才发现,这院落正是鄂州州衙之所在。千载心中疑惑道:“莫非这四人是州衙中人?他们偷死婴又是为何?可他们若是州衙的人,为何不走正门?”苦思冥想许久,却摸不透其中门道。却见这州衙前兵丁环立,守卫甚是森严,千载不知这院中防卫如何,也不敢在这光天化日下潜进去。便又到那角门对面盯了一个时辰,直站着腿酸,这才思忖道:”莫不如等着天黑了,再进去一探究竟。”

    待到酉戌时分,天已全黑了。千载以黑巾蒙面,放轻脚步,到那角门旁,见四下无人,展开身形,如夜鸟入林般消失在夜幕中。千载在房顶潜行间,也分清了这大体布局,这进来之处正是州衙最后一进院子,院中灯火通明,西南一房中传来人声,窗户上人影憧憧,门前有两个兵丁守着,千载料想那行人或正在此,展开壁虎爬墙,伏在那房顶脊下。他小心拿开两块瓦片,透过那孔洞向内望去,见屋内几人正在喝酒。四个黑袍人也在其中,此时他们罩在头上的黑袍已经掀开,露出四个光秃秃的脑袋,竟又是四个和尚,主座上是个胖子,千载认出他正是当日黄州露台边杨琏真迦口称‘袁大人’的沿江制置副使袁介。袁介右边坐的也是个官样打扮的人,千载听了片刻,见袁介叫那人‘胡大人’,心道:”想必这人就是鄂州知州胡万禄了。却不知何时,这袁介也到了鄂州,他本是负责大宋沿江水军防务,却来此私会几个和尚作甚?这几个和尚又是何人?“

    那胡万禄举着酒杯敬袁介道:“袁大人,下官这今后的前程却是望你多多提携了。”袁介笑道:“胡大人哪里话,你可是这鄂州的父母官,又何须我来提携。”袁介道:“什么狗屁父母官,还不知这位子能坐到几时,倘有一日,这城都不姓宋了,哪里还有我这知州的去处?”袁介道:“哈哈,胡大人严重了,就算到了那时,你也不该找我,”说着手一指那左边的和尚,继续道,“扎巴大师才是你的贵人,你将大师伺候好了,届时他或许能再给你个锦绣前程。”胡万禄忙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扎巴大师,你可是国师的开山高徒,到时候还请多多提携。”

    只见那叫扎巴的和尚说道:“那有何难?只要胡大人一切听小僧的,为我蒙古立下功劳,我自会禀明家师,让他在大汗面前替你说上一句,这区区的知州,又何足道哉?”胡万禄听了,忙欢喜道:“多谢大师。下官一定竭尽全力,大师有事尽管吩咐。”扎巴道:“我等奉家师八思巴之命,前来为我蒙古大军南渡做些准备,目下这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诸事颇顺利。这也亏得二位大人鼎力相助,你们尽管放心,我们蒙古人也绝不是那不思回报的小器之徒。今日我刚收到书信,这两日便有一批财物送来鄂州,到时候权做二位大人的活动之资。“袁介胡万禄二人听了,又是高兴万分,一时间屋内觥筹交错,杯盘狼藉。

    片刻后那胡万禄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打开,露出两个鲜红的丸子,拿起一颗和酒吞下,对那扎巴说道:“扎巴大师,你看这神丹只剩这两个了,抵不了两天,不知你们何时再炼些来?”袁介也附和道:“是啊,大师,我这也为数不多了。要是这神丹没了,我可如何度过这漫漫长夜?”

    扎巴听了,大笑道:“二位大人,须记住:‘白骨皮肉,都是红粉骷髅,诸相非相,凡有相,皆是虚妄’。女色也是刮骨刀啊!”胡万禄道:“大师,你莫念那佛偈,我也听不懂。我只知道,这神丹让我脱胎换骨般,夜夜御数女也不在话下,好不快活。我哪里还管他刮骨钢刀,红粉骷髅,你们出家人却没听过,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钢刀刮得我爽快,这骷髅我就更爱了。”

