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梦楼小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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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对策

    楚怜蓑年纪虽不大,但是江湖上的事多多少少都有听父亲楚承期说过,好歹大体知道些,更何况是十三道天这样恶声远播天下的贼魁,更是没有不知道的道理。

    “先生可是在说笑。”楚怜蓑隐隐戒备,盯着姜谦豫。

    “你觉得是,那便是吧。”姜谦豫摊手。

    刁升斗也有些懵,再看看三魂七魄在脑门悠悠欲飞的楚怜蓑,虽然知道姜谦豫的武功很厉害,但十三道天又是什么并不清楚。于是问楚怜蓑道:“十三道天是什么。”

    “二十多年前,有十三人在江湖上突然出现,各有神功在身。只一年时间,打尽了各大门派掌门高手,把这江湖打的万马齐喑,无人敢撄其锋。此后忽然又一齐消失。这伙人以十三道天自称,各隐了本来姓名,所以历来没人知道他们的身份。许多人找了多年,至今没有消息。如果他没说谎,便是其中以溪源真气强压半片京师的乐座天了。”

    “不对吧楚少爷,姜兄武功是好,但那天与两个刺客打,我可是就在边上,一开始也是有来有回的,远没有你说的那般厉害。”

    楚怜蓑颓坐在椅子里,心里琢磨着,刚刚姜谦豫身上似乎带着伤,一只手几下拨弄,就打的自己好似粘在地上,站不起身,已信了八分。

    转头又看向姜琢,见她正捧着杯儿凑在嘴边细品,面上虽平静,隐隐却有几分忧虑之色在微蹙的眉梢间透出来。

    姜琢慢慢放下杯子,蓦得抬起头来,看着楚怜蓑说道:“爹,我们走吧,寻个清净处,就算死在了外面,别累了他人。”

    楚怜蓑针扎也似跳起来,三两步走到姜琢面前,拍着胸口说道:“姜小姐慢来,外界风议如何我不管,楚某自有眼睛去看。”

    姜谦豫苦笑道:“琢儿,别拿你那小手段将他了,难为人家楚公子。”

    姜琢气得一跺脚,把头倔强地扭到一边。

    姜谦豫继续道“不管怎么说,现在都走不了了,没听刚刚楚小哥说嘛,这两日武州多了很多陌生面孔。这江湖上,消息走得可比人快。夜杀那两人一击不中,必然散出消息道我在这里。前些年积下不少恩怨,四面八方不知藏着多少双眼睛,哪个不想把我了结在这石鱼小镇。”说罢看向刁升斗,满是问询之色。

    刁升斗吓得连连摆手,叫苦道:“我的爷,你看我作甚。帮你到这,我已经技穷了,照你说的,到处都是仇人,我就一升斗小民,没那能耐给你周旋。”边说边往后退,就势拉开门跑到院中去了。

    姜琢看了楚怜蓑一眼,默然低下头,看着杯子怔怔出神。

    楚怜蓑此刻却大是头痛,这种情况叫自己遇上了,偏偏自己武功不济,老爹又忙于应付赶来的江湖人士脱不开身。几人躲在这里可以避得一时,终不是长久之计。这武州城怕是太平不了了。

    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个个都在盘算心事。

    刁升斗出去的时候没关门,正掐着手指,在院自里瞎转。

    楚怜蓑率先打破沉默,问姜谦豫:“前辈,你说那两个人是夜杀,可知道具体身份么?”

    “断不会错,翁士延的入骨醉掌法,我不会看错。”

    “那个年纪小些,叫牵鹰的又是什么人?”

