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蝉鸣江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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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搅局者

    “哈哈,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声音自窗外飘来,出声之人中气充沛,声震四野,纵然大雨不止也不能阻碍其声音清晰无比的传进楼内。

    皇甫飞云寻着黑影翻出窗外,追了一会,却找不到人影,最终一无所获返回屋内。

    “是音波功?”柴亮面带疑惑神色,问道。

    “是的,咱们中计了,刚才这人以内力催动胡琴,趁着雷鸣震撼人心时,以曲调挑动情绪,若不是我早有防备,恐怕我们直到最后也不知道有人搞鬼,”皇甫飞云面色不善,回道,“这位道长,此事有蹊跷,还是先行放下过节,以免遭歹人算计。”

    黑衣道人站在原地眼神闪动,最终点了点头答应下来,也没话说。

    其他几人经过这一番变故也都没了继续打斗的心思,唤来店小二将烛光点燃,二楼又重新亮了起来。

    黑风寨众人围在桌前,看着眼前的人皮面具,神色怪异,这是黑影落下来的。

    皇甫飞燕没那么多心思,不时用筷子翻动面具,反复查看,见似乎没有什么危险,又上手捏了捏。

    “呀,这面具不仅看着像真的,就连摸起来也像,”皇甫飞燕拎起面具仔细打量了一会,忽然眼珠一转看向冯林,笑道,“小冯子,你过来来带上试试。”

    冯林倒是想拒绝,可形势不由人,看看这些人的态度自己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苦笑着接过人皮面具,入手只有巴掌大小,触感冰凉,缩成一团,像是核桃皮,用手拉伸一下就能看清面具上的细节,上面颜色、皱纹、毛发等细节一应俱全。

    深吸一口气,将面具贴合在面庞上。

    只听得几人倒吸一口凉气,在众人眼中,刚刚还是一个少年面庞的冯林,除了眼睛过于明亮外,面皮竟然变的和那说书人一模一样,纵是近距离观看,只要不看眼睛,也难以察觉的出来这人是带了人皮面具的。

    “耿兄弟,你走南闯北见的多,这人皮面具的手艺如何?”美妇人表情微妙,伸手捏了捏冯林脸蛋,眼中带着不可置信的神色看向光头男。

    “嗯,神乎其技,如此近距离下也没什么明显破绽,”耿连山神色凝重,说道,“我曾在江南见过百面神君一面,他所用的人皮面具虽然多,单论起精细程度来说,不如此人,如果是提前准备的倒还好,但如果是随手制作,当真恐怖,就凭借着这手换脸绝技,天下之大,随处可去。”

    美妇人闻言眉头微蹙,又叫店小二前来辨认,确认了这人皮面具的脸的确是说书人太史文老先生的。

    美妇人又与店小二问了一下,太史文足迹,得知太史文刚刚被发现晕倒在自己房间,说是早晨被店小二敲开房门,说是要去二楼顶班,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众人无不骇然。

    要知道,他们此行虽然算不上完全保密,但即便寨内的兄弟,除了心腹也没有其他人知道此行目的。

    若是从出发起就被人一路跟随,被人摸到了脸上才察觉,真是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皇甫飞云眉毛一拧,走到窗边,运足了内力,长喝道,“不知是何方朋友在此,在下黑云寨寨主,皇甫飞云,若是瞧得上在下,还请下来一叙。”

    他中气充沛,声震屋瓦,连绵雨声也盖不住他的声音,只片刻,声音便已传出老远。

    等了许久,正当众人以为对方不会回话的时候,只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自房顶传来。

    “小辈,老夫是玉清宗冥月道人,可曾听过我名号?”

    还不待众人反应,黑衣道人却是勃然色变,眉毛倒竖。

    “贼子休走!”