    扎巴听了,从身上掏出两只锦囊,分别交给袁介胡万禄二人,道:“小僧这还有几颗,你二人分了。只是这些日子怕再炼不了这神丹了。”袁介将自己的那份收入怀中,问道:“这是为何?”扎巴道:“你们可知,这神丹是如何炼得?”二人摇头。扎巴又道:“这丹中需用几味西域天山上的珍贵药材,掺那刚出生婴孩的心肝血肉调配了,放入丹炉中细细炮制,如此方有补精益血、返老还童之功效。这天山药材虽珍贵,却不难得,只是这婴孩的心肝,却极为难寻了。现如今这鄂州城中,婴孩极难寻得了。“胡万禄道:”不是还有那寒子溪边的么?”扎巴道:“你有所不知,昨夜我去那寒子溪边,却不料被一人发现行踪,那人身手了得,若不是我逃的快,怕是已被他发现藏身之所。不料今日我就发现城中有传言流出,说是有人偷那婴儿。派我这三个弟子去寒子溪再看,却发现溪边一个却都没了。“袁、胡二人听了,连声叹息:”这可如何是好?“扎巴道:”二位大人也莫急,我想待过段时日,自会是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袁、胡二人无奈,只得又闷闷喝酒。

    千载在房上听得这些,早已血脉喷张,直恨得牙都要咬碎,一股无名之火从心头腾腾涌出,心中骂道:“你们这些败类,竟勾结番僧,鱼肉百姓,图我宋土,荒淫无度,当真是该杀,该杀。可这扎巴也是个高手,又有他三个弟子相助,我如今下去,怕不仅杀不了这些猪狗,反而陷身于此,打草惊蛇。今日就且将他们项上人头暂寄在此,待我想个法子再来取。”再窥那屋中,胡万禄又叫来几名舞姬助兴,扎巴的那三个弟子,早已按耐不住,对那些女子上下其手,调笑取乐。

    “畜生!”千载一时情急,骂出声来,刚骂完就心中后悔,暗道一声:”糟!“果然,只听那扎巴大声道:“房上的朋友,你已偷听小僧说话多时,何不现身一见?”

    千载正欲飞身离去,抬头却见屋脊对面也闪出一黑影,跃上房脊,向那头跑去,说时迟那时快,只听一声脆响,那扎巴射出手中一支筷子,喊了声:“还不留下?”只听见瓦片碎裂,那黑影“啊”的一声,被那支筷子将身子穿了个透,如断线的珠子,砸破房顶,直直坠了下去,千载听那声竟觉十分耳熟,也来不及思索,身形早已弹出,不等那人落地,便斜身飞近,右手一抄,提住那人衣襟,双脚在横梁上一点,破窗而出。

    这电光火石间,情景大变,胡万禄和袁介二人早已如那惊弓之鸟,拉着几个舞姬一道躲在桌底大叫:“护卫,护卫,莫放走了贼人。”扎巴和三弟子也飞身追了出去。那两名护卫听到他们大人的叫声,刚要转身,只觉眼前人影晃动,后颈却被一掌砍中,顿时二人如烂泥一般瘫倒在地。可也正是这一下,千载身形受阻,再加上怀中抱着个人,再想走脱已是不及,那四个和尚已将他围住。

    扎巴道:”没想到这房上藏着了两个人,小僧一时大意,竟未察觉。你是何人,鬼鬼祟祟,何不将面巾摘下?“千载道:”我是来取你狗命之人。“扎巴听了,大笑道:”哈哈哈,就凭你?既如此你能否告诉小僧,为何要杀我?“千载道:“宋蒙不两立,你们这些蒙古鞑子,人人得而诛之,哪里要什么理由?“扎巴道:”我佛慈悲,众生平等。这天下众生皆是一般,又何必分个高低贵贱?”千载道:“休要满口假慈悲,你们侵我宋土,屠我宋人,何时讲过平等?慈悲?”扎巴道:“佛祖慈悲心肠,却也要有霹雳手段。想我天可汗,受长生天启示,欲一统天下,使天下万民免受这战争之苦,可偏有那些人,不识好歹,负隅顽抗,不杀他们,留着作甚?”千载道:”好个巧舌如簧的番僧,你枉称为出家人,却纵容你那些弟子荒淫,莫非这也是你的佛祖启示?”扎巴道:“这又如何?我们密宗没有你们中土佛教那许多清规戒律,遵的便是男女双修之法,那道济和尚也是酒肉穿肠过,你们宋人不一样将他视为活佛?”千载道:“你只知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却不知活佛还有后两句话——世人若学我,如同进魔道。你们这些妖僧,竟也敢和活佛比?真是好不要脸。寒子溪边,偷婴剖心,坏事做尽,如今却能冠冕堂皇,你们果真是厚颜无耻啊,若真有佛祖,定叫你们这些畜生堕那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扎巴恍然道:“原来是你!那日在寒子溪的果真是你?”千载道:“是我如何?”扎巴此时杀心已起,恨恨道:“是你就好,原来我见你功夫了得,起了爱才之心,想劝你效力我大蒙古,如今看来,却是留你不得了!”

