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哲文微叹口气，把办公室的灯关了门锁上，开口对魏安辞示意边走边说，慢慢开口道：“刚才那是我妹妹，亲妹妹，小我两岁。她平时不这样，只是找我出气来的。她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嗯。”

    你经常提到，说你有个很优秀很可爱很厉害的妹妹。

    魏安辞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他，心里想。

    “我应该没跟你仔细介绍过她。”宋哲文笑得有些无奈。他现在很想抽根烟，但他记起他很久之前许下的不碰烟酒的承诺，只能从裤兜找出根棒棒糖含着，手指把玩着包装纸，接着道：

    “我妹属于天才那一类的，除了跳级上少年班，舞蹈画画什么都不落下，”宋哲文看向魏安辞的眼睛，双手放进上衣兜中，“我记得，她好像念的是企业管理和艺术设计的双学位。她比我优秀很多，本来完全有能力替代我。可我们家破规矩在那儿，她不便不能超过我、不能越过我单独去做什么事……”

    魏安辞听得很认真，也不插嘴。宋哲文先前从来没对他说过这些。

    “后来我家有个小企业破产，”宋哲文说到这有些无奈地摇摇头，笑不出来了，“从那之后，我就经常见不到漾漾的人影儿，去学校找她也没有。我至今仍然不理解她到底怎么了，对于我们家而言，只是少了个企业，无伤大雅。”

    说到这，宋哲文嗓中觉得有些腻，有些说不下去，他把含了一半的糖丢进垃圾桶：

    “那一阵我们也只是以为漾漾在闹脾气，我甚至压根没管。等我意识到不对的时候漾漾已经出国了，三年零一个月，从来没回来过一次。”

    宋哲文停下步子，看向魏安辞，认真道：“她过得很累，我一直都觉得亏欠她，所以在我心里她的位置甚至高过我爸妈……你要是觉得不公平，你可以选择、离开我。我完全尊重你的意愿。”

    魏安辞本来听得很认真，也很认同，听到这句话憋不住了，笑：“啊，你是觉得，我会吃你妹妹的醋？”

    “啊……”宋哲文挠了挠鼻尖。

    “我懂你的意思啦，放心，我支持你的。而且她看起来跟小祁关系不错的呦。”魏安辞笑。

    听宋哲文这么说完，莫名心中感觉轻松不少，步子也变得欢快了些，蹦跶两下，跑到宋哲文前面去了。

    宋哲文在背后看着，略落后一步，在转角的黑暗处他眯了眯眼，心里想道：

    他现在可以确定宋漾桉对于他的计划一概不知。

    那就这样，在都不知情的情况下，一个人完成吧。

    电梯。

    祁榭洵低头看她右脚点地抬起，重心倒在另一只脚上，有些……担心。

    “欸对了，关于你们团队，你介绍介绍？”宋漾桉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开始找话题。

    “啊？好，”祁榭洵闻言一时愣了愣，不知道该从何开口：“我们团总共五个人，出道两年多点，不过最近都没怎么见面，有各自发展的苗头。”

    “都跟你差不多大么？”

    “最大的是我们队长A，刚过了二十五生日。然后B二十三，我跟D二十二，E最小，今年二十。”

    “你们关系是不是特别好呀？”宋漾桉听他介绍他的队友，能感觉到他在说这些的时候心情很愉悦。

    “啊，以前挺好的，最近都没怎么联系。”

    “喔，这样啊……那你会想带他们一起参加音乐节吗？”

    祁榭洵低头，偏了下视线：“如果能一起的话，也是会希望再次同台演出的……只是你会同意吗？”

    “可以的，”宋漾桉微微笑，“虽然音乐节选人很严格，但是如果你们有原创作品并且有自编舞，那我可以为你破个格。”

    “真的吗？”祁榭洵闻言眼睛亮了一瞬，“姐你这么好。”