    黑衣道人怒喝一声,抽出黑剑,踩着厅堂立柱直接撞破屋顶冲了出去。

    只见黑衣道人在楼上楼下来回纵跃,却没有任何打斗声。

    在一阵沉默中,黑衣道人铁青着脸回到了二楼。

    柴亮、耿连山二人已收了兵器跟在皇甫飞云身后,皇甫飞云领着美妇人和女儿在身旁,一脸和善,与之前冷漠的面孔完全不同,见到黑衣道人上了二楼,连忙上前见礼。

    “曲道长,可曾追到?”皇甫飞云笑着问道。

    “不曾,那贼子轻功当真了得,又有雨声遮蔽,连面都没见到,”黑衣道人说着说着,话锋一转,“怎么?知道我名字,也敢来取笑我?龙吟剑虽然厉害,但我也不怕你,要打便打,摆这副嘴里给谁看呢?”

    “你这老...要...就...蛋...”柴亮闻言,眼睛瞪的溜圆,胸前伤口崩裂,染红了一片衣衫,提刀就要干,被耿连山一把捂住嘴巴,一手抓着肩膀动弹不得。

    “哈哈哈,”皇甫飞云淡然一笑,“阴剑曲江、阳剑刘洋二位华山长老威名,整个华北地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阴阳双剑,两仪剑法一出,江湖宵小望风而逃实在是正常不过了,在下又怎敢有半分不敬呢,道长多虑了。”

    “是呀,道长,家夫绝对没有这个意思,”美妇人眉骨含笑,微微一礼,拉过皇甫飞燕,笑吟吟地说道,“飞燕,快过来见过太师傅。”

    “太师傅好。”

    “嗯?这是从何论起,可别乱攀关系,我自幼上山四十余载,可从未收过你们这帮匪类当徒弟,也没什么亲戚,若是有也早被我杀了,正邪不两立,我们再来过就是,”黑衣道人曲江毫不领情,横眉冷对,手放在剑柄上,蓄势待发,“这龙吟剑厉害,留在你手中还不知道要造下多少杀孽,折了我这条命,也要让你留下来。”

    众人间的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起来,皇甫飞云眼睛眯起,一声不吱。

    “哈哈,曲江师弟,慢来。”这长啸声初听时极远,等最后一个字出来的时候,一道白影自窗外掠了进来。

    来人身形与黑衣道人十分相似,都是手长脚长,身形消瘦,只是白衣道人的面上却是和善的多,一脸的笑意。

    白衣人影刚一进屋的时候,只见的周身水汽升腾,等其迈出一步来到众人身前,衣衫已经干透。

    “好内功,护体罡气遍布全身,水冷不侵,内力源源不绝,”耿连山由衷赞道,“刘洋道长怕不是已入后天境,恭喜华山又出了一位大宗师。”

    “哈哈,恰逢十年不遇的大雨,心有所感,运动了一下,摸到了一点契机,算不得大宗师,算不得,”刘洋脸上止不住的笑意,显然对刚才的恭维十分受用,眼神滴溜溜一转,在皇甫飞云和美妇人脸上扫过,笑道,“皇甫寨主,柴夫人,我曲师兄素来脾气耿直,说话总得罪人,小老道我呀,这里给你赔个不是,还望海涵。”

    说着竟然当真躬身行礼。

    皇甫飞云连忙拉着众人避开,又急忙还礼。

    “刘洋道长,言重了,要说错也是我的错,柴亮还不过来给道长认错。”皇甫飞云硬是按着柴亮行礼认错方才罢休。

    美妇人喊来店小二,搬来桌椅茶水,众人捡了靠里的位置重新坐了下来。

    冯林自觉跟这些人不在一路,没敢过去,靠在角落里站着,也没人管他,东瞅瞅西瞅瞅,瞧着没人注意,偷偷摸摸往楼梯口摸去。

    “哼,这老小子身上有龙吟剑,师兄小心些。”阴剑曲江抱了剑在手里,也不喝茶,摆了一副臭脸哼了哼道。

    “哎,师兄说的哪里话,别说是龙吟剑,就是匠人李家九把神兵都在皇甫寨主手里又能怎么样,都是自家人,不碍事的,”刘洋呵呵笑道,望向柴夫人,“如果我没记错,令祖父可是连云堡四杰之一柴守山?昔日曾与我等一同拜入华山,只可惜,因为年纪问题,不能在山上久待,只做了一年师兄弟,时至今日,我仍记得柴老哥昔日风姿,不知道柴老哥今日如何呀?”

