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隐天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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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天下繁城数洛安

    凡国大城实堪观,八水周流绕四山。

    多少骚客兴此处,古来天下说洛安。

    陆攸宁一路奔波,行至宁州洛安城河岸边,稍作休息,随着凡夫俗子一同进了城去。

    这城自古以来,洛安花似锦,八水绕城流。三十六条花柳巷,七十二座管弦楼。华夷图上看,天下最为头,真是奇胜之方。

    天已渐晚,一入城去,人间热闹便映入眼帘。

    灯笼高挂,万家灯火,行客络绎不绝;繁星点缀,湖光塔影,商贩吆喝不断。

    徐徐微风激起丝丝凉意,停留树梢上的云雀被行人惊飞。陆攸宁春风得意,容光满面,他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山下小镇,如今一到人世大城,便好奇地东张西望。

    放眼望去,不远处光腚孩童和一名衙役追赶着狂奔的糖葫芦小贩,隐隐听见衙役在后边大喊:“站住,别跑!我就想给娃买根糖葫芦!”

    湖边树下两位面红耳赤的大爷品茗对弈,口吐芬芳,各自身后还有几名军师对其指指点点,嘴里不时说着C语言,很是惬意,好一幅人间百味图!

    赏花赏月赏夜光,陆攸宁悠闲穿过几条街道,忽闻旁边巷内传来一阵喧杂声,转头望去,竟是处烟柳之地。

    门口花枝招展的姑娘挥舞着手中的手帕,猥琐的龟公大声招客,路过行人在推搡中半推半就进了里面,更有甚者嘴上不情不愿,双腿却忠实的自己走进去。

    上方牌匾镌刻“满娇园”三个大字。

    左右对联张贴: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有词一首:

    青楼春晚。昼寂寂、梳匀又懒。

    乍听得、鸦啼莺弄,惹起新愁无限;记年时、偷掷春心,花间隔雾遥相见;

    便角枕题诗,宝钗贳酒,共醉青苔深院。

    陆攸宁摇头苦笑,转身离去。

    修道之人,克己慎独,守心明性,事可为,事不可为。

    可是...真的好想进去啊,不进去转转岂不是白穿越了?

    咽了咽口水,陆攸宁强行压下按捺不住的心,自语道: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君子慎独,不欺暗室,卑以自牧,含章可贞。

    不远处,一道倩影伫立在屋顶之上,望着离去的陆攸宁,收回手中剪刀,暗道:算你识相。

    萧喆并未指定陆攸宁何时去那通州之地,于是寻了处客栈住下,准备点上几道珍馐,正式开始自己的下山之行。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账房先生问道。

    “皆有,上房一间,酒菜十样”,秉持着再苦不能苦自己的原则,陆攸宁豪爽说道。

    账房先生见猎心喜,急忙向小厮催促道:“文熙,天字二号房!”

    “好嘞,文熙来喽,客官这边请”,名唤文熙的小厮匆忙跑来。

    陆攸宁问道:“不急,我先堂食,告诉我厢房何处即可,你叫文熙?”

    文熙一愣,回道:“是啊,小的姓拓,名文熙,客官厢房在三楼从左至右第二间”

    “力拔山兮气盖世?”,陆攸宁猝不及防的问道。

    “呃...小的不懂客官的话”,拓文熙原地发懵。

    没得到想要的回复,陆攸宁有些意兴阑珊,道:“没事,我的菜快些上”

    “好嘞”,拓文熙说完,又向账房先生说道:“阿七先生,有事唤我”

    陆攸宁惊讶的看向叫做阿七的账房先生,世间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付完账,随意找了张空桌坐下,真金白银在先,不一会儿好酒好肉便端上了桌。

    “小二,嗝~没酒了”

    邻桌一书生模样的酒客打了个酒嗝,味道有些上头,刺激得陆攸宁不禁捂住口鼻。

    陆攸宁打量起这个烂醉如泥的书生,他的神志已经不清,嘴中语无伦次的,似乎在呢喃着什么,倒酒的动作已经僵硬,整个人几乎要瘫倒在桌上。

    难得出来一次,不听些八卦怎么行?

    想到这,陆攸宁朝那书生说道:“这位兄台愁眉苦脸,莫不是遇到些烦心之事,不若与我诉说一番?”

    书生并未搭理陆攸宁,只是喃喃的说着些什么,陆攸宁强忍着臭味靠近细听。

    “青儿...我的青儿”

    陆攸宁眼睛一亮,原来是为情所困,说道:“兄台,所谓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总得带点绿。心事越是积压越是抑郁,不如把不开心的事说出来好让我开心开心”

    “青儿,呜呜”

    陆攸宁嘴角一抽,这书生全没听进自己刚才说的话,仍在自顾自的买醉。

    果然,人总要经历一些得不到答复的事情。

    突然,陆攸宁脑海灵光乍现,故作深沉吟诵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说罢,余光瞥向一旁的书生,没等对方作出反应,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好诗,好诗啊,这位兄台真是才高八斗,八斗之才,才识过人,过人学识,学富五车,车...”

    闻声望去,一名胖子赫然走到陆攸宁身旁,誉不绝口,口若悬河。

    并未搭理对方,陆攸宁继续朝书生说道:“君子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你且与我深入交流一番,好让我替你出出主意”

    书生仍不回答,倒是那胖子又凑上前来,说道:“这位兄台,他既不愿便与宁某深入交流吧”

    陆攸宁气不打一处来,不耐烦道:“泥奏凯,鬼才想跟你深入交流”

    又吟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胖子眼睛一亮,拍手叫好:“好诗,兄台真是吟得一首好诗”

    见这位脸上写着帅字的兄台仍然不理睬自己,胖子苦闷不已。

    果然,人总要经历一些得不到答复的事情。

    陆攸宁一咬牙,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于是把自己的好酒和一盘烧鸡端到书生桌上,说道:

    “正巧你有故事我有酒,大可交换一番,也算有了口舌之交”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书生只觉得对方吵闹。

    “这位帅到掉渣的兄台,我宁某也想与你口舌之交”

    “滚!”

    胖子一愣,他不理解,为什么所有人都不愿真心换真心,为什么自己总是热脸贴冷屁股,为什么真诚炽热的心总要被人嫌弃,反而那些得不到的冷漠却能被众人簇拥?

    看到桌上的酒肉,书生终于抬起浑浊的双眼,说道:“你听说过我的故事?”

    陆攸宁摇摇头,回道:“没有,但你的脸上写满了故事”

    “呵”,书生轻笑一声,猛灌一口美酒,抄起烧鸡吞咽起来。

    常言道,

    百岁光阴似水流,一生事业等浮沤。

    去朝面上桃花色,来年鬓角雪片浮。

    日夜买醉多烦忧,及时行乐忘哀愁。

    世道多有苦闷事,何须浸染此一时?

    待其吃完烧鸡后,陆攸宁正襟危坐,等待对方讲述一段不为人知的浮士德式悲剧。

    结果书生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打了个酒嗝,喝下壶中最后一口酒,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唉,不是说书生最喜欢这些诗词吗”

    看着对方跌跌撞撞离去的背影,陆攸宁无奈的叹了口气,他知道,这顿烧鸡白请了。

    他不理解,为什么所有人都不愿真心换真心,为什么自己总是热脸贴冷屁股,为什么真诚炽热的心总要被人嫌弃,反而那些得不到的冷漠却能被众人簇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