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观校书奇世录之十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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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入洛

    正在石勒威震河北,横扫江淮之地时,匈奴汉帝刘渊于其都城平阳今山西临汾光极殿突然病逝,仅在位六年。其死后汉赵政权由其子刘和继承帝位,就在新皇初登大宝,而刘渊棺椁尚未下葬之时,汉赵宗室内部斗争却已然爆发。刘和受外戚呼延攸等人蛊惑意图诛灭宗室诸王,结果事败,为手握十万雄兵于都城郊外的刘渊四子刘聪所杀。刘聪自立为帝,为了拉拢在外领军的石勒,遂加封石勒为征东大将军、并州刺史、汲郡公,并授之以持节、开府、都督、校尉之权。石勒则辞让了将军之职,而同样精于军事谋略的刘聪欣然同意。事实上在汉赵政权中也只有刘聪可以与石勒相抗衡,而刘聪为帝后,更是可以压制住羽翼日益丰满的石勒。

    任何时代,将军拥重兵在外对于坐守中央的君主都是一个无形的巨大威胁,如果君主没有足够的政治谋略和军事实力来与其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很容易因为权力失控而导致将军割据一方,甚至于被外军侵入取而代之。而久经沙场,被刘渊委以重任屡建奇功的刘聪很明显足以压制住石勒,并可以控制手中权力不被攫取的英主。在刘聪的面前,石勒是一把锐利无比的尖刀,而不是自寻死路的鸩酒。

    于是在帝位稳固之后,刘聪便开始继续他父亲占据中原,欲将晋室取而代之的使命,而第一步就是要攻陷洛阳。仅三个月后,刘聪即派刘曜、王弥及其子刘粲领兵进攻洛阳,石勒则率军自河北与其会师于渑池,从而直入洛川。而由于晋室内斗不休,石勒又渡过黄河侵扰不断,汉赵大军将至,当时身处中央把持朝政的东海王司马越尽失人心,派使者携插羽檄文要求四方援救洛阳,晋怀帝甚至对使者说:早点来还有救,再晚就真的来不及了。而司马越在内外交困之下请求率军出讨石勒,结果司马越几乎搬空了京师守备力量,仅余少许监控朝廷的兵马。

    而此时由于汉赵将军王弥率军切断入京粮道,洛阳又遇饥荒,宫廷中饿殍遍地。由于缺乏守备力量,甚至有流贼公然盗窃府库,抢劫官署。而在外的司马越很快在忧惧之中病死,石勒则率轻骑追击其灵车,于苦县宁平城即今河南郸城附近追上,遂发生了宁平城之战,将晋军十万之众打的大败,又以骑兵包围其众,进行连续射击,导致晋朝官兵交相踩踏,以致尸体堆积如山,无一人幸免,晋朝中央精锐尽损于此。而随军的宗室诸王,世族清流皆为石勒所俘虏,并被石勒全部诛杀,仅司马皇族就有三十六位之多,几乎歼灭了西晋最后的核心力量和所有宗室大臣。

    而当汉赵大军抵达洛阳附近时,洛阳的失陷其实已经没有什么悬念,在大军的持续攻击之下,很快洛阳即被攻克,永嘉之祸虽即发生,攻入洛阳的汉赵将军刘曜、呼延晏等人纵兵劫掠,屠戮洛阳士人百姓三万余人。刘曜更是杀晋太子司马诠,掘各处陵墓,焚烧宫室、官署,并将晋惠帝的羊皇后纳娶为妻,遣送晋怀帝及皇帝六方玉玺入汉赵都城平阳。次年即永嘉六年,公元312年,安定太守贾疋迎立关中的秦王司马邺为太子,司马邺遂于长安登基为帝,即为晋愍帝。四年后刘曜二度攻关中,兵围长安,城中饥荒,饿殍遍地,以至人相食。建兴四年即公元316年十一月,城破,晋愍帝出城投降,被解往平阳,次年被杀,西晋灭亡。

    而当汉赵主力攻陷洛阳大肆劫掠,进而率军西入关中,欲取长安之时。石勒则将攻洛阳之功尽归于刘曜、王弥,自己率军驻扎于许昌。后进攻谷阳,在阳夏活捉王赞,又在蒙城生擒大将军苟晞。刘聪再次授予石勒征东大将军、幽州牧,石勒则又一次辞让了将军封号。之后其率军一路向南,进攻江淮地区,先至襄城,再入南阳,驻军于宛城北山之上,仅十二天即攻克宛城,兼并了据守三城的所有兵马,石勒军势愈发壮大,意欲雄据江汉之地,其谋主张宾却不同意,劝其回北方,石勒驳斥了其意见,并将其改任为参军都尉、领记室,让其居中总理事务,即意在使其脱离军机要务。石勒不听良言,执意南进,结果军中饥乏又遇疾疫,死伤大半,石勒遂渡过沔水,进犯江夏,十五日攻克其城。之后的石勒由于南进受阻,而又不愿北归,只得在江淮之地四处奔波。