    “哼,不过华山弃徒而已,怎么算的上师兄弟。”曲江冷哼道。

    “呵呵,劳烦刘长老挂念,”柴夫人似乎没听到曲江说话,呵呵一笑道,“家父福缘浅薄,离了华山之后,只觉人生遗憾,日思夜想,再加上积劳成疾,身体不适许久,前些年已然去了,最大的遗憾就是最终没福分回华山上看上一眼。”

    “啧啧,你看看,这不是可惜了,可惜了。”刘洋神色惋惜不似作假,叹息道。

    “大师傅瞧着面生,不知是否是哪家寺庙高僧,如果不嫌弃,不妨过来一叙。”皇甫飞云忽然问道。

    “阿弥陀佛,老衲法号智达,眼下却是行脚僧并无什么归处,诸位施主请了,不用在意贫僧。”那老僧起身唱了个佛礼,又坐了回去。

    “是呀,是呀,不用管他。”刘洋拉着师弟坐下,笑呵呵地道。

    众人坐在一起,其乐融融,天南地北的聊着,好不热闹,似乎刚刚的不愉快只是寻常朋友间玩乐打闹。

    冯林眼看着自己已经摸到了楼梯边上,离第一个台阶,只有一步之遥,正要跨下去,只觉得眼前景色天旋地转,睁眼时,已经被刘洋掐着肩膀,拎到了桌旁。

    “小兄弟,秋雨正急,你打算去哪啊,不如坐下聊聊?我听师兄说,你在什么东华观见过我们师兄弟?”

    冯林心头叫苦,这白衣道人言语犀利,精明的很。

    眼下这帮人坐在一起,把话说开了,他就成了那个挑拨离间的。

    看柴亮和老道士身上伤口还有神色,若是一句话答不好,估摸着这次有性命之忧。

    冯林思索了一下,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心念急转,就想到了说辞。

    “诸位好汉,这也不能怪我啊,当时那边那位拿刀的大爷手上一用力,我半边身子都瘫了,心里惶恐,想着要是不再说点什么怕是要完,不得已才扯了谎。”

    “哦?那这么说,此事倒是怪柴老弟了。”刘洋看向柴亮呵呵笑道。

    “怪我又怎地?”柴亮放下茶杯,手指在刀背上来回摩擦。

    “哎,你这怎么跟刘师叔说话呢,见谅,我们兄弟是粗人,平常蛮横惯了,”皇甫飞云接过话头,伸手搭向冯林肩头,笑着说,“左右不过是小女兴起跟这位小友开了个玩笑而已,既然是误会,冯小友,你这就去吧。”

    “呀,这可不妥。”刘洋反驳道。

    皇甫向外推,刘洋却向内拉。

    冯林只觉一股炙热、一股阴寒自身体两侧被打入体内,两股内力刚一碰撞,就如干柴遇烈火,在他体内翻滚了起来。

    两股内力加身,冯林全身的骨骼发出悲鸣,嘎吱作响,腹部传来的剧痛让他几乎快昏了过去。

    “敢当着皇甫寨主的面调戏飞燕,这样走了可不妥,还是让他把话说清楚了比较好。”刘洋续道。

    “不必了,年轻人而已,谁还没少年过呢,江湖儿女不计较这些,让他去罢。”皇甫飞云皮笑肉不笑,说话时,断断续续,显然是内力比拼占了下风。

    “皇甫寨主,你再不放手这小子可就要受不了,倒又是一条命债背在了你身上,你不怕被摘了牌子。”

    “呵呵,今年寨上生意很好,早早凑齐了给朝廷的贡献,一条人命加一成贡献,这点买牌照的钱我还是出的起的。”

    “皇甫寨主大气,我数着一二三,咱们一同发力。”

    “好,一!”

    “二~”

    “三!”

    三字一落,皇甫和刘洋脸色一变,力道同时加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