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云新月又如眉，晨风暮雨雁南飞。

    长街车马喧不停，满座故人不尽兴。

    手触边衣泪沾襟，何时风雨何时晴？

    最是人间烟火气，清酒淡茶暖人心。

    “姓陆的，快起床贴春联！”

    迷迷蒙蒙中，陆攸宁睁开双眼，惊诧看着眼前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妹妹，恍惚间思绪回到十多年前。

    他调动自身灵力，却如同石沉大海般毫无反应，察顾四周，宁三观已不见身影，哪有什么古树藤蔓，尸骸遍野，只有睡眼惺忪的青年和傲娇可爱的少女。

    这是...梦吗...

    可为什么那么真实？

    “姓陆的，你睡傻了？爸叫你去贴春联！”，陆悠悠鄙夷的催促道。

    突然，陆攸宁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巴掌，感受到脸颊上火辣辣的痛感，却仍是不愿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陆悠悠被他吓了一跳，急忙冲出门大喊道：“妈！哥哥失恋疯了，你快看看他！”

    一名妇人闻声赶来，她坐在窗前，揉了揉陆攸宁的短发，温柔的笑道：

    “小宁，去洗把脸清醒一下，你看看你，睡成什么样了”

    看着眼前鬓白的妇人，岁月在她额上刻下一条条皱纹，疲惫的眼中散发着慈祥的目光，陆攸宁轻轻托起自己头上那只龟裂的大手，感受着对方传递过来的温暖，迷茫的神情中有了一丝清醒，却又想不起这些人是谁。

    察觉到自己儿子的异样，母亲赶忙坐在他身旁，手掌贴向其额头，关切着问道：

    “小宁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不要难过，我儿子长得这么俊，该难过的是那女孩子才对”

    “赶紧躺下，你好好休息，妈去给你端碗热汤”

    陆攸宁怔怔地看着小手上的大手，试探问道：“妈？”

    他想起了，这位操劳了大半辈子的妇人是自己母亲，之前的少女是自己妹妹，自己刚刚失恋，在除夕夜的前一天。

    陆攸宁一动不动，像个雕塑一般任由母亲为自己盖上被子，他感受着母亲手上的温度，依旧是那么温暖。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竟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犹记得自己似乎是九曜圣地的真传弟子，原本应当是和一只舔狗在山上除妖，怎会出现在这熟悉的卧室里，可如果这是梦境，那竹林老道为何没出来殴打自己？

    滴——

    手机上的企鹅跳动一下，陆攸宁生硬地查看消息：上号，老地方，懂？

    他合上手机，沉默不已。

    原来...只是一场梦吗？那我之前的经历又算是什么？

    不过，能回来真好。

    两滴热泪毫无征兆的滴落下来，陆攸宁突然冲进母亲怀抱，哭的撕心裂肺，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重新回到温暖的家里。

    母亲慌乱的拭去陆攸宁眼角的泪水，焦急的问道：“小宁？小宁你怎么了，别怕，有妈在呢，别怕”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只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哭泣，于是紧紧抱住陆攸宁，任由泪水打湿自己的旧衣。

    良久，陆攸宁止住哭声，抬起发红的眼眶，笑的是那么开心。

    “妈，没事，我先去贴春联了”

    看着前一秒还伤心欲绝，下一秒就蹦蹦跳跳出门去的儿子，母亲满头雾水，却还是有些高兴地喃喃道：“这孩子...算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一出房门，陆攸宁便悄悄溜到陆悠悠身后，趁其不备，狠狠的捏了一下她圆润的脸蛋。

    “姓陆的，你找死！”

    “说的好像你不姓陆一样，哪有这样叫自己哥哥的”

    陆悠悠抄起手中的扫把就向他挥舞过去，陆攸宁左躲右闪，仓皇逃窜，径直逃出了屋子。

    “小宁，又惹你妹妹了？”，门外一名中年男子站在梯子上疑惑的看着陆攸宁。

    “爸？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总是欺负我”，陆攸宁嘴角一撇，煞有其事的说道。

    父亲爬下梯子，白了他一眼，说道：“你这家伙，小时候怎么欺负悠悠的自己忘了？”

    陆攸宁有些无辜：“大概，也许，应该还记得吧，对了，待会我出去玩，晚饭再回来”

    闻言，父亲果断从裤兜里取出几张红爷爷，“钱带够了没，你先拿着，不够再找爸要”

    “还真不够，再给一些吧”

    父亲刚想再拿几张出来，却又看到陆攸宁调皮的笑容，哪不知对方是在调侃自己，顿时笑骂道：

    “你这小子，就只知道惦记你爹的私房钱，贴完春联赶紧滚”

    “儿臣遵命！”

    不多时，陆攸宁贴完春联，急不可耐的跑下楼去，他要去看看这熟悉的钢铁丛林，去找找记忆中的儿时玩伴。

    窗户边传来母亲的声音。

    “小宁，别玩太晚啊，晚上发压岁钱——”

    “知道了——”

    经过刺鼻的硝烟，穿过嬉闹的孩童，城市的繁华一览无余，街上爆竹声声作响，若非知道正值新春，还以为第三次世界大战已经来临。

    老街，九曜网吧，吸烟区。

    “老陆你怎么才来，快上号快上号”

    “你是不知道，上把咱撞上个主播，那是真的猛”

    “确实，我看过那主播玩几把，真的很细”

    “网管来桶泡面，算了来五桶”

    陆攸宁坐在边上，轻车熟路的开机上号，网吧五连坐，开黑输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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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从指间悄然流逝，网吧的热闹已被冷清取缔，坐在椅上的五人全然没了之前的欢声笑语和斗志高昂，此刻皆像一群斗败的公鸡沉默不啼。

    他知道，再荣辱与共的兄弟也会有刀剑相向之时，而罪魁祸首便是屏幕上一页鲜红的战绩。

    或许明天，或许后天，这群人会再次重归于好，只是现在，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我妈叫我回家吃饭了”

    还没等到众人开始甩锅，陆攸宁立马逃出网吧，不出意外的话，剩下的四人中会有一个舌战群儒，然后最先离去的自己会成为最终战犯。

    咻———

    砰！

    嗖———

    啪！

    天刚放晚，路边就有人燃起了烟花。

    走到大桥上，陆攸宁不禁驻足，火红灯笼高挂人家，河上花灯飘向远方，三两孩童争相打闹，路上行人络绎不绝。

    陆攸宁深吸一口气，

    “咳咳...咳”

    却被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呛的咳嗽不断。

    “阿宁？”

    陆攸宁身形轻微一颤，他听见熟悉的声音在呼唤他，就像过去那般，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真巧啊，晓然”，陆攸宁顶着强硬的笑容看向前女友。

    只是看到苏晓然身旁的男子时，他的心脏停顿一下，正好补上第一次见她时多跳的那一下。

    苏晓然想要解释：“他是...”

    “都过去了”，陆攸宁平淡回道，如释重负。

    “我其实...”

    “我妈喊我回家吃饭，日后再见”

    还记昨日对方决然的言语，像是在嘲笑自己自作多情，他红着双眼缩在被窝里，问：妈，真的会有女孩子喜欢我吗？

    那天母亲轻抚他的额头：当然有啊，妈第一次见到你时也才二十来岁呢。

    苏晓然抽动着嘴唇，似乎想要挽留。

    陆攸宁侧身经过她身旁，像一条败犬，又像一匹孤狼，再也没有回头。

    去年除夕日，形影拾情枝。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东风柳絮飞，愿君勿相思。

    山水各有路，旧事莫重提。

    此去经年好，新意赠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