    石勒与同为汉赵重臣的王弥曾有间隙,而在攻取洛阳时,刘曜先入洛阳,而未候王弥,王弥又与刘曜结怨。后二者又在洛阳城中相互攻伐,死伤数千,王弥因此内心有所危惧。在投降于己的晋朝司隶校尉刘暾的唆使下想要据青州自保,遂令左长史曹嶷为镇东将军,携军五千及大量财宝回青州招揽兵士,迎纳护佑王弥家属。而王弥部将徐邈、高梁也遣部曲数千随往,万余部属离去,导致王弥军力削弱。王弥、石勒之间表面友好,但各怀鬼胎。由于同为汉赵非宗室大臣,且势力都在河北,二者实际上很难和平相处。

    石勒素来忌惮王弥骁勇善战,而王弥也顾及石勒势大,所以对其刻意讨好,不仅送了许多从洛阳抢掠的财宝美女给石勒,而且在石勒俘虏晋朝重臣苟晞后更是写信逢迎,说什么若任苟晞为左长史,则自己愿为石勒右长史,为其效力,则天下唾手可得。而石勒谋主张宾则对其嗤之以鼻,认为其必然包藏祸心,要小心为上。石勒因此更加忌惮其人,开始谋划如何计杀王弥。而另一边王弥更是加紧部署,誓要除掉石勒这个心腹之患。所以他在刘暾建议下,开始联络被其派往青州的曹嶷,准备夹击石勒。刘暾虽携带书信前往青州,同时王弥又邀石勒入青州相会,想来个瓮中捉鳖,一举歼灭石勒势力。可惜刘暾被石勒游骑所擒,石勒遂知晓了王弥之计,并杀了刘暾。王弥不知狗头军师刘暾已死,还以为一切如常在秘密进行。

    而当时王弥正与汉族武装流民集团乞活军相持不下,遂向石勒求援,石勒派兵协助其击败了乞活军,获取了王弥信任。之后石勒摆下鸿门宴邀请王弥,王弥遂欣然赴约,在宴席上石勒趁机杀了尽情饮酒,而不知死之将至的王弥,并吞并了他的步众。而由于王弥是大将,对于汉赵皇帝刘聪不好交代,遂谎称王弥意欲谋反,故杀之。这种拙劣的借口,敏锐果决的刘聪自然不会信,斥责其:专害公辅,有无君之心。即意在指其滥杀大臣,苛责其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皇帝,我看不是王弥要造反,而是你石勒要造反吧。但石勒拥军在外,难以节制,如果逼急了,石勒真要造反,他也很难做,所以刘聪默认了其行为的正当性,不仅没有处置责罚,反而予以加官进爵。任命石勒为镇东大将军,都督并、幽二州诸军事等职,再授其持节、征讨都督等权。后苟晞、王赞秘谋反叛石勒,被石勒所除。在除去王弥这个外患,以及肃清了苟晞这个内忧之后,石勒派人劫掠黄淮豫州各地,收降江淮地区的蛮夷、楚族。

    而后在晋阳驻军的晋朝名将刘琨又派人将被卖到平原的石勒母亲王氏送还给石勒,并借机写信招降他,授之侍中、持节、车骑大将军、领护匈奴中郎将、襄城郡公,并使其统领内外职务,兼华戎封号,并许封以郡县。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诱之以利,希望其可以臣服于晋朝,为正统效力。但石勒历经沧桑苦难,九死一生,如今坐拥河北之地,统十数万之众,纵横于黄淮江汉之间,所据之地跨越千里,连汉赵皇帝都忌惮其人,又怎么会为刘琨空口白牙的一纸浮谈空文所撼动。所以回信道:事业功德有不同的取舍,只知所谓忠孝节义的腐儒难以获知,将军是晋室之臣理应为本朝尽节,而我是异族,恕难从命,为其效力。但石勒虽然严辞拒绝其招抚,但却厚待其使,并送其名马珍宝。其实可以从石勒所言所行获知石勒其心不在小,由于其势力越来越大,不臣之心早已图穷匕见,他不仅不会臣服于晋朝,同样也不会甘愿受制于汉赵统辖之下。只是时机未到,形势不明,他还没有机会谋取独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