    “要经过我审核的，别高兴得太早呦。”宋漾桉笑笑，画饼谁不会。

    虽然还是有点心疼音乐节的事，但就这样吧，也没有很亏。

    “嗯！”祁榭洵咧开嘴笑了，下意识地拿出手机想分享这个消息，又马上停住，去问宋漾桉：“我可以跟他们说么？”

    “嗯？看你自己呀，”宋漾桉看着他这种无所顾忌的模样，没有什么想多说的，只是觉得有些羡慕，“我不至于出尔反尔，但你是有选择权的。”

    “嗯，我懂你意思。”祁榭洵以前就想过这个问题，工作上的事和生活总有冲突，他们五个人现在也是聚少离多，一直保持联系的也不过只有A罢了。

    他现在收起了手机，决定回宿舍之后慢慢说。

    宋漾桉余光扫到他的动作，心里逐渐对他的性格有了些揣测。

    他应该是蛮重情义的。

    “关于你跟公司解约的事，要不要跟你家人说一声？”

    “嗯，会说的。”

    “回去难受的话随时跟我说哦，别自己憋着。”

    “不会。”祁榭洵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他也不至于那么脆弱。

    现在这么看的话，除了不是新规将的工作人员了，其他也没什么变化。祁榭洵看向宋漾桉，知道她是为了他才允许团队其他人参加的，怎么看都是自己赚了。

    这么好的经纪人，让他碰上了。

    那还难受个啥。

    两人走出教学楼，九月的风轻拂，带着凉意。

    “虽然说是今晚上不谈工作啦，但你自己知道这么个事。音乐节初步定在明年十一月份，你还有一年多一点的时间来筹备你的个人单曲，风格不限，原创的就行。”

    “欸？个人单曲？”祁榭洵对于这个是没想到的。

    “……你不会没出过自己的原创吧。”宋漾桉歪头看他，看着他的领带随着风的动作晃动。

    “没出过完全原创的，只有单独写过词或者曲。”祁榭洵又抓上了他的领带。宋漾桉算是弄明白他这个小动作是什么意思了，噗嗤一笑。

    “有困难的话我给你找老师？”

    “啊、我……我知道了。”

    “我这么说会给你压力吗？”宋漾桉后知后觉到身边的人可能是紧张，放慢步子，抬眸看过去。

    现在走到地下车库入口的那些小阶梯的地方，里面的灯光间隔得远，时不时就会昏暗一会。

    “不会，”祁榭洵抿了下唇，“我会努力的。”

    压力会让他更不服输，反而是好事。

    “那就好，我回去会系统分析一下你往期的作品，找到需要完善的点。”宋漾桉回应一句。她带点夜盲，在光线不太行的地方就看不太清路。她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去照地下车库的路，不小心走得快了些。

    祁榭洵连忙跟上，低头看她那双高跟鞋，生怕她摔了。

    女生真的好厉害，这么高的鞋穿着跟没事人一样。

    突然，人停下了。

    祁榭洵跟着抬头，见宋漾桉皱了皱小脸儿，有些懵的样子。

    “你还记得，车停哪了么？”

    这个朴实无华的地下车库，灯光没那么亮，视物有点困难。而眼前不少都是黑色的车。

    她愁了。

    祁榭洵回神，指了指右边：“好像要拐弯？”

    “行，我信你。”见人毫不犹豫地迈出步子，祁榭洵拉住她胳膊有些哭笑不得：“要不我去看看，你来回走腿能受得了吗？”

    宋漾桉被他拉住愣了一瞬，去看他的手。

    修长、白、好看。指尖有茧。

    欸？原来我形容词这么匮乏吗？只会说个好看？

    然后仰头，视线挪上拉她的人的脸，宋漾桉走神了。

    祁榭洵倒没觉得有什么，很自然地抓了又很自然地放开了，抬脚迈出去几步回头问：“你会害怕吗？一个人的话。”

    “啊，”宋漾桉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还行。”

