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载义士
繁体版

第二十一章 蒙大军兵临城下 文天祥怒斥迁都

    八月十五,中秋,这一夜张胜在营中设宴,教头张千载、各军正副指挥使、团练使、牙将、校尉、正副牌军等将领赴宴。

    张胜举杯朗声道:“诸位,今日我张胜在此,同诸位一同过这中秋佳节,眼下战事紧急,大家无法与妻儿老小团聚,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今日你我在此为国尽忠,也便算对身后的父母尽孝了。来,干了这杯!”

    众将领听了,壮怀激烈,高喊:“为国尽忠!”

    张胜又道:“今日我还有一件大喜事要说,四川捷报,蒙古大汗蒙哥在围攻我钓鱼城时,被飞石所伤,重伤不治,死了。当下,进攻四川的蒙军已护送蒙哥的灵柩北撤了!”

    听得此消息,众人欢欣鼓舞,一时觥筹交错,气氛热烈。夜宴直到三更方休。

    次日一早,张胜忽升帐点将,此时众人还沉浸在昨夜酒兴之中,不知大事将近,待到中军帐,只见张胜神情肃穆,一时又窃窃私议。见众人到齐,张胜道:“凌晨军报,忽必烈十万大军已攻破虎头关,眼下正向黄陂进发,不日即将抵达我鄂州江北。”

    众将大惊。穆武道:“前几日虎头关还报说关城固若金汤,打了数场胜仗,如何今日就被攻克?”前军副指挥使刘杰笑道:“这便如何,我大宋守将向来隐瞒军情惯了,小胜报大胜,失守报坚守,非要等到城毁人亡不可,才报个失利。”中军指挥使范质道:“虽说忽必烈号称十万,你我也不知真假。况我们还有长江天险,十万水军,又何惧他?”众人闻言,议论纷纷。

    张胜道:“诸位将军,切不可轻敌,虽说我们有长江天险,亦要做好防备。”说罢请出兵符,拿出令箭,叫声“众将听令,”点了前、后、左、右、中等诸军将领,各自领命,又遣人飞报沿江制置使司、江北阳逻堡大营、江南浒黄州大营,早做防备。最后又使人传了鄂州知州郑宽前来,命其安抚城中百姓,做好城中安置,并发了告示。一时间,山雨欲来,黑云压城。

    三十日,张胜领穆武、张千载城楼巡视,忽人来报:“忽必烈大军已抵江北。”穆武道:“再探!”张胜望着茫茫长江,问道:“千载,你看我大宋战船两千,扼江锁渡,何其壮哉!”千载道:“只是不知袁介如何迎敌?”张胜叹道:“此正是老夫一大心病,此水军乃我大宋精锐,如若指挥不当,那袁介便是我大宋千古罪人!”千载道:”若是...若是水军不利,将军准备如何?“张胜笑道:”千载所虑极是。我日前已飞报贾相公,他已命四川制置副使吕文德率军从四川顺江而下,前来增援。鄂州乃京湖之关键,万不可失。“

    不到午时,便见江北阳逻堡大营处炮火喧天。张胜忧虑道:“阳逻堡大营守军数千人,却不知可抵挡到几时?”千载道:“阳逻堡自古兵家必争之地,沿江岗峦起伏,层峦叠嶂,我军又经营多年,城坚炮利,蒙军要想攻下,也是不易。眼下我最担心的还是水军,忽必烈此举必是声东击西之计。”

    直到九月初四,军报传来,大宋水军三路大败。原来这日大风大雨,宋军以为这种天气蒙军必不会强攻,哪知忽必烈兵行险着,竟收买江北渔民,这些渔民因记恨袁介,也是献舟济师,充作向导,又派出三路奇兵攻打宋军,一路董文炳率死士数百人冲前,乘风雨朦胧,击鼓急进,直达南岸;一路张荣实率军乘轻舟鏖战于北岸,获宋战船二十余艘,斩水军将领吕文信;一路朱国宝,率精兵与宋军战于中流,大小十几战,夺战船千余艘,杀溺水军兵士不计其数。经此一战,阳逻堡失守,蒙军也迅速渡江,围困浒黄州。

