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蝉鸣江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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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挑拨

    窗外,秋雨越下越急,雨水几乎快连成一线了,忽然,一道惊雷照亮了整条街道,也将酒楼内众人神色映的恐怖异常。

    雷声过后,胡琴声和着雨声,自屏风后悠悠传来,声音先轻后缓。

    场内众人各有心事,也没人去理那说书人。

    柴亮将手伸入护臂之内,轻轻压了压骨头,入手只是肌肉酸痛,骨头倒是没事。

    他眼神阴狠地看向对面。

    黑衣道人仍坐在位上喝茶,不拿正眼看柴亮。

    柴亮心下更是火大。

    刚才,他听见冯林描述观上第四人样貌形态时,越听越觉得像隔壁桌上的黑衣道人,等听到什么黑剑之类的话,更是认定了,应该就是这人,所以出声询问根脚。

    结果这道人不说话,柴亮心中只觉无名火起,就想着用鹰爪手锁了这人肩膀再问。

    不料这黑衣道人内功修为不弱,先是用内力震开了他的擒拿,反手掷了长剑,以剑鞘在他手腕上重重敲了一下。

    他伸手想捞长剑,却失了先手,反被对方带着逼退了好五步,靠在楼梯扶手上,方才止住身形。

    “马拉巴子的,点子扎手,耿连山兄弟,飞云大哥,来搭把手。”柴亮死盯着黑衣道人,吐了一口浓痰在地上,呼喊道。

    “接好咯,亮哥。”

    一道黑影,使了个鹞子翻身,跃过冯林,稳稳落在一方桌上。

    手中长棍一挑,一柄银白阔刀自椅上飞起,画了弧线,恰恰好落到了柴亮的手里。

    这黑影正是靠在窗边一直张望的光头。

    冯林心中暗暗叫好,两方旗鼓相当才对,等没人注意他时,他才好寻着机会逃了。

    柴亮反握长刀堵在楼梯,耿连山拎着长棍挡在窗前。

    皇甫飞云抱着长剑虽然没有移动,却也睁开了眼睛,眼中精芒闪动,蓄势待发,气势惊人。

    三人这一合围,颇有一种天罗地网的感觉,让人窒息。

    同样处在包围圈中的大和尚微微一笑,起身向旁边退去。

    “阿弥陀佛,诸位施主请便,老僧只是过客,不参与江湖纷争。”

    “大师多虑了,家母在家供奉佛堂,家夫平日里敬斋礼佛也不曾少了,不管怎样都不会为难大师的。”美妇人起身微微一礼,说道。

    “施主慈悲。”老和尚面带微笑,还了一礼,然后老神在在,回身又寻了张完好的椅子坐了下去。

    作为始作俑者的冯林屏了呼吸,生怕引起注意,装作害怕的样子,一点一点向着角落挪动着。

    “柴亮舅舅,我来帮你!”眼看有事可做,皇甫飞燕喜上眉梢,一拍桌上长剑,拿在手中,眼看皇甫飞燕就要跳入战局之中,却被那美妇人一把抓住衣领扯了回去。

    “娘~我要去帮忙...”皇甫飞燕噘着嘴,扭了扭身子,双手抓着美妇人袖子,哀求着。

    “不准。”美妇人虽然是对着女儿说话,大半注意力却都是放在了冯林身上,显然别有想法。

    皇甫飞燕给美妇人锐眼眼神一瞪,登时气焰全消,扔剑到桌上,不说话了。

    “牛鼻子老道神气的很呀,”柴亮反握阔刀,抬至胸前,左手探入怀中拎出一块乌漆嘛黑的令牌,“也好叫你知道,咱们也不是不讲道理的,在下是秦岭黑风寨柴亮,请了锦衣卫的暗牌在此办事。”

