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神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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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准备

    月光穿过窗扉落在柔桑身上,她躺在床上有些无奈。

    被恶作剧后她躲在被窝里实在太久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这会儿醒来竟是半夜。

    难得失眠,再一次翻了个身望向窗外。

    茫茫夜空中只有淡淡几缕云,遥远的星子七零八落地悬挂在天幕两边。璀璨的月色缺了一角,却仍旧孤傲的立在天际中央。

    已至午夜了。

    少女眨动清亮的眸子,有些感慨。

    如果牧知川脾气不那么怪,嘴巴不那么恶毒,为人不那么无情,说不定他们能成为朋友。

    如果他愿意的话。

    柔桑摇摇头,怎么又想到他了。她泄气的瘪起嘴,思绪如一团乱麻。

    想到日后行程,她再次闭上眼。

    北部冰原也罢,临海联盟也罢。无论是牧知川口中提到的还是书籍里描绘的,都是她去都没去过的地方。外面的世界之大,她就如漫无目的的孤舟要启程前往浩浩汪洋,真的能做到吗?

    至于计划……

    “学着依附他人,依附我,有何不好?”

    脑海里又回荡起男人的声音。

    少女用被子将自己蒙起来,心乱如麻。他的确是这世间的启明星,可如果太过依赖他和别人总会让她有些不安。

    叹口气,她蜷缩起来抱紧自己暗暗打气。

    “……不要气馁,柔桑!不要怕未来如何,结果怎样,一切都得先开始才行!你可以的,可以的……”

    这是她这许多年来支撑自己的一种办法,和自己对话。一次次肯定着自己的想法,少女终于再次把那些对未知的不安感赶出脑袋。

    黑夜里,牧知川双手做枕躺在屋顶上。

    他闭着眼仿佛睡着了,夜风穿过他的身体他的面庞,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似是梦到什么有趣之事难得弯了唇角。

    她一直都这般自我安慰么?

    听到少女心声,他翻过身,清冷的月色穿过他的身躯落在青瓦之上。

    至于朋友……?

    他敛了笑意。

    他不需要朋友。

    ****

    再醒来的时候已是清晨,柔桑动了动胳膊,脱臼的困乏感依然消失。抬手望向自己的手掌,割裂的伤口只剩下一条淡粉的痕迹。

    她有些好奇神明给的药是否就是传说中的神药。

    被自己的想法逗乐,少女坐起身环视一圈,舒坦的伸了个懒腰。

    才过了两三日,却不知不觉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起身打开门扉,林瑜昨日送来的东西正躺在门边。尴尬的回忆又冲进脑海,甩甩脑袋,少女拾起包裹拿进屋。

    一打开来,不由感慨。

    不得不说在曾经的新枫镇,念力师确实高人一等,随手送来的药物衣裳就是她做一辈子工也买不起的。

    拿起一件藕色襦裙细细打量,质地精良,还绣着两只可爱白兔。

    她很好奇,自己当真适合穿这种花枝招展的裙装吗?

    “你不适合。”牧知川的声音冷不丁地在身后响起,柔桑吓了一跳,慌忙转身,就看男人正站在她身后一步之外望着她手中的衣物。

    她犹如惊弓之鸟两步跳开,赶忙同他拉开距离。

    “你……你……”支支吾吾,柔桑竟然也不知道该指责他什么。

    牧知川也不恼,只是神情冷淡的对她命令:“丢出去,这种东西本尊殿里的侍女都不会穿。”

    侍女?

    他那空荡荡的大殿里哪有什么侍女?

    柔桑歪歪脑袋,更加费解。

    感觉这个神明大人像是睡糊涂了,那么大的殿里明明只有他和一只鸟而已。

    牧知川面色如常,反而转身迈步向外走去。到了门口才停住脚步,淡淡吐出两个字:“跟上。”

    柔桑觉得他脾气是在古怪,一会儿同她笑闹,一会儿却冷漠疏远的厉害。自己这辈子可能都摸不准神明大人的秉性,索性以后在他面前还是少开口的好。

    无奈的抿唇,赶忙放下手里衣物,跟了上去。

    苍枫城格局的改变似乎对普罗大众来说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清早的城内还是弥漫着薄薄的雾气,直到第一缕曙光爬上苍嶷山巅,刺穿云层后将满地寒气驱散。

    往日早起做工的奴隶有大半都被冻在了山腰上,路过傅家院子的时候,傅婶破天荒的没有出摊。

    柔桑向越过矮矮的院墙朝里张望,却看到大门关的严严实实,看来最近的遭遇也让他们受了不小的打击。

    神明头也不回踩在弥漫的白雾里,一路无话,直奔雪山脚下。

    北门外的广场上,已经两天了,魏家三人的尸首依然被挂在这里,白日里看死相更显凄惨恐怖。

    柔桑汗毛竖起,挪开眼睛,却发现偶尔路过的人仿佛早已习以为常,视若无睹地从木台旁经过。

    她张张口想说什么,但见到不远处那道清冷的身影,突然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雪山脚下的低温会保证魏家三人的尸身长久不腐,但这样一复一日被人拿来以儆效尤的作风让柔桑一阵沉默。

    尽管她也很痛恨魏家三人,但决计不会做出这样肃杀残忍之事。

    垂下头快步跟上,她第一次开始自我检讨,自己究竟是不是真如他口中所说的那般愚蠢。

    牧知川轻佻也好,戏谑也罢,就算真心愉悦,骨子里却依旧是挥挥手便能执掌生杀的神。

    但……

    少女鼻尖被冻得红红的,再望向男人的背影时,又多了几分感慨。

    要说自己真不怕他却也不是,但到底没亲眼见过他凶神恶煞的样子,所以着实难以联想出这样一个清清冷冷的神轻易裁决他人生命的模样。

    两人沿着山路盘旋而上,日光升的高了,洒落在半山腰的平台上。

    这是柔桑自上次灾难后第一次来到自己曾经日复一日做工的地方。

    她环顾四周,咬着唇绕过曾经跟她一起共事过的朋友们,仍然心有余悸。

    冰层里封存的是一张张曾经还和自己有说有笑,如今却满是绝望哀嚎的脸。

    她心中不自觉地盈满哀戚酸楚,这些人都是和自己一样被迫在此做工,结果却白白为他人丢了性命。

    昔日的他们都曾对自己和铃儿照顾有加,如今却只能永远的被留在雪山之上。

    她再次张口想恳求牧知川,而他却依旧神色冷漠径直走到一处冰崖前,稍一抬手,百米高的冰崖便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