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孙有为快招架不住时，领头的叫停，向孙有为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孙有为已经鼻青脸肿，躯体上七荤八素，只得张口道：“我说……我祖父七十多岁了，前几天去田头溜达又着了风寒，忽然就站不起来了！这不是眼看着他快不行了，我告诉我堂弟回去给他老人家准备后事的嘛！”

    领头的疑道：“就这么一个家常事么？”孙急道：“就是这个！”

    领头的道：“既然是这么一个平常事，那你前头为什么不早说，却要吞吞吐吐的，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孙有为胡诌道：“因为我爷爷死了，家里的财产还要等我们兄弟和叔伯几个去分，这些事情在外人面前总是不方便说出来的……”

    领头的道：“你爷爷因为去田头溜达而着风寒的？你家祖上是种田的？”孙有为道：“是啊！”

    领头的道：“种田的能有什么家产，你一定是在说谎！”

    孙有为一惊，没想到对方还在怀疑，急道：“种田的也有家产！有牛有羊，有猪有狗，有田有地！虽然不像做大官和做大买卖的人豪富，但也是有家产的嘛！”

    领头的道：“你爷爷家牛羊猪狗分别有几头？田有几顷，地有几顷？快说！”

    孙有为一愣，没想到对方问得这么细，边想边说到：“牛…牛有七头，羊有三头，猪有五头，狗有八头……”

    还没编完，领头的道：“胡说！牛是大畜，怎么反而比羊还多！再说了，寻常人家养狗不过一两只，你爷爷家却有八头，你爷爷是把狗当做牛羊来养么！”

    “狗八头”这个数全是孙有为顺口说的，随口又应到：“正…正是啊，我爷爷是靠养这个谋生的呢！我们那里的人可喜欢吃狗肉了呢，养得好狗就能卖钱！”

    领头的道：“你刚才还说你爷爷是种地的，现在又靠养狗谋生了！一定是扯谎！”

    跟着不等孙有为再解释，吩咐左右道：“来人呐，给我再招呼他！往死里打！”左右听得明白，又拥上来，对着孙有为一顿拳打脚踢。

    有了前面的铺垫，这一顿踢打如同二次伤害，可就更难受了，不片刻，孙有为即内出血，鲜血开始从口鼻流出来。

    半死时，领头的又叫停，对孙有为道：“怎么样，还说不说实话！”

    孙有为又痛又怕，道：“我说，我说！我爷爷不是养狗谋生的，他养的狗只有两条，是农闲时用来打猎消闲的——”

    不等孙有为说完，领头的大怒，道：“混蛋！不要你说这个，你他娘的还想糊弄我呢！”孙有为装作一愣，道：“那要我说什么？”

    领头的道：“说你来这里到底要干什么？”孙有为急道：“找我堂弟啊！”

    领头的道：“找你堂弟干什么？”孙有为道：“跟他说我爷爷快死的事情，完了该怎么分家产……”

    领头的大怒，对左右道：“拿住他，直接用刀子捅！这样不知好歹的家伙，捅死了扔沟里完事！省得爷们白费心思！”

    孙有为大惊，他发觉领头的好像是真的恼怒了，没耐心了。

    左右人凶巴巴地拥来时，孙有为终于害怕不住，道：“慢着，我说！我实话实说就是！”

    领头道：“现在才说，迟了！赶紧拿住，给我捅死！”

    孙有为大惊，急道：“江湖上传言说你们天狼帮在到处抓捕百姓，用活人鲜血炼刀子，正打算联起手来围剿你们呢！”

    领头的一惊，左右都一惊。他们听出，心里也相信，孙有为这一句不会是假话，因为这不是能够编出来的。

    左右脸色也变了，他们最害怕的就是这个事情，就着孙有为问领头的道：“山哥，该怎么办？”

    领头的名叫蔡山，他感觉事态重大，琢磨一下，道：“绑起来，封住嘴巴，带去见晚苍小王！”

    左右一惊，低声道：“不是去见袁头吗？”这人说的“袁头”叫袁文贤，是负责总领整个狼帮巡查人员的中等掌事，也是狼帮的“五十小狼头”之一。

    蔡山道：“他今天正好有事出去了，这是个好机会。如果咱们等他回来，让他把人带去见小王，那么咱们的功劳就要大打折扣了。这姓孙的说的事情十分重大，咱们直接带人去见小王，说不定小王心情好，功劳就是咱们的了，这个功劳一定也是不小的！”

    左右闻言醒悟，颇为激动，道：“蔡哥说的对！”左右中的另一个道：“只是咱们的职位不够，依照咱们帮里的规矩，蔡哥你是不能直接去找小王的呀！”

    蔡山道：“这个我自然知道，所以我去找小王院里的总管封常有，封常有我是可以见到的，然后再让封常有去给小王说话，只要小王愿意召唤我，我就可以直接和小王说话了！”

    左右信服，也觉得可行，于是不再怀疑。

    于是乎，众人找了绳索，把孙有为绑了起来，完了一个狼崽子又在就近房屋中取出了一块破布头，满满地塞在了孙嘴巴上。

    孙有为心里一阵恐慌，却已经迟了，也才知道进了这他娘的狼窝里，不是被弄死，就是要被抓去关押审问，总之落不到一个轻快处。

    话说狼帮总寨所在的天井关是南太行山最大的一座关隘。这个隘口高高耸立，扼住西北—东南走向的道路咽喉，十分的易守难攻。

    隘口四面环山，如同天井，是为“天井关”由来。天井地势中，又建筑有首尾相连的城墙，如同四合院，城墙里面大小房屋一二百个，住着数千狼帮徒众。

    一阵后，孙有为即被蔡山等人拉到了城门东侧的一个大院头前来。

    大院院墙正中有大门一道，当中有四五个门卫守候。

    蔡山颇为亲切地对着门卫小头头道：“阎小哥辛苦！小王和封总管可在里面？”