    岂料祸不单行,初五日一早,张胜正和众将商议军情,忽人来报:“浒黄州守将已降!”张胜大惊:“什么?”来人道:“忽必烈知会守将邱明,若是早日投降,便严禁蒙古军士擅闯民宅,凡有违者,军法从事,并允诺会放掉俘虏的浒黄州将士,如若不降,待蒙古大军进城,便会屠城。”张胜骂道:”我鄂州成孤城矣!邱明该死,枉你在我手下这么多年,没想到如今也成了个贪生怕死之辈,该杀,早该杀!“

    忽又有人来报:“忽必烈遣了人在两军阵前招谕劝降!”张胜大怒:“鞑子张狂,欺我无人。”说罢带着众将上马,出了城门,赶往两军阵前。穆武拍马上前,叫道:“我乃张都统麾下穆武!”那使者手托招谕道:“你们都统何不亲自前来?我们大元帅有话与他。”穆武道:“笑话,我们都统大人岂是你们说见便见的?何不让忽必烈来见我们将军?有屁便放,休要啰嗦!”使者见此,也不多说,展开招谕道:“大元帅招谕,念尔鄂州数万生灵,不忍歼于锋刃,现我大蒙古元帅忠厚存心,法天道,顺人心,雷霆霜雪,暂不可常。若恃城坚兵广,抗明命,则不日我蒙古大军进城,定血洗全城,悔无及矣。若顺应大势,归我蒙古,则全军可活......“

    “忽必烈狂妄,“张胜话音未落,早张弓搭箭,将那使者射杀于阵前。蒙古大军见状,一时鼓噪。但见对方军中一驷马战车驱动来到阵前,车上一人,一身蒙古铠甲,身形高大,一声大喝,声如洪钟,蒙军立刻停止骚动。

    这人道:“我乃大蒙古征宋东路军元帅忽必烈,请张胜将军阵前说话!”张胜见是对方主帅忽必烈,也出阵道:“我便是张胜!”忽必烈将张胜一阵打量道:“张将军,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威武!”张胜道:“忽必烈,你有话便说,莫要多费口舌。”忽必烈道:“当今天下,我大蒙古顺应天命,誓效秦皇汉武,一统天下。你大宋皇帝昏庸无能,百姓水深火热,张将军空有一身抱负,何苦替那昏君卖命?不如早日投降,也免得城中百姓流离失所,受那战火之苦!”张胜道:“你们原不过是草原蛮夷,不曾开化,哪里懂得‘孝、敬、忠、贞,君父之所安’的道理,我张胜乃至我大宋万万子民,又岂是那不忠不孝之人?”忽必烈笑道:“你们汉人的圣贤孔夫子说过:‘只是一味恭顺、迎合父亲,并不算得孝顺。天子身边若能有七个直言劝谏的大臣,即使天子是个无道昏君,他也不会失去天下’,可如今你看看你们皇帝身边,哪里有什么谏诤之臣,这难道不是亡国之象?想你张胜也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又何必做那个一味愚忠愚孝之人?”

    几个将领闻言心中大惊,想不到这蒙古忽必烈竟也对儒家经典如此娴熟。张胜道:“谁说我大宋没有谏诤之臣,想我大宋自太祖皇帝起,延续至今将近三百年,岂是你等蛮夷所能想比。如今小人得志,竟妄图颠倒乾坤,岂不可笑!”忽必烈脸色一沉:“如此说来,张将军是不肯投降了?”张胜道:“不仅不降,老夫今日还要取你首级!”说罢一挥手,后面埋伏的弓箭手见状立刻放箭,顿时箭如雨下,奔忽必烈而去。

