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用我开车呀，大晚上的你注意安全。”

    “不用。”

    “哦好吧。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天。”

    “噢噢……”

    宋漾桉启动车子，驶出学校。宋哲文也不系安全带，就仰躺着，看窗外离热闹的学生气越来越远，突然想到什么。

    “哎漾漾，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我俩具体怎么个事儿？”

    “没有。”

    “我俩高中认识的，一直是同桌。嗯、差不多大二那会吧，我俩分过一年，差不多那会儿我也顺便毕业了，没管自己公司，混进新规将了。”

    宋漾桉出了学校就没顾及，拐上立交桥，油门踩满，车内隐隐约约能听见嗡鸣的引擎声，但车身又很稳。

    学校地儿稍微偏了点儿，他们家在市中心那边，这两个地方正常开车得花上个半个点儿。

    宋漾桉不管，她本来想通过惊人的大胆和高超的闪避技巧十分钟到家，事实上以她车的速度理论上可以，但京华八点半的交通路况告诉她：做梦。

    她前边开车呢压根儿没听宋哲文说了些什么，见红灯才抽空回一句：

    “怎么分了？”

    宋哲文失笑，知道她没听自己在说什么，回答道：“没在一个大学，彼此想法有差异，就分了。”

    “然后呢？不还是复合了？”又分又复合，放什么屁呢。

    “啊、是，复合了，哎呀，这不是在讲故事嘛……”

    “哦。”

    红灯没了。

    宋漾桉又不听了。

    换一般人还真忍不了。

    “给爷整无语了宝贝儿。”宋哲文欲言又止，话被憋回去很不舒服，但不可一世的宋哲文并没有发火，反而笑得很宠，把玩着手指，决定等她停下来再说。

    下了立交桥路况就好很多了，她拐进小区之前有路过京华大学，不自觉地，放慢车速，多看了两眼。

    毕竟是自己的母校，虽然当年她年轻气盛，没念完就走了……还是挺怀念的其实。

    “宋哲文，你当时在哪念的大学？”

    宋哲文一个激灵，在意识到妹妹是在跟他聊天后，有些委屈道：“漾漾，你能不叫我全名吗？怪吓人的。”

    “啧。”

    “错了。京华。”

    “好吧。”

    “怎么了，想回学校了？”

    “不是这个。”宋漾桉垂眸，拐到小区大门口，等门识别后打开，向右开到第五六个楼的地方停下，转弯进入车库，把车停到负一层。

    “什么意思，你还要出去？”宋哲文下车，跟着她走进电梯，按了一楼。

    “我老师给我留了个博士学位，我还没想好，”宋漾桉瞅他：“混进新规将了，然后呢？”

    原来听见了呀。

    宋哲文心里暗暗道。

    “新规将的股份有20%是往外卖的，或者当作奖励，发给公司的优秀员工。理论上，齐子训是大股东，占49.8%的股份，剩下30.2%是我的。”

    理论上。

    “嗯。”宋漾桉今晚上没猜错，反应还算平淡。走出电梯门，换下高跟鞋，把手套丢到一个收纳盒里，拆下脑后的丝巾放进西装内兜，淡淡道。

    “漾漾……我错了。”宋哲文跪的很丝滑，一回生二回熟，他甚至在跪下后还学会了抱住宋漾桉的腿：“本来是二把手但现在不是了。”

    宋漾桉还想看看他能怎么编。

    “变一把手了……欸、不是，漾漾我错了！”

    “爸、妈。”宋漾桉抽不出来自己的腿，勉强挪了一步，放弃挣扎，朝里面喊人。

    “回来啦？吃饭了吗？怎么这么吵呢……”宋母在是等她回来，还没回卧室休息，在电梯门口这晃悠。闻言赶紧小步走过来，看见地上那么个玩意儿，愣了一下：“欸？这谁啊？”

    宋哲文身子僵了一下，抬头，扯出个笑：“妈。”

    “哎呦，不得了，”宋母好像是看不太清，往前凑了凑又缩回身子，朝另一边喊：“姓宋的，你快过来。”

    “干什么干什么，娘俩都咋咋呼呼的。”宋父虽然嘴上很嫌弃的样子，但身体很诚实地走过来，显然也在等女儿回家。他拿卷书背着个手，气质拿捏。

    一过来看见地上有个玩意儿，推了下自己的老花镜，“哎呦，眼熟啊，这不、这不是我那个逆子嘛，怎么，来串门嘛？”