    千载方才救人的一瞬间,已瞥见所救之人正是在街头耍猴戏的少年,此时他仍是血流不止,自己的胸口都已被血浸透,不禁心急如焚,方才和那和尚说话的功夫,心中已打定主意:“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将这少年救出去,这四个番僧中当数扎巴功夫最高,自己此刻并无必胜把握,只有从那三个小弟子身上打开缺口,此番出手,定要全力。”

    于是乎,那扎巴话音刚落,只见千载身形暴涨,大喝一声,一道残影便已飘向正前,对面那小番僧哪里见过这等身形,早已目瞪口呆,还来不及出拳,只觉得千钧之力砸来,“霹雳咔嚓”,胸骨尽断,吭都没吭,便一命呜呼。千载也不停留,真气提足,跃上房顶,其他三人哪里肯罢休,紧追不舍,千载不欲与其纠缠,使他们形成合围之势,便在几处房舍上来回跳跃,可千载毕竟肋下夹着一人,被其所累,眼见扎巴越来越近,千载无奈向离他最近的一小番僧突然袭去,那厮刚才已见得张千载的厉害,不敢与之交手,只得一味闪躲,可哪里躲得开,没两招,后心就正吃千载一脚,势大力沉,小番僧顿时如那断线的风筝,向扎巴撞去。扎巴收不住身形,被那小弟子撞了个满怀,不禁气急败坏,竟将那弟子手脚扯断,扔向一旁。千载见状,又飞身下了屋顶,穿行小巷之间,扎巴被那弟子扰了,眼前已失去千载的踪影,仅剩的一个弟子却也下了房顶,紧紧跟着千载。千载心道:“这一个不解决了,迟早要被他师父寻迹找到。”于是便在一转角处闪到墙后,待那番僧气喘吁吁赶到,却见黑漆漆的巷内空无一人,正疑惑着,千载却从身后一掌拍来,那厮被拍倒在地,昏死过去。

    千载趁扎巴未到之际,一路狂奔,直到看到客栈这才收住脚步。又在后院墙外等了片刻,确认那扎巴没追上来,这才越过院墙,从窗户翻进房间。关了窗户,插了门闩,将少年醉猴子放在床上,将血污的上衣解开,那右胸口赫然一个小洞,直贯到后背,还在渗着血,张千载见了,也是心惊,暗道:“这番僧扎巴不愧是八思巴的开山弟子,比那杨琏真迦确是厉害许多。还好今日未和他纠缠,否则定占不了便宜。”千载摸了摸脉搏,甚是微弱,那醉猴子脸上也惨白,气息更是若有若无。若是小伤,千载还有些丸药可吃,可这少年如今却不知内伤如何,千载也不敢给他胡乱包扎吃药,一时心中慌乱起来。这时有人敲门,千载忙问:“谁?”

    门外道:“我,你姐,还能有谁?我见你房间亮了,想来是你回来了,来看看你,怎这么晚才回”。张千载听了,忙去开门,一把将宋越拽了进来,又闩好门。那宋越猛然见到床上躺着一个浑身血污的赤膊男子,大惊失色,刚要喊,就被千载一把捂住嘴,道:“姐姐别喊。被别人听到就不好了。”宋越让他松开手,问道:“这是谁人?怎这样子在你的房间?”千载道:“说来话长,这是昨日在街上耍猴的那个少年,我在州衙救他回来。只这当下要紧的,是找个人给他治伤。”宋越道:“那还不快送他去医馆?”千载道:“不能去医馆。我二人刚从州衙杀出,怕那官府正派兵捉拿我等。”宋越道:”那便请个郎中来就是了?“千载道:“也怕官兵问时,那郎中泄露出去,不是白白送了命。”