    眼见忽必烈命丧当初,忽见一排排甲兵手持护盾腾地而起,将忽必烈护得个严严实实,近身不得。张千载手持长枪,腾地而起,飞身向忽必烈刺去,那些甲兵慌忙护卫,只见千载手中长枪变换莫测,一刺一挑之间,那些甲兵纷纷两旁倒地,蒙军大乱,忽又一员大将持戟飞身前来护主,口中喝道:“张柔来也!”但见枪戟对阵,上下翻飞,一时胶着,蒙军见此,便将千载团团围住,千载边打边撤,暗地寻思:“这张柔非同常人,今日若再逞强杀那忽必烈,只怕自己也要身陷于此,不得逃脱,不如早些脱身,以图后计。”想着忽然一招虚晃,飞身撤出蒙军包围,回到张胜身边。

    张胜大喝一声:”将士们,杀鞑子!“穆武一马当先,率军杀去,顷刻间,双方军马战至一处,硝烟弥漫,厮杀震天!

    “报,蒙古大军猛攻东城门,形势危急!”

    张胜大叫道:“哪个去增援东门?”萧适出列道:“末将愿带五百军士,前去增援!”张胜道:“速去。”

    当下萧适点起五百兵马,往东门杀去。厮杀中,只见一敌将骁勇异常,那人正杀得痛快,忽见宋军中杀出一人,自己与他斗了数十回合,占不到便宜,忙勒马道:“吾乃大将军张柔麾下百夫长巩彦晖是也,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金应大笑:“什么狗屁百夫长,老子大宋军中无名小卒,速来受死。”说罢挺枪去刺。双方又战三四十回合,金应见其破绽,一枪将其刺于马下。

    蒙古兵见他们百夫长死了,慌忙后撤,萧适率军截杀,忽蒙古军中又冲出一人,与萧适斗得难分难舍,金应上前相助,一个不慎,被那蒙将划伤左臂,手中长枪掉落,萧适忙挥刀来挡,那人边杀边道:“想不到大宋军中还有你这等好汉,报上名来,若是日后降了我蒙古,我也保你做个副将。”萧适怒道:“狂贼,败军之将,安敢狂言。”那人笑道:“我乃忽必烈麾下大将张禧,保你做个副将也是不难。”萧适不理,只是要取他性命,张禧也只得全力应战。忽后面一道箭矢射来,正中张禧左肩,张禧见势不妙,慌拍马逃去。

    再看射箭之人,正是小猎户张德兴,萧适笑道:“好小子,射的好。”张德兴见金应受伤,忙来接应。

    这一战,双方直战到天黑,方才鸣金收兵。

    这一夜,鄂州城中,死伤遍地,城中百姓皆出门帮忙抬尸体,救伤兵,恸哭之声,不绝于耳。张胜等巡视时,不觉悲从心来,叹道:“此才一战,我军便死伤惨重,这忽必烈来势汹汹,接下来还不知有多少恶战。”

    张千载一旁道:“将军,你看这全城百姓,哪一个又怨言?再看看我们的将士,哪一个又是贪生怕死的?得此军民,有何惧?”

    张胜听了,也不说话,只蹲下身子替一个伤员包扎,伤兵挣扎着要行礼,被张胜按住道:“你别动。伤势要紧。你是哪里人?”伤兵道:“我是河南的。”张胜道:“那你为何不留在家乡?”伤兵道:“鞑子进城时,屠了全城,我父母也都死了,我是从死人堆里逃出来的,如今我只有一件事,便是杀鞑子,替我父母、父老乡亲报仇。”张胜道:“好,说的好,等把鞑子赶回草原,我们便有好日子过了。”此时一旁的众伤兵听了,也都道:“将军,你一定要带着我们杀鞑子,我们不怕死!”有百姓道:“不错,将军,你们尽管杀贼,这些伤兵就交给我们,我们全城的百姓定不辜负将军,照顾好他们!”

