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卡车车厢内发出的枪响，瓦莱莉留下帕南看守着夜游鬼小头目，自己冲向卡车。

    安悠手握‘应龙’冲锋枪，面色如常，缓缓走下了卡车车厢后的斜坡：“没事，瓦莱莉。”

    看到他没事，瓦莱莉松了一口气。

    安悠先走到躺在地上的夜游鬼小头目身边，轻笑道：“这就是你说的尖货？”

    “是啊，很不错吧。”夜游鬼小头目洋洋得意地说道。

    很不错？安悠哂笑一声，握紧了手中的‘应龙’冲锋枪。

    安悠并不是清道夫，对义体和植入物谈不上喜欢，也说不上恶心，只是有些愤怒。

    外公的话一直铭记在他的脑海：“义体支撑人类，从而走的更远。”

    在外公的教导下，他能分辨义体的型号，了解义体的制造工艺与流程，调整与分析，还顺带拿了个赛博机械学的学位。

    正因如此，他对二手义体十分厌恶。

    从情感上考虑，祖父虽然理想主义了些，但他的精神安悠相当尊重。这些从人身上活生生拆下来的义体，并不是他能接受的东西，让他愤怒。

    从现实角度考虑，这些二手义体是赃物，销赃是个大问题。他唯一认识的义体医生，老维可不会接受这些玩意。

    更何况，二手义体往往意味着未知来源，充满不可控的风险。一旦装上，随时可能得赛博精神病。尤其是脊椎义体和脑部植入物，强行卸下的过程中，往往伴随着极为严重的损伤。

    无法自用，无法销售，说是不可燃垃圾也是抬举。

    “呵。”安悠蹲在夜游鬼小头目身边，拔出‘璃龙’手枪，按在了他的肩上。

    这单不能亏。地雷炸药，每分钱都要这个夜游鬼小头目吐出来！

    ‘璃龙’手枪锋利的攻击头深陷进他的肩膀皮肉中，来回旋转。

    “你不是说宽待俘虏吗？”肩膀上传来的剧痛，让夜游鬼小头目不禁想逃避。

    他眼中的安悠蹲在地上，背后是正在熊熊燃烧的车辆残骸前，宛如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魔。

    肩部的疼痛也一再提醒他，正是如此，安悠清秀的面容自带狰狞效果。

    还好身上有刚装的疼痛编辑器，痛感迅速减少。

    他无力地挣扎着已经被卸掉四肢的身躯，背部肌肉紧张松动，试图避开恶魔手中‘璃龙’的利齿。

    安悠的手枪稳稳地跟着他的移动，温和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恐怖：“我确实宽待俘虏。可你骗我，这一车哪里有尖货？全是拆剩下的残渣。”

    夜游鬼小头目紧咬牙关，盯着安悠一言不发。

    夜之城多少人没上过学，懂义体？懂个屁！自己也长期和清道夫狼狈为奸，才略懂皮毛。

    其他懂义体的也就那群义体医生和公司狗里的研究人员，全穿着白大褂。眼前这人不穿，他一定不懂，对，他一定不懂。

    “一堆八级货，街头的玩意也敢叫尖货？”安悠平铺直叙，温柔地说着：“义眼，脑部芯片，仿生内脏，这些贵重玩意，你们都挖掉了。”

    安悠每说出一个名词，夜游鬼小头目的脸色就更苍白一分。

    “你们那里应该有个受过基础训练的熟练工，他对义体货还有些心得，对市场也有些研究。”安悠在心中过了一遍冻货上的小字。

    夜游鬼小头目从牙缝中挤出：“真的是尖货，纯纯的尖货！”

    在他恐惧的眼神中，安悠又笑了起来：“哈哈哈，你体内，有疼痛编辑器吧？这么疼，你还没尖叫。”

    这是个懂行的恶魔！

    “我教你，下次你该学着被活生生拆义体的人们，例子很多，你知道的。冒冷汗，尖叫，痉挛，抽搐。”安悠抬起‘璃龙’手枪，对准了安装‘疼痛编辑器’的地方，狠狠地按了下去。

    “你猜猜，如果没这个东西，你能撑多久？二十秒？十秒？还是立即昏厥？”

    夜游鬼小头目惊声尖叫：“我交代，我全都交代！”

    安悠的手没停下。

    “剩下的都交给清道夫了！我们达成了合作！”夜游鬼小头目语速很快。

    “谎话！”安悠开枪，子弹咬进夜游鬼躯体。

    清道夫见利忘义，割活人腰子的团体，道德水平恐怕不符合人类标准。

    如果没有公司干涉，怎么会和恶土上的夜游鬼合作？怎么想着把他们吃干抹净才正常。

    剧痛下，夜游鬼的躯干如鱼般弹起，又落下。

    “真的，是真的！”夜游鬼小头目脸上泪涕泗流，整张脸花掉，他抽搐着说道：“我已经疼成这样了，不会骗你的。啊啊啊！”

    ‘璃龙’顶在他的眉心，安悠轻声说道：“我和那群人一样，来自公司。小卒子，你不必为了上面人死扛。我可以放你一马。”