    姜谦豫挠挠头,说道:“夜杀和外面倒有几分相似,也是以号行世的。他们老大目前身份未知,其他我知道的分别叫骑龙,驭鲸,跨象,纵鹤,挑虎,扶牛,坐鸿。那个牵鹰,许是老五谭灼善死后,夜杀新进的人吧。此人分功夫也有点说法,有点四谛门的影子,但不是很能笃定。”

    夜杀据说有八人,谭灼善行五,生性骄狂,一直只用本名。半年前在矢牙关杀了余闲佛,没想到最后居然栽在余闲佛的闺女手里,死于闺房中的一杯合欢毒酒。

    “四谛门,四谛门。”楚怜蓑念着名字,在脑海里搜寻可能的人。

    姜谦豫看楚怜蓑这是有找回场子的意思,连忙开口劝诫道:“夜杀随便一个人都能杀你一百遍,你这次能捡回一条命就偷着乐吧,可别想不开有送上门去找死啊。”

    没一会,刁升斗猛地撞门进来,见几人默默不语,伸手在楚怜蓑眼前晃了晃。楚怜蓑被打搅乱思绪,很是不耐烦,连连挥手推开。

    “想到了什么办法?”姜琢却凑过来,问刁升斗。

    “有倒是想到几个,只是不知中不中用。”

    “别卖关子,快说。”楚怜蓑想了半天没头绪,又见刁升斗有意卖弄,没好声地打断他。

    “第一个,你趁着这段时间,把你那古怪的本事教给楚少爷,让他学会了代你出头。”

    楚怜蓑身体一耸,忙坐直身体,余光却偷偷去看姜谦豫,见他并无反应,知道不成,于是说道:“刁先生有所不知,各家传承都是有数的,轻易不传外人。就算教给我,也是远水难救近渴,急切间学不会的。”

    姜谦豫见他分明十分动心,却能抵制诱惑拒绝,十分高兴。对楚怜蓑说道:“也不是不行,这些天住在这里叨扰不少,教你功夫权抵做房钱。但是教溪源真气不行,不是我不想,只是希望你明白什么叫怀璧其罪,如果教你的事被旁人知晓,只会平白惹来祸事。”

    “第二个,你大名在外,应该会有不少人和你没仇没怨。咱寻个只为凑热闹、功夫又好的,许他日后单独指点,条件就是挡别人一挡,让你安然脱身。”

    “不行,我的事不能让别人担着。”

    刁升斗见他摇头,只是要委屈一下你父女二人一段时间。

    姜谦豫道:“且说说看。”

    刁升斗道:“你们父女俩分开走。姜姑娘藏在楚公子家,有楚公子和他父亲罩着料没几人敢动。你一个人好行动,你身手好,没了牵绊正好脱身,只要把别人引开,越远越好。日后得了空,再来寻她便是。”

    姜谦豫颔首沉吟,似在认真考虑这个方法。

    刁升斗扫了一圈,见众人都是沉思。楚怜蓑更是看着姜琢面露喜色。便知有戏,自己明面上是帮着姜家父女脱困,实际上也是在给楚家少爷施惠。这样一举两得的好事若成了,自己不光是姜氏父女恩人,也能得楚家厚待。想到此处,心里已然笑开了花。

    姜琢大声叫道:“不行!”

    姜谦豫忙附和道:“不行。”

    刁升斗跌足大叫:“哎呦我的小姑奶奶,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大不了缩在这里等着被人找到好了,我是没辙了。”说罢气哄哄地抓过茶碗,咕噜噜喝起来。

    众人寻思无计,姜谦豫哄睡了姜琢,把楚怜蓑叫到后院去了,刁升斗则被楚怜蓑派去镇上,采买些吃食回来果腹。

    刁升斗在镇上大街逛了两三个来回,称了几斤熟食提在手里,瞅着天色还早,便顺着人流四处乱走消磨时光。

    正走着,远远瞧见一陌生少年,双手环着刀,倚在桥边逡巡,桥上过客都一一扫视。刁升斗计上心来,想着姜谦豫不听自己的计划,但自己未必就不能做成。或许就得着落在这人身上,究竟是也不是,且试上一回。当下把衣服稍稍整理一番,扯着旗子便凑了上去。

    “兄台是在等人?”