    宋越想了会,一拍额头道:“咋把他忘了,这街尾上住着个赵老汉,说是曾做过医官,人挺和气,街坊们有个头疼伤痛找他,他也收治,钱多钱少也不嫌。我这去把他叫来?“千载道:”好是好,可这太晚了,他还肯过来?“宋越道:“人命关天,我去喊,抬也要把他抬来。”千载点头道:“姐姐去叫时,却不能惊扰了他人。”宋越应着,转身便去叫人。

    过了一炷香,千载听见木梯作响,忙开了门缝看去,见宋越用力搀着一老丈的胳膊正上楼来,忙出门去扶,老丈望他一眼念叨道:“这深更半夜,啥病人定要老朽来,这后生看着也不似有病在身啊?”宋越道:“不是他,是别人,您老休念,今日欠你恩情,他日定然补上。”说话间,三人进了房间,老丈喘了两口气后,走到床前望去,惊道:“这哪里是什么病,分明是外伤。宋丫头,你诓我呢。”千载道:“赵老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在山上见他砍柴受伤,便带回家来,看来也是个可怜人,您救救他吧。”赵老丈伸手搭脉,又查看了伤口,忙吩咐宋越去准备热水、细布等等。

    待清洗了伤口,敷完药,众人忙完,天却已近五更,再看那醉猴子,呼吸已然匀称,面上痛苦之色也淡了许多。赵老丈长出一口气,累的瘫坐在凳上,宋越将一切收拾妥当,又收了那血衣去洗,千载忙倒了杯茶端给老丈,又拿出一锭五十两纹银,道:“赵老丈,辛苦了,千载多谢您老救命之恩,纹银奉上,权作医治之资,还请笑纳。”老丈喝了口茶,拿起银锭子看看,笑道:“小友真是客气。这银锭子莫不是封口的钱?”千载不明白老丈意思,也没接话。老丈又道:“这少年身上的伤,我见分明是被功夫高强之人所致,你却骗我他是砍柴受伤,如此不是欲盖弥彰又是为何?”千载心中一惊,不料这老人早一眼看了出来,脸上不禁露出愧色。老丈见了,笑道:“也罢也罢,老朽老矣,也管不得那许多闲事,小友放心,今晚之事老朽绝不会对外人吐露半句。只这锭银子,我也收了,要说老朽平日里粗茶淡饭,粗布麻衣,用不得这许多钱去,可若是不收,只怕你不放心呢。”千载惶恐道:“老丈哪里话,千载绝无此意,也绝不是刻意隐瞒,只是怕牵连老丈,惹来麻烦。还请老丈多多包涵。”老丈闻言,笑道:“哈哈,无妨无妨。老朽一生阅人无数,可今日见你,却觉得你与众不同,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同。奇哉奇哉!也罢,老朽累了,先回家歇着。正好我那屋内有些草药,你随我回去拿了回来,煎了给他服下。”千载听了,忙挎了箱子,一路送老丈到家,又拿了些药回了客栈。

    话分两头,却说鄂州州衙那边,早已乱成一团。扎巴回到州衙内,没捉到人,又折了两个弟子,自是恼羞成怒,只砸个院子来出气,一时间树断草折,假山崩塌,石桌石椅都被掀翻在地,旁边众人,纷纷躲得远远地,无人敢上前半分。直到那胡万禄带人抬回两个尸首和那奄奄一息的弟子,这才停下手来,忙给那还活着的弟子验伤,只看了两眼,便大叫道:“苦也,这个就是不死,也是个废人了。”一旁胡万禄听了,却不知救也不救,好生尴尬,还是那袁介道:“大师,他怎么说也是你的徒弟,你们这师徒情分终归还是有的,况他们千里迢迢随你来到此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看还是先找人给他治了,留下这条命再说?”扎巴看了他一眼,并未理睬。袁介见了,只当他默许了,忙示意胡万禄,让他叫人把那人抬了下去医治。胡万禄道:“袁大人,这如今可如何是好?那贼人听到你我谈话,怕还听到不少,若是他向外说了,传了出去,我们岂不是乌纱不保?”袁介道:“你慌什么?那贼人就算听到什么,左右也没得证据,奈我们何?只是如今我们竟连他是什么人都没弄得清楚,这才是心头之患。若是普通蟊贼,那便随他去了,可若是有心之人派的细作,那我们可无法对丁相公和贾丞相交代了。”原来这俩人都是右丞相丁大全的人,平日里更是以丁大全的家奴自居,甚是傲娇,而那丁大全和贾似道又是个穿一条裤子的,均是朝中的主和一派,所以二人才怕事情传到他们耳中,被怪罪罢官。