    张胜望着这群铁血铮铮的男儿,眼眶也不禁红了,看了看张千载道:“千载,你说的不错,我们有他们,何惧蒙古大军!“

    千载点头道:“将军,我听说蒙古在围攻合州时,曾挖过地道,此举不得不防?”张胜道:“我也想到,只是我鄂州方圆数十里,有些民居正和城墙相距甚近,如何料到蒙古从哪里挖洞?”千载道:“我有一策,只是可能百姓们不肯。”张胜道:“说来听听。”千载道:“蒙军若要挖地道进来,必不会离城墙太远,我们可将靠近城墙的民居焚了,在城墙内壁数丈处用木栅围成一圈,如此城墙与木栅则可形成夹城,如此一来,蒙军就算进来,也困于夹城之中,此时我们便可在城墙之上,居高临下,消灭他们。”

    张胜大喜道:“千载,你真是我的好军师,此计甚好!”当下传来知州郑宽,让他告知城中百姓,近城墙处民宅立刻焚毁,百姓们妥善安置,待战后由官府替他们重建房屋。又动员了数万军士,取来木材,做成木栅,仅一夜之间,环城木栅都已立好,夹城形成。

    如此一连数十日,宋蒙两军日日厮杀,却一时胶着,鄂州大军损失惨重,再也无力城外设防,便全部缩入城中,忽必烈见状,便派兵将鄂州围得个水泄不通。

    这日一早,宋军们便在城头发现,蒙古军连造了许多鹅车,高高耸立在城墙四面。这鹅车形似大鹅,下面是个房屋状,叫做‘洞屋’,外面蒙着铁皮,如此箭矢不能穿透,车下装着数个木轮,以便移动,屋上架有云梯,以便攻城。

    穆武道:“这鞑子夜里鹅车推来此处,却又不靠近城头,有何用处?”千载道:“定有阴谋。“张胜道:“你们看那洞屋之下,尘土飞扬,若我所料不错,他们正学那耗子呢。”当下传令,令城上兵士密切关注内城夹城状况,一旦发现敌人地道进入,立刻放箭,并用火油灌入洞内,烧死洞中敌人。

    果不其然,陆续有人来报,东西南北四面八方有鞑子打通地道,进了城内。张胜问道:“如何?”

    “敌人进了城,却眼见面前木栅,都是不知缘故,等洞中敌军出动一半,我们便万箭齐发,将他们都射成个刺猬,再浇油放火,那叫一个鬼哭狼嚎。”众人大笑,只片刻功夫,便见四处的鹅车下面冒出滚滚浓烟。有侥幸逃出来的,也是烟熏火燎,被城上兵士射杀。

    忽有人来报:“报,将军,西城外远见有大军前来。”张胜道:“哦?什么人?”来人道:“看样子是我大宋军队。”张胜沉思片刻道:“应该是高达,他率江陵守军增援来了,太好了,传令下去,我们的援兵来了!快,你们随我去西城!”说罢众将同张胜一道去了西城,城楼上望去,果见大纛上写着“宋”“高”字样。穆武道:“敌军怕是要阻击援军,末将愿率人前去接应!”张胜道:“好,你速带人马前去接应,我再命人在你左右两侧策应!”当下点齐三军,一路随穆武出城接应高达,左右两路防敌军截击。

    顷刻间,两军又战成一团,直到黄昏,西城外蒙军在宋军夹击下大败,打出一条通道,高达率江陵守军进了城。张胜早早在城下守候,一见高达,忙拱手道:“高将军!”高达下马还礼:“张将军,高达来迟了!”张胜笑道:“不迟,不迟,你一来便助我打了场胜仗,鼓舞士气,功不可没!”二人边说边往城楼上去。

    望着城下蒙军,高达叹道:”张将军,忽必烈十几万大军围城一月有余了吧?“张胜道:”是啊,细细算来,四十天了。“高达道:“我接到贾相公钧旨,这才知道鄂州被围,想我大宋水军十万在这鄂州江面,又有阳逻堡浒黄洲两个大营,如何这般情景了?”张胜道:“哎,那袁介误国,十万水军被他一指挥,竟如枯朽一般,一触即溃,连累了阳逻堡身陷重围,阳逻堡粮草守兵有限,哪里经得住这十万蒙军围攻?说起这浒黄洲,更是气煞老夫,那邱明原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也是战功赫赫,却不知此次竟如此草率便投降了忽必烈。早知如此,我当初便不该救他!”