    “哈哈，爸也没睡呢？”宋哲文尴尬笑笑，突然觉得自己刚才选择跪着是个很明智的方案。

    嗯，不愧是我。

    “哎呦，这哪能睡呢。这世道不安全呐，我怕我女儿回家路上遇上点什么，我得赶紧赶过去呀。你看，这不就遇上小流氓了，还抱着腿呢你说说。”

    能听出来，是偏心女儿的。

    “哈哈，怎么会呢，我保护她呀。”宋哲文此时还没意识到有什么危险的气息，赔笑着，甚至抱得更紧。

    “你个小王八犊子给我把手撒开！是不是又惹漾漾了，干什么，负荆请罪吗！”谁能料到刚才还和善的、书香门第的老父亲突然变了脸呢。宋父抄起手中的书就朝儿子过去了，“你不爱回家你就别回来，谁还三番两次去请你吗，你给我过来，我打不死你。”

    “这都什么家庭教育啊，不能动手打人的啊，哎呀，漾漾都被你教坏了，哎呀，妈！”

    “你别过来。”宋母走得很不留情面，一屁股坐沙发里追剧去了。

    “那是你活该，漾漾也只对你那样。”宋父举着书追他，宋哲文连忙一个躲闪。

    “不是说身体不好还住院了吗……这看着不像啊！”

    “你个小瘪犊子不能盼我俩点儿好，是不是得看见我俩躺棺材板才满意，啊？”

    “欸爸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别跑！给我过来！”

    “那你倒是别打我啊！”

    “妈我去洗个澡。”宋漾桉走得也很不留情面，看都不带看一眼的，跟宋母打过招呼后便直接上楼了。她房间在三楼，一般来讲，她回屋了就不会反复上下楼。

    本来想坐电梯的，但是父子俩的在那儿交流感情，她不太好打扰，就走楼梯吧。

    她回屋关上门，开灯，在拉上落地窗的窗帘之前多看了两眼窗外的风景。

    这时候正巧是京华的第二个晚高峰，她能看到京华大学的牌匾、附中的晚自习、远处商场的霓虹灯和来回攒动的车影。

    她也就是看了两眼，感觉跟回国前没什么变化。按了下遥控器，窗帘便缓缓盖住了窗外的繁华与嘈杂。

    她脱下西装外套丢到床上，卸妆的时候在浴缸放好热水，拉开晚礼服的拉链、脱下，丢到一个筐里，丢进去个蓝色的球球，点上香薰，伸腿跨进去躺下，仰着头敷着面膜。

    也就只有在这时候，她会觉得全世界都安静了。

    嗯……以后怎么安排呢……

    这边宋漾桉已经在进行睡觉前的准备步骤了，那边宿舍里的祁榭洵还在打电话。

    “哥，我跟公司解约了。”祁榭洵简单跟哥哥说了下今晚发生的事，他哥反应了一会淡淡道：“行，我知道了，需要家里帮忙吗？”

    “不用，现在这样也没什么差别。”

    “宋家那个女孩儿……我没什么印象，等我问问吧。”

    这个问问好像不是简单的问问。

    祁榭洵忙开口拦住哥哥：

    “哎呀不用啊，她没做什么，还帮了我来着。”

    “这样吗？你警惕着齐子训，他老犯病儿。”

    “好。”

    “行，挂了。”

    祁榭洵以为他哥忙，没多注意他哥的语气有些过分冷淡。反正也只是通知了这么个事儿，也没放心上，说完就去微信刷朋友圈儿了。

    他不知道的是，他哥表面装的云淡风轻的样儿，在挂断电话后差点儿要炸了。

    祁钰琛把他的苦逼助理叫过来，问：“齐家那个齐子训怎么个事儿啊，膨胀了？敢踹我弟弟，不想活了是不是。”

    助理拿着平板，承受着上司的怒火，一板一眼回答：“目前齐家老爷子身体抱恙，齐子训请命协理公司事务，但是京华齐家只给了他最便宜的娱乐产业，目前是京华新规将的二股东。”

    “真是什么狗都能朝人叫唤了，混个娱乐圈就以为自己发达了，跟谁俩呢……等会儿，二股东？”