    虽说是下午,但阴雨天光线不好,烛光明灭不定,冯林又离的有些远了,只模糊看到牌上有小字。

    不过好在修炼无名内功已经有半年,调动内力自然不在话下。

    立刻暗暗运气,一股热流自小腹涌起,如泉水跃涧直冲脑海,霎时间,冯林只觉得雨声大作,随后,眼前视野一亮,小字又变得清晰无比。

    牌子翻转间,瞧见正面是一个令字,背面却刻了许多小字,如这令牌使用期限,由某某指挥使下发,又是发给何人。

    终究是修习不到家,只是凝神注视,放松了对内力的掌控,几个呼吸之后,内力运行不稳,冯林在感到头晕脑胀之后,不得收功回复内力。

    倒也不算白看,记了一个人名,锦衣卫指挥使,夏文才,倒也是不知所谓,从来没听过的名字,只是心中暗暗提醒自己,遇到这人一定要小心些。

    “呵呵,左右不过是个跑腿的罢了,”黑衣道人神色轻蔑,言语中讥讽之意更甚表情,“锦衣卫也是一年不如一年,什么阿猫阿狗也都能拿了牌子出来现眼,想问老夫根脚,做过一场再说。”

    “哈哈,好胆。”柴亮怒极反笑。

    未等其他人招呼,一脚踢了长桌飞过去,身形微沉,将阔刀垂到身侧,整个人爆冲出去,竟然后发先至追上了半空中的桌子。

    原来那桌子也只是障眼法,真正的杀招是他手中阔刀。

    “喝啊!”柴亮爆呵一声,手中阔刀自下而上带起一片白色刀芒,赫然是打算连人带桌子一起分成两半。

    这一招,刚猛无比,蓄势又充足,只听得哗啦声响,黑衣道人原先所坐之地,已然变成一地狼藉,茶杯茶碗还有梨花木的桌子俱是粉身碎骨,找不到一块完好的。

    再看前方,那黑衣道人在避无可避处竟然一跃丈高,躲开了攻击,是以身上衣物也完好无损。

    “可笑可笑,这霸刀三式让你用成了花拳绣腿,只能劈些死物了事。”黑衣道人单手抓着房梁,冷笑道。

    柴亮怒极,也跟着起跳,持刀往上劈。

    黑衣道人自空中飘然落下,却比柴亮先落地,脚一触地,立刻站起身拔剑还刺,黑剑如灵蛇鬼魅,出手时还能看见剑身,等刺出去之后就没了影子,只有一片模糊痕迹。

    这黑剑快如闪电的刺了三下,只听得嗤嗤破空声响。

    柴亮人在空中,眼见剑芒近在咫尺,大惊失色。

    急忙收回刀身格挡,可却慢了一步,胸口衣物仍被黑色剑芒搅碎,离得太近,这第二剑又是一刺,胸口一凉,竟然已被击中。

    “当当~”长棍连点,带出道道棍影竟然精准无比打在黑剑剑身之上,将剑身带偏。

    本来耿连山是无论如何也来不及支援的,眼下竟然是站在桌上身形不动,单手抓着长棍一端,将长棍优势发挥到极致,才完成了这精细操作。

    得着喘息时间,柴亮退了两步,双手架刀护在身前,心道,这黑衣老道人功夫好生了得,怎么道上从未听闻过此人消息,怕不是哪家不出世的老家伙,那边老和尚瞅着也不像寻常苦行僧,该当速战速决的好。

    耿连山嘿嘿一笑,问道,“老先生,我这十二路连环棍使得如何啊?”

    “不错,不错,臂力尚可,”黑衣道人先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神色惋惜不似作假,忽然面色一遍又嗤笑道,“不过,你这猴棍还差点火候,用的木头棍子包了铁皮,取巧了,想来你天赋也就平平,不如回家再练几年,免得惹人嘲笑。”

    “我天赋的确平平,老先生说的在理,”耿连山收了棍,跳下桌子,拱手笑道,“我家兄弟是个粗人,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老道人略微一愣,似乎是没想到对方忽然态度软和,收了剑,正欲说些什么。

