喰堕
繁体版

进退两难

    每个城市都有它发展好与发展相对落后的区域,这个现象邢星是知道的,不过她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发展也太落后了点吧?邢星第无数次的把目光投向手机里存在备忘录中的地址,神色复杂。“济市北望区库木村爱心疗养院”这几个字只占据了备忘录短短两行,却承载着邢星沉甸甸的希望。只不过这份沉甸甸的希望在邢星下了出租车、踏上库木村的这一刻,就砰的砸在了地上,碎成了稀巴烂。

    “连个能问路的人都没有,这可怎么找啊……”邢星低头委屈的喃喃自语,四顾心茫然。

    关于村庄,邢星的印象还停留在一到下雨天就不大好走的路、喜欢悠闲的坐在街口树下操着地道口音唠嗑打牌的老人家、热情指路的大爷大娘、傍晚写完作业到处疯玩疯跑的小孩儿、随处可见但吃的膘肥体壮的猫猫狗狗……这些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场景上。即使如今经济快速发展让小山村流失了大部分年轻人,可村子里的人气儿还是足的,哪里像这个只在导航上清晰占据着一个小小的黑点的库木村的现状,邢星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数不清第几次叹气,邢星白净的小脸儿愁成了个苦瓜。她驻足伸手捶了捶自己已经感觉到酸痛的双腿,明媚的眉眼间流露出无法遮掩的疲倦。得亏早早入了秋,天气不算炎热,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只是累并没有大汗淋漓,不然一向爱干净的邢星大概会体会到郁闷加倍的痛苦。

    找了个地方坐下,邢星后背靠着路边无拘无束自由生长的参天大树,闭上眼睛开始在脑子里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说实话,正视着自己这次堪称失败的寻人计划,邢星心里已经不自觉开始打退堂鼓了。放弃是不会放弃的,邢星想,姐姐是一定得找到的,只不过她需要为寻找姐姐这件漫长的事情多做些准备,毕竟这回想一出是一出,不带脑子说走就走的粗糙计划实在太欠考虑了。

    这么想着,邢星拿出手机打开叫车软件,安心的坐在树下等待有人接单过来把她接回市区。叫车软件的logo是个小猪的卡通形象,邢星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这只憨态可掬的小猪乐颠颠的原地跑了一圈又一圈,足足五分钟都没有人接她这一单,颇觉无奈。还真被那位司机师傅给说中了,这偏僻的地方果然是不好打车的。邢星郁闷的吐出一口浊气,再次闭上眼睛养神,把能顺利回市区的机会交给天意。

    封闭了视觉,听觉就会更加灵敏。邢星习以为常的感受着风吹来的方向,饶有兴致的分辨起随着风一同朝她涌来的鸟叫和虫鸣。这是独属于邢星和天地间万物万灵的互动游戏,多年来她习惯成自然,乐此不疲。

    正耐心的根据鸟叫声悠哉的判断着鸟的数量,邢星的神情突然变了。她眉头一皱,眼睛猛的睁开,那双水灵灵的眸子里带着浓浓的戒备,不过瞬间,邢星锐利的目光就锁定在了离她不过十几米远的一位老太太的身上。刚才她耳朵里听到的、夹杂在鸟叫虫鸣和风声里的微弱声响,就是这位老太太蹒跚走路发出来的。

    走了这么久都不曾遇到人,这会儿怎么出现一位老太太?邢星戒备之色越发严重,眼看着老太太离她越来越近,邢星的心跳也渐渐变快。虽然她做计划不是多在行,但从网上看到过并牢记在心的有关人贩子利用老人妇女坑蒙拐骗的事例可不少!邢星心中更加警惕,她甚至已经开始在脑海中计算自己和这位看起来走路都不利索的老太太拼跑步,谁更胜一筹了。

    老太太离邢星更近了。

    邢星从地上站了起来,接着她快速的扫了一眼自己系的很紧的鞋带,跃跃欲试随时准备着逃跑。

    这是一位满脸皱纹、耷拉着眼角、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看年龄应该七八十岁了,拄着一根比烂木头强不了多少的拐杖,身上穿的衣服和脚上穿的鞋子都是破了以后又缝补好的。老太太手里还提着一个褪了色的塑料桶,塑料桶里似乎盛了水,只不过被老太太不受控制抖动个不停的手给晃出去了大半,水位线低的差点让邢星以为老太太提了个空桶。

    看着这位老人家颤颤巍巍随时都会倒地上起不来的样子,邢星心里筑成一面墙的警惕和戒备松动了几分。这老太太真能顺利帮同伙绊住自己而不是被自己反制?这是看清楚老太太模样以后邢星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不是夸张,邢星虽说只是个小姑娘,但她天生手腕力气大,对比男性当然算不得什么,可对付这样一个老人家,邢星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胜的实力的。这么想着,邢星内心松快了一些,小脸儿也不再那么紧绷。有了一些底气,邢星便忍不住多看了老太太几眼,也正是她多看的这几眼让她神色一凛,目光凝滞在刚刚无意间扫过的、老太太用针线缝补的衣领处的塑料卡子上。这个塑料卡子怎么看着那么熟悉?这是邢星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二个念头。

    老太太的上衣款式很像以前的中山装,她的领子是护住脖子且有扣子的,显然,因为反复拉扯衣领好能扣上和解开扣子时用的力气有些大,老太太衣领处的布料有针线缝补的痕迹。但可能这衣服确实年岁已久,布料浆洗的脆弱如纸,仅用针线缝补无法阻止布料被继续撕裂,于是老太太在又不知何时裂开的破口处别了一个塑料卡子。

    那个塑料卡子是一个星星的形状,颜色原本应该是浅紫色,经过岁月的冲刷和侵蚀,浅紫色星星的颜色如今变得浅淡,无限接近于透明。

    这个卡子邢星认识,这是邢星小时候和邢月交换的卡子。两个发卡,一个月亮一个星星,邢月那里的是她的星星,而留在邢星身边一直保存到现在的,是邢月的月亮。

    神情难掩激动的邢星正要迈步上前拉住老太太,好好询问一番她塑料星星卡子是从哪里得到的,只听“叮”的一声脆响,仿佛一瓢凉水从头顶浇下,硬生生制止了邢星想要踏出去的脚步。

    这是打车软件接单成功的信息提示。

    顿时,邢星内心陷入纠结。一边是难得的乘车返回市区的机会,一边是不及时抓住就很有可能消失再也寻不着的有关姐姐的消息,进退维谷,选择困难。邢星缓慢的拿出手机,看着软件里弹出的五分钟之内选择接受派车和拒绝派车的选项通知,突然觉得有些荒唐。这多像老天给她开的一个玩笑啊,是因为一个卡子留在这个满是未知的陌生村庄,还是回到熟悉的市区重新为下一次出发做准备?选择权交到你自己的手里,无论选择哪个,都要为自己做出的选择承担后果。邢星哭丧着脸扯了扯嘴角,心头的沉重和纠结无人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