    高达劝道:“如今多说无益,只是眼下鄂州已成孤城,贾相公派我来救,可我这区区万余军队,只怕也是杯水车薪啊。”张胜道:“为今之计,也只有固守待援,听说吕文德已从四川来援,只是不知为何这么些日子还是不到。若鄂州失守,则京城门户大开,忽必烈大军一路东去,京城危矣!”高达道:“我临行前,还收到一个不好的消息。蒙古军兀良合台绕道云南,试图攻下柳州与静江府,后被击败,现如今已星夜北上,杀到了荆湖南路首府潭州城下了!”

    张胜大惊,道:“朝廷做何打算?”高达叹道:“哎,我们这个官家,每日寻欢作乐,访仙求道,哪里顾得上这些,也不知如今朝廷知不知晓这个消息呢?”二人说到此处,都不禁沉默。

    话分两头。却说临安城中,这一日午后,皇帝赵昀正在内侍董宋臣替他修建的荷亭中看宫女歌舞,哪知他日日见惯了这些宫女,早已索然无味,不觉闭了眼睛,神思天外。董宋臣见状,忙挥了挥手,那些宫女见了,匆匆退下。

    董宋臣轻声问道:“陛下,是不是累了?”赵昀道:“朕不是累了,只是无聊罢了。”董宋臣道:“那,要不奴才叫些把戏来看?”赵昀摇头道:“这些把戏看了几十年来,不过是骗些小孩的玩意罢了,哪里还有意思?”董宋臣道:“陛下,前几日张道长献的灵丹妙药可有用处?”赵昀忽地睁开眼道:“那丹药却是不错,朕吃了后,精神百倍,浑身充满气力,只是......”说着欲言又止起来。

    董宋臣立刻会意,原来自阎贵妃死后,这后宫的嫔妃竟没一个有她那样的狐媚功夫,赵昀总嫌弃她们不能让他尽兴,特别是服了丹药后,赵昀更是精力旺盛,贾似道的姐姐贾贵妃,虽说国色天香,百般迎合,可日日与她一道,也是腻了,便日日换了新花样,总有厌烦的一日。

    董宋臣笑道:“陛下,奴才知道这临安城中,有个妙人儿,名叫唐安安,此女容貌歌舞,精美绝伦,若是有她进宫伴驾,定让陛下神清气爽,日日开心。”赵昀听他如此一说,顿时心中百爪挠心般,喜道:“果真有这样的女子?”董宋臣道:“奴才哪里敢骗陛下。要不,奴才将她接进宫来?”赵昀笑道:“还是你深得朕心,快去,今夜我便要见到这个妙人儿。”

    那董宋臣听了,忙忙出了宫去,黄昏时分,便将那名妓唐安安打扮一番,送进了赵昀寝宫。

    赵昀此时正在书房中听些大臣奏事,却早已哈欠连天,无精打采,正这时董宋臣来请赵昀:”陛下,太后有要事,请陛下去一趟!“赵昀忙打发几个大臣道:”好了,好了,这些小事你们看着办吧,朕还有事,先走了。“说罢扔下几个大臣,扬长而去,留下几个老臣面面相觑。

    一出书房,赵昀便低声问道:“那妙人儿可来了?”董宋臣笑道:“来了,已悄悄送到寝宫去了。”赵昀加快了脚步:“快,快看看去!”到了寝宫,董宋臣才推开门,赵昀便忙奔到房内,抬眼一望,但见个妙龄女子,一双丹凤眼,两弯柳叶眉,薄纱绉裙,玉体若隐若现,肤若凝脂,丹唇欲滴,说不出的风情,看不尽的风骚。女子只望他一眼,赵昀便心旌神驰。