    祁榭洵有些纠结了，好像把她一个人留原地确实不太好。

    这时候，宋漾桉的手机响了，祁榭洵只听见一个很熟悉的前奏，铃声便被打断了。

    “漾漾啊，你们人嘞？”

    欸？她好像听见车库里有回音。

    “好像确实是在右边。”祁榭洵道。

    宋漾桉跟上，回复宋哲文：“我忘了车停在哪了……”

    “我听见你声儿了，往前走。”宋哲文哑着声音，咳嗽两声。

    “怎么了？”宋漾桉问。

    “刚吃个糖，齁着了。”

    宋漾桉把电话挂了。

    祁榭洵不好打扰她电话，心里在想刚才那个熟悉的曲子是什么。

    “啊，看见了。”宋漾桉拍拍他的手臂，指着前边白亮白亮的LED灯那边的两个人影，其中一个鬼鬼祟祟地想去摸车身。

    宋漾桉微蹙眉，疑惑：“为什么那边的光那么亮啊？”

    “啊对啊，哎呀，”祁榭洵拍了下腿，恍然：“电梯可以直接下到负一层，所以门口那边的灯都熄了。我给忘了这事了。”

    “啊、好吧。”宋漾桉有些哭笑不得，原来他们多绕了那么多。

    两人走过去，宋漾桉从内兜掏出车钥匙，转身向驾驶室走过去。宋哲文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地直起身，装作不经意道：“漾漾，这车不错啊。”

    某人眼神一直盯着这辆车，里面的不怀好意和心里什么算盘宋漾桉在驾驶座都听到了。

    “我的。”

    “双开门？”宋哲文看着启动时升起来的黑色小女神像，盯着这辆车转圈：“宝宝，能不能借我开两天？”

    男人爱车是通病吗？

    宋漾桉蹙眉：“你上不上来？”

    “来了来了。”宋哲文一个越步，拉着魏安辞坐到后边，打量起内饰，不自觉感慨：“优雅、实在是太优雅了。”

    祁榭洵本来要坐后边，想把副驾驶让给宋哲文。可手还没碰到车把手就见二人在后面落座，只好又坐进副驾驶。

    宋哲文躺在车里，盯着顶层：“漾漾，你这是带的软顶还是原车型？”

    “顶儿。”其实是硬顶。

    宋漾桉合上车门，从上车一直到开出地下车库，宋哲文的嘴就没听过。就连身边人也有同样的想法。

    老宋啥时候变得这么吵啊……

    魏安辞忍俊不禁，拉了拉他的衬衫袖子，乐道：“你能安静会儿吗？”

    不管用，根本不管用。

    “这是曜影吧，BlackBadge那款的。是不是漾漾，我没认错吧？现在还有发售？”宋漾桉在前边微微挑眉，眼神还挺好。

    “很久之前买的。”

    “很久之前？几个月啊？”

    “三个月。”

    你他妈管三个月叫很久之前？

    “运回来的？”

    “嗯。”

    “就这一辆吗？”

    “回家自己看。”

    魏安辞拦不住，两人也聊起来了，于是安静闭嘴了。

    “顺着这条路直走，前面那是南门。”祁榭洵在他们说话的空隙指个路。

    “在这右拐？”

    宋漾桉顾及到这是在学校不敢开太快，如果照刚在立交桥上的速度现在她都好到家了。

    “嗯对，然后往右边那个岔路口走。”

    “行。”

    “欸漾漾，”宋哲文突然想起来个事儿，“你这车怎么进来的？”

    “开进来的啊？”

    “不是，哎呦，”宋哲文失笑：“门口不是有扫描的嘛，自动识别什么的。”

    “漾漾姐说是经纪人的无所不能。”祁榭洵被刚才的小对话逗笑，不自觉插了一句进去。

    “经纪人？”宋哲文惊住了，“啥意思，她签了你？”

    “啊、对，”祁榭洵想了想：“欸？我没说吗？”