    忽然,眼前滚影重重,来不及闪避,只能运气硬抗,霎时间棍影一下快过一下,呼吸间,膝盖、胸口、额头挨了好几下重手。

    饶是黑衣老道护体罡气遍布全身,也被打的飞起,跌跌撞撞,和身后花盆抱在一起,身上枯叶泥土黏在一起,十分狼狈。

    “贼子,好胆。”黑衣老道愤然起身,发髻也被打散,再张嘴时,满口鲜血,面容狰狞似恶鬼,喝道。

    黑衣老道心中怒火升腾,周身罡气陡然爆发,气势一升再升,显然是要动真格的了。

    “咔嚓~”

    又是一道惊雷落下,巧合的是正劈在长街之中,离众人不过几丈远。

    胡琴也在雷声以后,忽然变得高昂,似有百匹战马在雨中狂奔。

    雷声过后,柴亮也动了,他走的是大开大合的路子,连踏三步一路上不知多少桌椅遭了殃,这次没耍手段,阔刀斜劈而下,将黑衣老道正面堵死。

    耿连山不是第一次与柴亮合击,显然对柴亮所有招式招法十分熟悉,跳到右侧,砸棍、踢腿一气呵成,抢先封住黑衣老道左手,让其闪转不能。

    “噗噗噗~”

    黑衣道人张口,几颗碎牙混着血水暴射而出,正中柴亮面门。

    柴亮痛呼一声,脸上被碎牙的锋利边缘开了几道口子,鲜血四溅。

    柴亮却也不管不顾,显然是拼着受伤也要将黑衣老道拿下。

    只是可惜,眼睛被飞溅出的血液糊住了,视野出现了偏差,下手时有些犹豫,失去了最佳机会。

    刹那间,黑衣道人寻得机会,剑鞘左挥右挡,借了柴亮刀势巧力,纵身一跃,竟然从必死之局中逃脱了出来,身形缥缈,脚下如生风,足尖在地面连点三下,等一口气用近已是到了楼梯处。

    虽然一身黑衣破破烂烂,一张嘴,两颗门牙已经是不见了,脸上也都是血污,不过身上却是半点伤口都没有,持剑而立,气势惊人。

    “老道打得好,最好把其他人也都带上。”

    冯林脸上露出笑意,不由得暗暗拍手叫好。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江湖高手比斗,又是如此近距离,只觉得一腔热血涌上心头,恨不得自己也拿着把武器,进去左切右砍,不过眼下还是逃命要紧,等这些人回过神来发现是一场误会,最后遭殃的一定是自己。

    又悄悄向后退了一步,双手已经摸到窗户边缘,只等一个机会就可以翻过窗台,偷偷溜走。

    忽然瞧见美妇人向自己看来,心知坏了。

    冯林只得苦笑一下,被人盯着可没法跑,那样等于不打自招了。

    先前急中生智,扯谎说便宜师傅找了帮手,又被逼着形容对方样貌形态,时间紧迫,他哪能想那么多,只能照着刚才看见的黑衣道人形象杜撰了一下。

    本意只是想让这几人疑心一下,多准备准备,哪曾想,这黑衣道人这么配合,丝毫没有辩驳的意思,柴亮脾气也火爆,一句话没说完就上手,这不就打了起来。

    “昂~”

    突然之间,只听得刺耳声响起。

    是一直坐在一旁的皇甫飞云动了,脸上青气一闪。

    一道人高的淡青色剑气电射而出,目标却不是黑衣道人,而是直指说书人所在的屏风。

    “嗤啦!”

    剑气如切豆腐,甭管拦着的是什么,茶杯茶壶、桌椅地板,通通被切成了两半。

    “嘎嘣~”屏风向两边倒下时,屋内烛火忽然暗了下来,一道人影一闪而过飞向了窗外,地下只留了一把断了弦的胡琴。

    黑衣道人不在乎那些,眼中精芒闪动,死死盯着皇甫飞云,黑暗中,将那剑看了个仔细。

    剑长二尺八,剑身泛着淡青色微光,指宽,剑脊上有着类似鳞片的纹路排列,剑柄却是做了伪装与寻常刀剑无异。

    “竟然真是龙吟剑。”黑衣道人喃喃道,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