    “妙人儿,果真是个妙人儿!”赵昀不等她行礼,一把将她牵在手上,只眼神便要生吞活剥一般,道:“你便是唐安安!如何今日才让我遇见你。”只见唐安安身躯一扭,贴在赵昀胸前娇道:“陛下,你高高在上,哪里能看见我这样的庸脂俗粉?”赵昀笑道:“妙人儿,你若是庸脂俗粉,那朕这后宫,岂不是乌烟瘴气?”一句话更是将唐安安笑得花枝乱颤。董宋臣见二人情意绵绵,忙拉上门,退了出去。

    当夜,赵昀便如鱼得水,红纱帐下鸳鸯卧,锦绣被中云雨翻。正如赵昀先祖徽宗皇帝写给李师师的那首《醉春风》一般:浅酒人前共,软玉灯边拥。回眸入抱总合情……

    过了半月,赵昀是朝政一概不理,只管翻云覆雨,大事小事都交由董宋臣传达,一时间,这内侍董宋臣俨然成了‘千岁’一般,文武百官,无不要看他脸色。

    这日大朝,文武百官又在门口候着,董宋臣又宣:“今日陛下有恙,不能早朝!”监察御史朱貔孙递上副画,道:“烦请董公公将此画呈给陛下。”董宋臣打开一看,赫然是一副高力士脱靴图,脸色突变,可又知朱貔孙一向火爆脾气,不敢当场发飙,只得逃也似的跑到赵昀床前哭诉:“陛下,这家伙把皇上比成唐明皇,把臣比成高力士,他自己倒以李太白自居,实在狂妄。这辱了奴才事小,可他侮辱陛下实在是罪不可赦!“赵昀看了,把画仍在一旁,搂着唐安安笑道:”这不过骂你罢了,也不是骂我,唐明皇与杨贵妃的故事千古传诵,想我与妙人儿若真能如此,也不枉此生啊!“

    二人正说着话,忽听门外有人叫道:“臣牟子才有要事启奏陛下!”赵昀不耐烦对董宋臣道:“这个起居郎,真是烦人,你去替朕将他打发了!”董宋臣来到屋外:“大胆牟子才,这内宫之中,其实你来的地方?”牟子才大骂:“你这阉货,弄进什么妖精入宫,迷惑陛下,如今民间纷纷传唱:宋史高标道学名,风流天子却多情。安安唐与师师李,尽得承恩入禁城。都是你这阉人连累陛下,落此恶名。”

    董宋臣大怒,瞪眼道:“你这老贼,却不是活腻了,陛下面前,敢出言不逊,实在找死!”牟子才冷笑道:“我死与不死尚不可知,今日我闯进来也没想活着出去,可我知你却是命不久矣!”说罢对着寝宫大喊道:“陛下,蒙古大军已将鄂州城围了,眼下鄂州朝不保夕,群臣正在殿上等着陛下早朝,商议此事!”

    此言一出,屋内的赵昀忽身子一软,从床上滚了下来,惊的满头大汗,喃喃道:“什么?鄂州被围了?糟了糟了,亡国之君莫又要落到我头上了?”董宋臣闻言,顾不得理会牟子才,忙进屋伺候赵昀更衣上朝。

    赵昀慌慌坐在龙椅之上,文武大臣方才停了议论,三叩九拜,赵昀挥挥手道:“众卿免礼!快说说,怎么回事?”

    兵部尚书汪立信出班奏道:“禀陛下,忽必烈率十几万蒙古大军,月前已攻破虎头关,大败我鄂州水军,日前已将鄂州团团围住,鄂州眼看不保啊!”

    兵部侍郎曹辉出班奏道:“陛下,不止如此,兀良合台所率蒙古军绕道云南,经柳州与静江府,现已兵临潭州城下了!”

    赵昀怒道:“如此重要军情,如何朕却不知?”

    曹辉道:“这些军报半月前我等便已具折呈陛下御览了。”

    监察御史朱貔孙越班奏道:“陛下,怕不是被某些奸臣贼子扣了军报,有意隐瞒陛下吧!“

    赵昀不耐烦道:“朱爱卿,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和朕打哑谜,你说说,是谁扣了军报?”