    “你没说啊！你跟谁说了。”宋哲文这才把事情捋顺了，敢情这俩是一块从那个晚会来的啊。怪不得都穿的这么正式。

    可是，怎么就签下祁榭洵了，这不是他公司的吗？

    “你不用理他。”宋漾桉轻声对祁榭洵道，眼看着道路。这时候时间还不算太晚，越靠近宿舍区路上就越热闹些，她也不鸣笛，只是降速到不能再慢地缓缓往前。

    这边的道路不算窄，但由于街边有停车的还有学生骑着电动车横行，就有点不太好开。

    “再怎么走？”

    “还得再往前一点儿，左边有个上坡，从那儿上去。”

    “你俩住一起么？”

    “嗯，我俩一个宿舍的。”

    “那行。”

    宋漾桉慢速拐上去，这边人少了不少，宋漾桉开上去，在一个宿舍楼前停下，“是这吗？”

    “对。”祁榭洵解开安全带。

    宋漾桉提醒：“合同收好了，别弄丢。”

    “哦对。”

    宋漾桉扭过身子，对后边到：“推前面。”

    “噢好。”魏安辞看了眼宋哲文，宋哲文看向宋漾桉。

    宋漾桉这属实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五分钟。”

    “爱你宝宝。”宋哲文从另一侧蹿出去，魏安辞走之前朝她挥挥手：“拜拜。”

    “……拜拜。”宋漾桉回了，但其实不想回。

    她对魏安辞的想法很复杂，一方面尊重他们，另一方面有觉得宋哲文为了他属实是不像话。

    “你们篮球赛什么时候开始嘞？”宋漾桉没有偷看他俩温存的想法，扭头看向祁榭洵。

    “上午九点半，你要来嘛？”祁榭洵不自觉地笑，往右看她靠着仰头椅背，头发微微散开。

    “也不是不行……比完之后还有事么？”

    “没有，明天周六。”

    “那我等差不多十点去给你送个合同，顺便跟你说说以后的安排。”

    “嗯、好，那我回去啦。”祁榭洵抬手挥挥，左手拿着合同。

    “去吧，今晚早点休息哦，明天我去偷拍你。”宋漾桉笑。

    “啊？哈哈哈哈哈哈，”祁榭洵笑得有些腼腆，“你直接来看我不就好了。”

    不用偷拍呀。

    “专门去看你？也行。”宋漾桉挑眉，带着戏谑的意味。

    “啊、不是，”祁榭洵双手交叉在身前来回摆，“没有，你人来就行。不是，哎呀我。”祁榭洵最终放弃了挣扎，一把捂住脸，靠上椅背。

    宋漾桉有些好笑地看着他的语无伦次，他这是不好意思吗？

    “快回去吧，今晚好好休息，不要多想什么，如果心里还是憋屈就跟我说哦。”

    “嗯好，拜拜。”

    “拜拜。”

    祁榭洵从右边下车，绕过车头，不巧撞上不远处在那儿抱着的俩人。虽说他们宿舍早就猜到魏安辞谈恋爱，但他藏得太好了，如果不是今天撞见，他也不知道对方是老宋。

    “呦，说完了？”宋哲文朝他挥挥手，低头亲了下怀中人的额头，“回去吧，明天见。”

    “嗯。”魏安辞闷闷道。

    “拜拜。”祁榭洵朝宋哲文挥挥手，宋哲文上车之前拍了下他肩膀道：“明天输给我也没什么丢人的。”

    “输给你可丢人丢大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行。”宋哲文笑，转身走到车边，拉开离他最近的车门，见宋漾桉扭头，惊了一下：“啊对，这个在右边。”

    然后赶紧给妹妹把门带上，绕到另一边坐上副驾驶。

    见状，祁榭洵没憋住，“扑哧”笑出声。

    笑完想起来身边还有个人，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祁榭洵扭头问魏安辞，试探性的：“回去吗？”

    “嗯。”

    “……你的事我不会说的。”

    魏安辞笑：“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