    夜游鬼小头目两眼瞪大，原来这是也是条公司狗！怪不得这么懂，受这么多教育！

    他发狂般笑了起来：“是啊，我就是个小卒子。但我背后可是生物技术公司！”

    安悠心中一凛，这更说不通了，生物科技？

    正如名字，他们主攻的是基因工程和生物技术、制药与微生物研究。最出名的产品，是夜之城里每辆车里烧着的醇二，一种酒精燃料。

    他们圈地种植转基因的高糖小麦，然后做成酒精燃料，这种廉价的燃料已经代替了传统的石油燃料。与之对应的是寰宇的光伏电厂，寰宇的能量基础是电。

    可这家公司并不是顶级公司巨头，大部分时间是靠吃醇二的专利费为生，圈的地也不算太多，只有千万亩级别。

    “我真的很讨厌谎言。”安悠再次抬起了‘璃龙’手枪。

    “不敢相信？哈！他们和军用科技，马上就研究出划时代的产品了！能抑制赛博精神病的止痛药！”夜游鬼小头目喊叫着。

    安悠轻轻扬起了头，这东扯西扯还没说到货的事情：“这和你们运的货有什么关系？尖货去哪了？”

    “就你也想拿尖货？我没钱才被你劫了。有钱的话，我早就去夜之城逍遥快活，披上西装当公司狗，谁会在这恶土上吃沙子！”夜游鬼冲安悠吼道。

    安悠强调道：“我只要货，尖货！”

    夜游鬼笑了起来，他自以为自己掌握了主动权，嬉笑着说道：“不过我刚好知道一队人马，他们马上就要去阿德卡多的新营地赚大钱。

    我有他们的路线图，就在车头的数据盘里放着，你想知道吗？”

    安悠很有耐心，但不是给这个夜游鬼准备的。

    “呯”安悠一枪打爆了夜游鬼的疼痛编辑器。

    “啊啊啊啊啊啊啊！”夜游鬼在地上痉挛起来，缩成一团。

    “好了，现在就是看你多久疼昏过去了。瓦莱莉，准备点凉水，他昏迷就把他弄醒。”安悠站起身来，走向卡车车头。

    “好心提醒你一下，我还是个黑客。在我从车头中提取出数据存储后，你就没用了。所以，为了你的生命，节约你我时间。”安悠爬上卡车车头，拔出腕部连接线。

    卡车车头内的防火墙，是军用科技的定制款防火墙，已经到达了七级。

    军用级，相当安全可靠，街头的二流黑客来了准要抓耳挠腮，脑子烧个半熟。

    安悠输入‘解码者’，防火墙不堪一击，一碰就碎。

    碰到解码者这种初始化的程序，管他什么防火墙，只要没有黑客值守，和液压机下的鸡蛋壳没什么区别。

    读取到数据后的安悠脸色阴沉了下来。

    夜游鬼确实盯上了阿德卡多部族，可不是为了他们的义体和植入物，那是清道夫的活。

    流浪者中老兵多，夜游鬼如果有别的猎物也会尽量避免碰这种硬钉子。

    他们的目标是人，家族中的人。

    夜游鬼们像几百年前狩猎动物般，拿着生物技术出钱买的枪支装备开着车，在恶土上狩猎着阿德卡多部族的流浪者。

    活的昂贵，会被运到生物技术公司的夜之城驻点。

    死的便宜，拆完义体，留下冻货，运给清道夫再赚一笔。

    不过为什么？为什么活的贵？为什么一定是流浪者？

    安悠压下心头思绪，复制数据后，销毁了车上的数据。

    现在这车货已经不重要了，阿德卡多部族遭受袭击，帕南的家族可能也有风险。

    提前去警告他们，挣一笔信息钱，权当废物利用了。

    拔下连接线，他跳下车，关好了车头和车厢的门：“好了，我没什么问题了。现在，我们出发。”

    “好的。”瓦莱莉习惯性听从安悠的主意，直直走向帕南的车。

    帕南着急起来：“货你不要了？夜游鬼你不管了？”

    安悠关上废弃加油站的店门，说道：“货先留这，你的家族驻点在哪？”

    想到今晚安悠的所作所为，帕南毛骨悚然，伏击，拷问，典型的公司狗做派。

    他不会想去自己的家族大闹一场吧？不，绝不能让这个疯子知道自己家族的驻地。

    “你个人渣！有多远滚多远！”帕南毫不犹豫地调转枪口，手中的‘守望’对准了安悠。

    瓦莱莉察觉到了，反身挡在安悠身前：“帕南，你干嘛？”

    “我干嘛？你身后那个公司狗，他打算去我家族！你让开，这事和你无关。”帕南吼道。

    安悠还不知道自己在帕南心中的形象多糟糕，他有些疑惑：“我是去干正事的，你的家族危在旦夕。”

    “放你进去才是危在旦夕！”帕南冷声道。

    安悠可没空胡闹，他分享给帕南路线图：“别浪费时间。这些夜游鬼打算对你的家族发起进攻。”

    接收到信息的帕南，停顿了一下，背起‘守望’狙击步枪，冲向自己的车：“快，快，快点！”

    “那我呢？”地上的夜游鬼哀嚎着喊道。

    一发狙击子弹穿颅而过，空旷的废弃加油站前只留下了汽车残骸的噼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