    “是。”那人回答意外的很是利索。

    “真巧了不是,我也在等人。”

    “我们等的人不一样。”少年看都没看一眼,挪动身子远远躲开。

    “可惜,看兄台面相英武,一看就是个高手,我还以为你也是冲着那人来的,既然不是,看来我这消息只能另找主顾咯。”刁升斗连连叹气,悠着步子往桥那头走去。

    那少年白了刁升斗背影一眼,嘟囔道:“哼,你也要来骗蒙敖,休想。”刁升斗远远听见,哎呦一声,脾气立马就上来了,气呼呼地回过头,绕着那人转了两三圈,一步步逼近道:“你这人忒也不识好歹,我诚心想与你做成买卖,倒被当做诓你了,嘿嘿,好自为之吧,就你这样的,见到等的那人也必然讨不得好。”

    蒙敖被刁升斗逼得节节后退,靠到栏杆方才停下,说道:“师傅说,外面的人都精得很,坏得很,叫蒙敖千万要小心应付。我本不信,哪知一时大意,银子都被偷光了。你再来诈我也没东西给你,我也想不打你,你还是走吧。”

    刁升斗见他目光闪烁,颧骨微陷,果然像是饿了几顿。确实像初入江湖的后生做派。不由问道:“可怜,可怜。钱都没了,你等的人不知及时才能见到,还赖在这里作甚。”

    “我这两年武功,却不见进步。师傅他老人家说,须得去看看高手对垒,才能有新的体悟,让武功更进一层,不然只能原地踏步。”

    刁升斗闻言大喜,淡然道:“所以我猜得不错,你应该是听到了些风声,所以才会来的此地。我等的人也是个高手,也许是真的巧也不说准嘛。”

    “你说的有些道理,可师父只叫我来这里等,并没说告诉我等的是谁。”

    刁升斗以手扶额,心想平生会人无数,居然在这遇到大敌,这憨傻后生看着愚笨,却是个认死理油盐不进的主。缓了一缓方道:“蒙小兄弟,这武州城里向来没几个武人,这几天突然聚集了这么多,应该都是在找同一个人。你这样杵着干等,只怕这这辈子都别想等到了。我倒是有些消息,可以透露给你,至于真假,你自己判断就好。你要找的那人,四十上下,面慈目善,身材略胖,左耳垂有一颗红痣,身边带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

    蒙敖有些不信,转过头去,盯着路人一一看。

    蒙敖不为所动,刁升斗也不着急,附耳悄悄说道:“我知道你不信,但你注意到没,我话说出来之后,街面上是不是安静了很多。”

    此刻方酉时五刻上下,日头远远挂在西天上,担在两座山肩。街边往来的人还是很多的。蒙敖一直提防着刁升斗,没有在意周围变化,这时才偏过头观察,发现刚刚喧闹的街道上果然突然间安静下来了。

    刚才还呼喝豪饮的酒客停了下来,吆喝叫卖的小贩停了下来,甚至连汪汪乱吠的狗儿都感觉到气氛急变,停了下来,钻进屋内。

    一阵穿堂急风卷过来,拨弄得树叶沙沙作响。

    蒙敖急忙拉过刁升斗,拽着他过了桥,钻进一条小巷,质问道:“你这人怎么到处胡言,惹人注意。真个不要命了。”

    刁升斗并不见慌乱,甫一站稳就把手上的熟食塞到蒙敖手里,笑着说:“不急不急,你饿了几天,力气也没剩多少了吧。趁热吃吧。”

    蒙敖一把夺过食盒,拍开盖子,也不管多余,直接上手抓着吃。边吃边说:“你这人脑子当真坏了,自家性命都不稀罕。”

    刁升斗贴墙偷偷探出半个脑袋,见已经有几个人悄悄缀了上来,在那巷子口或坐或走,只在左近徘徊。

    刁升斗看他吃得正欢,略略提高了声音对他说:“吃饱了没,吃饱了我带你去个地方,见个你想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