    蔡山所说的小王是狼帮四大小狼王之一，是这个大院的主人，封总管则是这宅院的大管家。

    姓阎的看到蔡山身后被五花大绑的孙有为，又看到蔡山精神焕发的样子，道：“在呢！小山哥这是有什么好口子啦？”

    蔡山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也没什么，就是碰到了一个可疑的外来人，拿来了让小王和封总管审问一下！”

    小头头道：“既然如此，小山哥进去吧！”蔡山于是带人进院。

    大院中有大小不一的屋子七八间，同时狼帮等级严明，以蔡山的身份地位，他不能直接去见小狼王，于是去找姓封的总管。

    这总管叫封常有，虽然是大管家，但他是内宅人员，身份地位不是特别高，蔡山可以直接找他。

    蔡山拉着孙有为穿堂过院，不一阵，来到西南侧一个不大不小的屋子来。屋中四五人正在划拳斗酒，吃喝取乐。

    蔡山等人走进，众人转头来，蔡山身子弯曲，拱起手，向中间为首一人毕恭毕敬地道：“报告封大管家，这里抓到一个外面闯进来的人，他身上藏得有极重要的事情！小弟我不敢耽搁，特地带来给封大管家和印小王审问！”

    蔡山除了恭敬还表现得很是亲切。

    封常有微微一惊，随口道：“什么事情那么重要？”

    蔡山道：“可能关系到咱们门派眼下的存亡！”封常有一惊。完了道：“你是审问过了？”

    蔡山道：“略微问了几句，知道了一些底细，这才不敢怠慢，带来了给大管家你和印小王亲自审讯！”

    蔡山说完，小步抢上几步，挨近封常有时，从袖口中掏出了二三两重的一个碎银子，暗暗塞到了封常有手中。

    封常有接过碎银，瞥了一眼，又暗暗掂量了一下，觉得不轻，作为见面礼是够了。

    时下的银子是上等货币，一两白银能换铜钱好几百个，所以二三两重的银子其实是不少的。也足可见蔡山的“诚意”。

    封常有一来心领神会，二来见蔡山说得很认真，于是痛快道：“既然事关重大，我就带兄弟你就一起去见小王吧！”

    蔡山欢喜，急应一声，拉上孙有为，跟随封常有走去。

    不片刻，中人来到宅院的中堂。封常有让蔡山在堂门外等候，封常有进去通报。

    不片刻，封常有又走出来把蔡山和孙有为单独引进。

    中堂上首位置的大椅子上坐着一人，即是狼帮的四小狼王之一印晚苍，兼掌狼帮某些内部事务。

    印晚苍五六十年纪，身材中等，身上穿着天青色山川纹高领大袍，袍服两肩以碧绿线绣着威风凛凛的狼头两个，袍服腰间束着一条五彩花鸟纹绸带。

    印晚苍端坐大椅子上，颇具威严，加上狼帮等级严明，蔡山看他时，低头哈腰小心翼翼的，大气也不敢放一口，眼睛也不敢乱瞥一下。

    印晚苍看一眼鼻青脸肿，战战兢兢，嘴巴塞了大布头的孙有为，又看蔡山，问到：“他就是你逮到的那个可疑人员？”

    蔡山低头哈腰道：“回小王的话，正是。”印晚苍道：“看他那样子，你们已经问过他了？”

    蔡山知道印晚苍指的是孙有为被他们打，回道：“这人不老实，总想着糊弄小的们，所以小的们才打了他！打过了才知道，他一开始说的确实是谎话！”

    孙有为心里一惊，他有点担心蔡山说他的坏话，印晚苍听了会不会对他反感，从而又让他遭殃。

    却见印晚苍不动声色地问蔡山道：“你们问到了什么？”

    蔡山道：“回小王，小的问了几句，觉得关系重大，而且紧急，同时我们巡防总院的掌事袁文贤有事不在寨子里，小的这才敢带来给小王亲自审讯！”

    又道，“这人不老实，起初他还想蒙混骗过去，说他爷爷快死了，他来咱们天狼帮找他一个叫孙旺的堂弟，商量他爷爷的后事！他找他堂弟，可能跟他最终交代的情况有关。”

    印晚苍道：“他说了什么重要的情况？”蔡山道：“他说江湖上的帮派知道了咱们炼刀子的事，正打算合谋起来攻打咱们呢！”

    印晚苍心里一惊，他也相信这个事情很可能是真的，道：“他说江湖门派有哪些？”

    蔡山道：“小的问到这点后，觉得事关重大，就没敢再问下去了，因此带了来，让小王您亲自审讯！”

    印晚苍听得满意，对蔡山的巴结讨好的态度也满意，道：“你这个事情办得不错！你先拿些赏钱下去吧，本小王改天去大王那里再给你请赏！”

    正如蔡山前面跟随从说的，他带着孙有为来，目的之一就是为了请功劳，捞好处，此时果然达到了目的，算是赌胜了，心里欢喜。

    蔡山于是极恭敬地拜道：“小的多谢小王眷顾！以后但凡有事，小王一声令下，小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印晚苍就着封常有：“嗯，你去封总管这里领赏钱，退下吧！”蔡山应声而退。

    蔡山退出前，从封常有那里领受了小狼王给的数十两的赏赐银子，这可比他刚才给封常有的二三两，翻了整整十倍的利。这买卖可划算了。

    一旁还胆战心惊的孙有为，因为没有被塞耳朵，所以听见了印晚苍和蔡山的话，知道蔡山这狗娘养的以他为邀功请赏的战利品，说白了就是用孙有为的小命换了蔡山自己的莫大好处。真是他娘的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