    助理推了下眼镜，严谨道：“大股东是京华宋家的长子，宋哲文。”

    “宋哲文？”祁钰琛挑眉，听到这个名字眨了眨眼：“他们兄妹是在玩儿什么过家家游戏吗？”

    “祁总，据调查，齐子训目前并不知道自己持有的股份少于宋哲文，还以为自己是大股东，而宋漾桉应该也不知道宋哲文是新规将的股东，似乎是受齐子训威胁签下了小祁总，目前负责音乐节的相关事宜。”

    “……6。”祁钰琛黑了脸，不知道能发表什么评论，半天只能憋出来一个6。

    音乐节……是那个国际音乐节？怎么跟宋家扯上关系了……

    宋漾桉？

    “祁总，需要我做什么吗？”助理在祁钰琛叫他时便有预感，苦逼地推了下眼镜，他年纪轻轻便发际线后移都是有原因的。

    “就事论事，只搞齐子训，宋家的，让他们再蹦跶几天。”

    “是。”

    助理在回到自己座位后沉思稍许：他们是正规公司吧……好像是吧……

    “宋漾桉、宋漾桉……咋这么熟悉呢……”祁钰琛仰头躺进自己的办公椅里，看着天花板，双手交叉，手肘撑着座椅两侧的扶手，念叨这个名字半天。

    感觉答案就在嘴边，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祁榭洵还不知道自己哥哥准备闹什么幺蛾子，趴在阳台上玩儿了会儿手机，想起来音乐节的事，找到他们团的小群，想了想打字：

    -我跟公司解约了

    可是看到上一次聊天还是去年过年时候的抢红包消息时，又删了。

    祁榭洵蹙眉，沉默了一会儿，拨通了队长A的电话。

    “小祁？”对方几乎是秒接。

    “A，我跟公司解约了。”祁榭洵平静地跟他说了这么一句，对方安静了。

    “喂？”祁榭洵看眼屏幕，没挂啊。又放回耳边，听见那边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

    “喂，榭洵。”是B。

    “昂。”

    “怎么解约了？要散伙了？”

    “不知道，反正我不待了。”祁榭洵没详细说发生了什么，想着一两句带过。

    “我说今儿个晋升那么个样儿去找齐子训，差点儿要打起来。你等着，我也不待了，马上走。”

    “你们等会儿，”祁榭洵拦住他们的不理智，揉了揉眉间：“我现在新签了个经纪人，不吃亏。”

    “新经纪人？干什么的？男的女的啊？”A的声音又插进来。

    “是女生。”

    “欸？多大了？女生带你啊？那你粉丝不得疯了？”

    “这些不重要。我打电话是想说国际音乐节的事，你俩听过没。”

    对面沉默了稍许，A才缓缓开口：

    “怎么可能不知道，国际音乐节好不好。我今天刚听前辈他们说现在可以报名了，咱们连邮箱是啥都不知道嘞。”

    A和B现在在录一档综艺节目，参加的嘉宾有几位蛮有话语权的前辈。

    “我家经纪人负责这个事儿，说如果我们可以去……”

    “真假的？国际音乐节啊？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明天你是不是要比赛来着？比完之后有没有空，我们能见她么？”队长问。

    “啊，这个……我得问问她，我不确定她忙不忙。”

    “行，等你问出来告诉我们一声，我们两个正好明天休息，我替你观察观察。”

    “哈哈哈哈不用。”

    “哦对了，你这单独跟我说这个事儿，是不想让剩下人知道？”

    “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有点突然了。”

    “嗯我懂……你连E都没告诉？”队长带上调侃。

    “行了哥，开玩笑也要有度啊。”

    “哈哈哈哈知道知道。”

    “……”

    两人又聊了很久才挂断电话，队长对着手机沉思了很久，转头问床上的B：“我们好像错过了很了不得的事儿……”

    “我不管，我跟他一起。”

    “你别闹了，对于小祁来说解约反而是好事。嘶，就是不知道他那个新经纪人人怎么样……啊烦死了。”

    “事已至此……欸，对，我刚还想问，什么开不开玩笑的？”

    A斜睨他一眼：“你说呢？”

    B愣了一下：“怎么，E来真的？”

    “……嗯。”

    “我靠……那叫他知道这事儿，不得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