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在妹妹身边的时间总是很快，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

    傅婶想留柔桑和林瑜吃饭，但少女却不知为何原因急匆匆告了别，就连林瑜说要送她回去都被她直接拒绝。

    也许是因为一整个下午林瑜和傅凌都在运作苍枫城的只需，等柔桑出来的时候外面的人群已经全都散去。

    她安稳回到家，刚关上木门就无奈的叹了口气：“明日一早我就启程，神明大人请不要再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了。”

    沉默，回答她的只有一如夜色的沉默。

    人呢？

    少女四下环顾，甚至还打开门朝院落里望了一圈，都没找到那道苦大仇深的身影。

    不见了？

    难不成生气了？

    虽然从几个时辰前开始他面色就不太好，但对她他的态度一向都没好到哪去。

    算了，虽说神明脾气不好，但给的药确实有奇效。

    她撩开自己的衣袖仔细观察，不过一天，身上那些细小的伤疤就已然痊愈，甚至连疤痕都不曾留下。

    只是自己这衣服……还有乱糟糟的头发，早上出门匆忙连洗漱都未来得及。得亏傅婶他们不嫌弃自己，只是自己这形象在牧知川眼里的确有够讨人嫌。

    叹口气，少女出门一顿忙活，打水烧水，不过片刻就已经站在了热气腾腾的木桶边。

    她垂首正准备解开亵衣，突然想到什么，便再次试探着对空荡荡的房间轻声询问：“牧知川，你在吗？”

    依旧无人应答。

    看来他一时半会不会回来了，不过为保险起见少女还是对着空气喃喃开口：“我现在要准备沐浴了！你若是在的话……”

    这种话说出口也太羞涩了，她脸颊晕满红霞，也不知是热气熏的还是因为旁的什么。

    “你若是在！就待在屋外别进来！”她还是赧然开口褪去衣衫迅速钻入水中。

    明明没有人在，却还是紧张。

    她摇头觉得自己好笑，又希望自己别多想，尽管那个不可一世的神明行为和脾气当真难以琢磨。

    将略微枯黄的长发打湿，少女细细清理。

    虽然常年在山腰做工，但冰天雪地里她的肌肤倒也白皙。

    脸上的污渍被一点点洗去，面庞被水汽蒸地娇嫩红润，难得有了女儿家的娇态。

    “噔、噔、噔。”

    暖意熏得柔桑泛起困意，但突如其来地敲门声将她吓地猛然惊醒，赶忙拉过一旁的衣服覆在身上：“谁？！”

    “是我——！桑妹子！”林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柔桑不知为何松了口气。

    “林大哥，可是有什么……”

    她侧头望向简易搭起的屏风，话刚说到一般，便被突然出现在面前的神明吓了一跳，硬是生生把“事”字憋了回去。

    四目相对，一个满面羞红，一个神色淡淡。

    片刻后，还是再次响起的敲门声将少女理智拉了回来。

    少女手忙脚乱的将自己遮好，面色羞恼的低声诘问：“不、不是跟你说让你别进来吗？！”

    神明眨了眨漂亮的桃花眼，挑挑眉能明显看出神情里的戏谑：“你何时说了？本尊方才回来。”

    “你——！”柔桑语塞，哑口无言。

    鬼知道他是不是早就回来了等着故意捉弄自己。

    她想让他赶快转过身离开，屋外的男人却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大声喊道：“桑妹子！是出什么事了吗？是伤还在痛吗？我刚又去给你拿了药！要我再请个大夫来帮你看看吗？”

    “不——！不用！”

    柔桑侧头大喊，手足无措地将自己用衣物包裹起来。

    本来屋里多出个男人就已经让她无法自处了，若是再进来一个她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深吸口气，少女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垂下眸不去看仍旧盯着她的神明。

    “我没事！林大哥！我只是在……在沐浴！”

    她慌乱地想从水盆中爬出来，却被渐渐靠近的身影堵在原地。

    “你到底要干什么？！”压低声音瞪着面前的男人，柔桑这次真的生气了。

    然而神明却不回答，他渐渐弯下腰，双手撑在盆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像在打量一件物品又像在端详一件珍宝，俊美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定格般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像要把她看穿。

    银色的发丝垂落在她肩上，穿过她的肌肤骨骼，明明没有实体却仿佛凉凉痒痒的让柔桑极不自在。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又低声催问，抬起双手想推他，却直直穿过他的身体。

    这一瞬间，柔桑心里五味杂陈。

    竟然着急到连他不是实体这件事都忘了，只是不明白这个脾气古怪的神明现在又发什么癫！

    读懂她心思的神明始终不说话，蒸腾而出的水雾将他眸光隐去，漂亮的眼睛里仿若有一汪于黑夜中尘封千年的泉水。

    柔桑撇过头艰难地和男人拉开距离，他凉凉的气息喷在她发烫的脸颊，让她甚至分不清是不是自己气血上涌引起的幻觉。

    本能的抽回手将自己紧紧抱住，想用这种姿势来保护自己阻止男人靠近，可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两人此刻的距离都暧昧极了，让未经人事的少女第一次觉得人神很是讨厌。

    最后一次，她低声开口：“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明日就会启程帮你去找神之躯！请你离我远点！”

    牧知川望住她微微发红的耳尖，缓缓开口却答非所问：“你很讨厌我？”

    “我没有。”她别过脸不看他。

    “那枯木林里为何不向本尊求救？女子何必这般逞强？”

    他伸手抚上她的锁骨，一遍遍描绘着，似乎透过她看到了别人，连表情都有些沉醉起来：“……学着依附他人，依附我，有何不好？……也不至于总如此狼狈。”

    他在说什么鬼话！！

    彻底恼怒的柔桑蹭地从浴盆中站起，将牧知川的幻影冲散。

    她扯过肮脏的外衣将自己裹得更紧，怒吼着跑向房子另一侧：“走开——！！我不喜欢也不愿意依附别人！请你离我远点！”

    出人意料的，第一次被正面抵抗的神明只是缓缓直起身子，玩味地轻笑了下，难得没有还击。

    反而是门外的等待回应的林瑜被吓了一跳。

    听着屋里突然传出的逐客令，他竟然羞赧到手足无措。赶忙将手上的东西放在门外，低声下气地冲门内怒气腾腾的少女道歉：“对不起……桑妹子，我不知道你在……沐浴！是我唐突了……我只是拿了些药膏和衣裳过来……我、我这就走！你别生气！”

    这一刻，钻进被窝里的柔桑突然明白了什么。

    听着院子里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她尴尬的咬着唇，终于明白自己被捉弄了。

    如果可以……最好能快点找到那什么破身躯，因为她真的、真的、真的不想再和这个古怪莫测的神明相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