    扎巴听了,冷哼道:“你们这两个,当真是个鼠辈,如何这样就被吓住了,丁贾两位丞相那里你们莫要担心,我自会知会。只如今要紧之事,是尽快把这贼拿了,我见此人,绝不是个平庸之辈,无论是言谈还是武功,均是少见。若能拿了,那底细你们自会知晓,到时也好向你们的两位丞相大人交代不是?“袁介道:”不错,大师言之有理。胡大人,还不快召集州府兵丁,上街去拿人?”胡万禄苦笑道:“我的袁大人,你说的轻省,这偌大个鄂州城,我州衙百来个衙役,若是一街一巷去寻,还不知要到那猴年马月去。莫不如你召集些兵马来寻,那不是快得多?”袁介一听,不快道:“你也是个蠢的,真是好没道理,我那帐下统辖的都是水军,哪里能上岸到这城里来执法?要是能来,我哪里还要你说得?”胡万禄道:“左右不是你的事,我才是那风箱里的老鼠。“袁介道:”你真是啰嗦,这鄂州城的兵都归都统司辖制,你是这鄂州知州,何不向那调兵?“胡万禄道:”你不是不知,我与那张胜势同水火,向来不和,我去借兵,岂不是自讨没趣?“

    扎巴听二人争论,顿觉得这两个人真是愚蠢如猪,心中万分嫌弃,可想着还要靠着他俩才能调动这些衙役,捉拿贼人以解今日之辱才是正事,便压下心中火气,道:“二位大人莫再争论,眼下抓人要紧。胡大人,先叫人看住四道城门,严加搜查,以防贼人逃出城去。再者,那二贼中有一人身受重伤,且听说话也不似这鄂州人,你们的人无需全城去搜,只消搜那大小的医馆和客栈便是了。”袁介听了,连声称妙,又献策道:“胡大人,你再让人写些悬赏告示,捉拿贼人。俗话说这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如此一来,那二贼定是插翅难飞,我们就来个瓮中捉鳖,岂不是妙哉?”胡万禄见袁介插嘴邀功,心中不悦。可当着扎巴的面又不好发作,只得遵照执行。于是当下也不迟疑,先派人去了四座城门处,让他们搜查出城之人。再派人去通知州衙中所有当差的,无论大小老少,只要闲着的,全部来此集合。

    因正是半夜,除了一些在各处值守的,许多兵丁都在家中睡觉,哪曾想睡得正香,忽然来了通知,让去衙门集合,等众人到齐,天色早已放亮,一个个骂骂咧咧,七倒八歪地站在那州衙门外,那胡万禄在门口等了这许久,早已是又累又困,好不容易见人来齐,又这般松松散散、心不在焉的,更是来火,一股脑发作,叫来两个都头劈头骂道:“蠢货,你看看你们带的这些兵,哪里有个兵样,真他娘的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我说呢,这大宋朝哪来吃这许多败仗,如今看来,我却在你们这找到了缘由,一群猪。”下面众兵听了,不敢露出声色,却早在心里将这胡万禄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百遍。站在衙内的扎巴听了,嫌他啰嗦,便让袁介传话,让胡万禄速速寻人。胡万禄听了,不敢不从,将众兵丁分为四路,四个正副都头各带一队,又将刚刚文书写好的悬赏通告一并分了,顺路贴上。令四路人马向城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分别搜寻,特别是医馆客栈,见到有受伤的,不问缘由,先带回衙门再行审问,遇有反抗,格杀勿论。众人领命,浩浩荡荡去了。

    几人忙了一夜,见众兵丁走了,袁介便借口军营有事,回他那江中大营去了。扎巴带了几人,将两个弟子的尸首用车装了,拉到城外进行火葬。胡万禄见他们都走了,心中反生烦乱,焦躁不安,叫来两名舞姬,也回房歇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