    朱貔孙道:“陛下日日后宫忙碌,一切事务都交给了董宋臣,除了这个阉人,还能是谁?”

    董宋臣阶下忽然大哭:“陛下,奴才并没有发现什么鄂州军报,更不敢欺瞒陛下,奴才一向对陛下忠心耿耿,奴才冤枉,陛下明察!”

    赵昀道:“董宋臣一向对朕衷心,断不会做出此等事来,定是你们兵部懒惰疏漏,罢了,此事日后再议罪,诸位爱卿也不要再针对董宋臣了。”

    此言一出,大殿之上竟鸦雀无声,群臣只知赵昀平日里对董宋臣多有宠溺,却没料到如今出了如此大事,竟还要包庇,一时个个心中愤懑难耐,却又不敢言语。

    赵昀道:“快说说,如今鄂州之围,如何解救?”

    问了数遍,只兵部侍郎曹辉道:“眼下蒙古大军在我大宋西南、东南、西北步步紧逼,眼下之计,只希望鄂州能够固守待援,等潭州之困解了,再派兵驰援!”

    赵昀沉吟半晌,又问道:“还有哪个爱卿说说?”

    又是一片沉默。

    董宋臣见状,忽道:“启奏陛下,奴才认为,当下最妥当的计策便是迁都!”

    此言一出,群臣哗然。一时间有说迁都好的,也有说不能迁的,双方争吵不休。

    赵昀问道:“这迁都好在何处?又迁去哪里?“

    董宋臣道:”启禀陛下,迁都四明。四明靠海,如果蒙军逼近,可以乘海船逃走。当年金兀术渡江时,高宗帝就是由临安到四明,乘海船才保住性命的。如今蒙古大军势大,万一我们的军队抵挡不住,我们便可效仿先帝高宗,海上避难。“说罢,董宋臣竟傲视群臣。

    群臣窃窃私议:

    “不能迁都啊......“

    “是啊,这都城岂是说迁就迁的......”

    “这钱从哪来?我们这些大臣怎么办?”

    “城中百姓怎么办?

    “是啊,我的家产怎么办?”

    ......

    此时一人越班大声道:“臣文天祥有话要说!”

    众人一听,立马又静下来,侧身看向这位状元郎,看他又能说出什么新鲜话来。

    赵昀道:“原来是宋瑞,快快奏来!”

    文天祥道:“决不能迁都,此乃误国误民之言。缘由有三,其一:陛下为中国之主,则当守护中国;为百姓父母,则当保卫百姓。哪里有敌人一来,主人父母先跑的道理。其二:本朝自建炎南渡,已失了大片领土,如今偏安江南,若再迁都,还能去哪里?难不成世世代代漂流海上?其三:百姓们怎么办?带着出海?朝廷如何自处?留他们在岸上?终会成了他土他民。如此一来,我朝廷在与不在,又有何区别?“

    赵昀道:”那宋瑞以为当如何?“

    文天祥道:“微臣以为当下最要紧的有几件事,第一:斩佞臣董宋臣,以平息民怨,统一民心,表我大宋坚持抗蒙之决心,鼓舞军民斗志;第二:请陛下每日与大臣直接商议军国之事,以减少文牍来往,以免延误军机;第三:启用有真才实学之人,惩罚误国之臣,如袁介之流,若非他指挥失误,平日里对百姓敲诈勒索,我鄂州水军岂能一触即溃?第四:如今四川战事已平,陛下可传旨贾丞相,命他派兵驰援鄂州,鄂州乃我大宋京城门户,门户一旦洞开,则京城不保!“

    文天祥此言一出,董宋臣面如土色,在阶下直颤栗发抖,群臣中,一大半都立马附议,同意文天祥所奏。

    赵昀见状,也一时难以抉择,只得先退朝,待他考虑后再做决议。

    数日之后,朝廷方才下旨:迁都之议不许再提;命贾似道驰援鄂州;押沿江制置副使袁介回京受审。

    文天祥奏请杀董宋臣之事,赵昀却提都没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