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竹签
没来由的,陆篪觉得这个少年似乎更像那个已死的长生道,更顺我心意。
陆篪又是嘬了两口小酒,细细品味。
“风雪压我两三年,似牛重负且维坚。”
陆篪隔着巷子远远望去,目光所至,风雪皆退,陆篪穷尽目力,似乎隐约间望见了某道影子,这也是打铁汉子第一次露出来甚为惊异的面容。
只不过随后又惊喜起来,十分肯定道:“我笑风雪轻如绵!”
此刻的林存希日常很是艰辛,毕竟打铁铺子的日子不会那么好过,虽然人人都知道这是老陆座下的关门大弟子,日后可能还是个人物,不过这些直肠子大汉们,可不会因此对其稍加放纵什么。
小镇的规矩,一般第一次来的年轻人,都先要学会送兵器精铁什么的,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从铁匠铺出来,就需要背着一些铁器在镇子上跑一天。
饶是林存希这般体魄极为强硬,甚至十来岁的年纪就已经不输给那些常年打铁的汉子。
曾落魄为小乞儿的时候,就是远近闻名的乱世魔王,人们常常畏之如虎,生怕给自己带来什么厄难,而后又不知为什么,惹恼了这儿的大宅院的少爷们,被拐在巷子里,严严实实的一顿痛打,好在那位儒生见状,这才了然。
林存希抱着一把铁甲,步步厚重的朝着一处大宅院跑去。
这处大宅院本身是陈氏大族的住处,门口还有一座桃树,似乎每家每户都有一座桃树镇着。
以他们这些无父无母的穷人家出身,对这些庞然大物自然存在一些紧张的心思。
宅院门口有两座石像,曾经听闻是从中州费尽心思运来的两座镇邪狮子。
只不过听说,那位大宅院的主人是个少有的好人,平日里待谁都是温和的。
林存希平静的叩响房门。
不久,来人是个面容和蔼的老人,拄着一个不似凡品的拐杖。
“小娃娃,累不累来喝口茶?”
林存希腼腆的摇了摇头,随后转身离开。
老人接过那件铁甲,铁甲在阳光下逐渐燃烧,燃烧殆尽后,留下来一件圆润的玉佩。
老人面色凝重,缓缓收下那件玉佩,老朽昏聩的眼神望向那座桃树,诚然道:“大考啊。”
随后转身离去。
林存希身上的几家兵器都送完后,擦了擦身上的汗水。
每次送兵器都能获两三块铜板,虽然累,但是拿的有底气。
路段上,依旧是人来人往,只不过多了个一处摆摊的年轻道人。
年轻道人闭目养神,话里呢喃着:“天命难违,卦不可测。”
年轻道人一身的黄色道袍,头戴高帽,手拿拂尘,一方小桌上摆着一座镇纸,几页宣纸,还有一块明砚,一柄小巧可爱的毛笔。
林存希恰好瞅了一眼,心里突然萌生起想要一副符纸的念头,不过手里一直攥着的铜板,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年轻道人猛然睁开眼,明明看起来仙风道骨的脸庞顿时涌现一股谄媚的模样。
“年轻人,贫道游走江湖数十载,五行八卦,阴阳风水,那可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啊。”
林存希瞅了一眼。
道人站起身来道:“贫道看你印堂发黑,想来不日便有……诶诶诶,你别走啊。”
林存希闻言,便知这又是哪个江湖骗子?暗道不好,正准备溜之大吉。
却被年轻道人一把抓住,招呼道:“来来来,你只需抽一只签,贫道就可以为你算上一算,是非横祸可以预知啊。”
林存希猛然一挣,却发现那道人的手宛若铁钳,看来今日的铜板真得在这消耗掉了。
林存希摇了摇头,死死不肯碰一下那竹签。
年轻道人面色和善道:“道家嘛讲究顺势而为,这样吧,年轻人,贫道以往这一签可是二十文铜钱,今天算是开门红,你出五文就好,倘若是上上签,再给你减去一文如何?”
林存希目光清澈,有些犹豫,但是觉得似乎还是不够。
年轻道人恍然,似有似无的挣扎了一下又道:“这样吧,看你也是个有福气之人,就算是贫道求一个善缘了吧,给上十文铜钱就好了,贫道再给你画一张趋利避害的符箓,你看如何?”
林存希这才露出来憨厚的笑容,掏出身上所有的铜板,约莫十三四个。
“先生,求你把那张符箓画的好些。”
道人立马拿上那几个铜板笑嘻嘻道:“好说好说嘛,贫道本来就是修行积德,卦金给你算的优惠一些。”
随即道人拿起那签桶,嘴里念叨着生涩的道教话术。
那签筒里面,粗略估计也有一百多支竹签。
一般来讲,在这个没有什么财力的地方,许多人虽并不渴望要一个极好的彩头,或者是极坏的征兆,所以这些道人便很投机的把竹筒里的签改成中上等的多些,唯有一些大家族子弟,或许能够摇出来几个上上签。
林存希没来由的有些慌张,仿佛自己的命就在那竹筒里决断。
林存希看准了一根仿佛带有一个朱砂字样的竹签,果断拿来。
年轻道人看了一眼林存希手中的竹签,沉声道:“小子,我观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眉峰聚而不散,想来有好事发生。”
“或许是一桩大机缘,不过啊,你这面相太好了些,所谓祸兮福所倚,大机缘而下也会有大难将至啊。”
林存希目光清澈,点了点头。
年轻道人面色平静,拿起那只轻巧的毛笔在宣纸上写了十四个字。
一边写一边缓缓道来:“很多东西,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大道之争,莫强求啊。”
大道之争无所终,长生问道仙人显。
林存希谨慎的收回那宣纸,字迹娟秀,仿佛透漏这一种女人家家的字迹。
不过里里外外,杀气弥漫。
林存希自然是听不懂这年轻道人所言的。只不过听到了一个字。
争。
争甚?
林存希总觉得,自己会知道,自从那一日的儒生把他待会私塾,他便知道。
自己的命,不会是自己的了。
实在是悲凉感人。
年轻道人手下铜板,挥了挥手。
林存希转身离开后,道人慵懒的坐在椅子上。
“一局问心,二局争胜,那几位实在是好手段啊。”
道人拿着那只轻巧的毛笔,毛笔之中仿佛有一条游走在墨汁的小鱼在嬉戏,似乎那一方明砚就是一片天地。
鱼儿跳出叼着一块铜板就叼回了墨汁里,年轻道人看的好不乐趣。
“没心没肺啊。”
另一边,北莽来人已经在一处客栈住下,这家客栈还是原先有一户大宅院的老爷们在三个月前,特地定下来的,差点这家客栈的老板还以为是戏耍他。
北莽的马和景国培育的马不同,野性更大一些,所以提前放在了一处院子里,这都是计划中的几个无足轻重的部分。
那位年轻僧人,身上一直带着一些经书,平日里都要诵读经书三遍,无论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