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辞江倾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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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笑意吟吟输赌局

    冬日的阳光暖融融的,洒进江倾酒的闺房。

    三声鸟叫——一长一短一长——传进屋内,一双柔夷轻掀粉色的帷幔,睡得迷迷糊糊的江倾酒露出一个头来,哀怨地看着歇在窗棂上的白鸽,苦着的小脸似乎在埋怨它打扰了自己的好眠。

    “不是刚完成一个任务么,怎么又来了?”

    那鸽子像是听懂了她的抱怨,又叫了三声催促江倾酒。江倾酒光着脚便下了床,走到床边把那鸽子腿上绑的信件拆开来。

    不到一掌大小的小纸上写着四个字:裴京川,杀。

    小纸的右下角印着一个红章,红章主体是个“天”字,背景是一座美轮美奂的仙山。

    江倾酒歪着头想了想,确定没听过这个人。

    她持起笔来,随手在小纸后面写了个“是”,又拿出一枚小印章,盖了一个和小纸右下角的一模一样的红印儿,把小纸绑回了白鸽腿上。

    江倾酒轻轻拍了拍白鸽的小脑袋,温声道:“谢谢你啦。”

    白鸽欢快的扑腾了几下翅膀,便展翅飞走了。

    江倾酒看着白鸽飞走的身影,歪着头想了想,确定没听过裴京川这个人。

    正在这时,屋外响起沉稳的脚步声来。

    “小妹,醒了么?”

    “嗯嗯。”

    江暮尧推门进来,见江倾酒光着白皙的小脚踩在地上,穿着单薄的睡衣站在窗边,脸立马黑了。

    他将江倾酒打横抱起,便把她丢在了床上:“长安不比你们天门所在的南方,冬日这么冷,你还敢不当心?”

    江倾酒嘿嘿一笑:“当心、当心。”

    正巧江暮尧来了,江倾酒便问道:“大哥,你可知裴京川是什么人?”

    听到这个名字,江暮尧神色愈发冷了:“他是礼部裴郎中的儿子。裴郎中的女儿生的貌美,前些日子送给了宣王做侍妾,十分得宠。这裴京川便咋呼起来了,在京中强占民天,欺男霸女,甚至——”

    “甚至什么?”

    “拿幼儿的头颅做酒壶。”

    江倾酒心中一凛:“过分至此,官府不管的么?”

    “宣王宠妾的弟弟,宣王不点头,谁敢管?”

    如此,难怪天门要下天杀令了。

    “你怎么问起他来了?”江暮尧一下想到了,“师门任务?”

    “正是。”

    “这恐怕不好办。裴京川坏事做得多了,想杀他的人也多,现下躲取宣王府了。宣王府可不好进,宣王也不好惹。”

    “我不需要惹到宣王,我偷摸进去把人杀了,再偷摸出来就是了。只是我怎么进得去宣王府呢……”江倾酒若有所思。

    “大哥,小妹!”江暮野一跃进了江倾酒的房间,江暮尧不满道,“多大了还这么野?进小妹的房间不知道敲门?”

    江暮野委屈道:“我老远就听到你俩说话了,你俩说话我必是方便进来的,难道你俩还有什么瞒着我不成?”

    江暮野是习武之人,五官灵敏。他们说话声虽低,还是被他在门外就听到了。

    江暮尧冷漠道:“那可说不定。”

    江暮野:“大哥!”

    江倾酒忍俊不禁。

    江暮尧:“什么事?”

    江暮野:“哦,好事。三日后宣王在府中设宴,遍邀京城权贵,也邀请了咱们一家。我想大哥要任职户部,户部关系复杂,大哥要是能趁这次宴会多结识点同僚,对仕途有好处。这就来给你们报信儿了。”

    江暮尧:“这就奇了。往日这种层次的宴会,哪有咱们的份儿。”

    江暮野摇摇头:“不知。”

    江倾酒闻言却是一喜,没想那么多:“这不是进宣王府的机会就来了么?”

    三日后,宣王府门前。

    “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要勾引谁呢!”江倾柔瞪了江倾酒一眼,下了马车。

    江倾酒温声道:“这真是冤枉。我今日没怎么打扮,天生就长这样的。”

    江倾柔被气得说不出话,红着脸就走了。

    江倾酒虽然有点要气她的意思,可她说的是实话。她今日穿了件水芙色的罗裙,上面只晕染了几多暖黄色的茉莉花,披着一件纯白色的大氅。

    三千青丝松松的绾成一个云髻,斜斜的插着一支飞碟镂银步摇,全身上下再无半点装饰,粉黛不施。

    比起江倾柔身上的橙红色曳地留仙裙,玫红锦缎小袄;脚上穿的兔绒靴,头上的上等琉璃簪,可谓是十分朴素了。

    江倾柔的那一身,算下来恐怕要江习一个月的俸禄。叔叔婶婶这次可真是下了血本。

    江倾柔走在前面,江溪闻瞪了江倾酒一眼,便跟上了自己的妹妹。

    江倾酒的内力比之江暮野有过之而无不及,前面两人刻意压低的谈话一句不落的进了她的耳朵里。

    江倾柔:“可恶,不就是长的稍微好看了点嘛?瞧她那嘚瑟的样子,迟早变成男人的玩物!”

    江溪闻:“妹妹何必生气?上不了台面的贱蹄子罢了,竟然还敢到诸位皇子面前丢脸。”

    他说的是那日宴会上的事。

    江倾柔:“我不管,今日我一定让她出丑!不能让她被京城百姓笑三天,我就不叫江倾柔!”

    江倾酒无奈地摇了摇头。

    宴会开始了,诸位皇子和各王府、公府、侯府、伯府的公子们一间,家里有勋爵的夫人们一间,其他的三三两两凑成一桌,偌大的宣王府热闹非凡。

    这么正经吃了一会儿,便各自散了,去寻相熟或是想结识的人谈话。

    江倾酒刚回京没几天,这些夫人小姐她一个都不认识,也没什么认识的欲望,便一个人绕着宣王府随意走走,想着裴京川这时候可能在哪儿。

    这么一看,宣王府三步一景,美不胜收。冬日里本该是百花凋零的季节,梅花树却散散的插在那些枯败的树枝之前,别有一番趣味。

    亭台楼阁的建筑也与别处不同,在兼顾礼仪的同时,细节处增添了很多趣味。

    比如江倾酒现在面前的这根朱漆主子面前,竟在角落处缕金绘着……小白兔?

    ……这真的是宣王的风格么?

    应该是宣王府的女主人弄的吧……但宣王一个战场杀伐之人竟然容许女人这么折腾他的院子,可见对这人是有多宠爱了。

    难道是那位裴侍妾么?

    “咦,这不是江三小姐么?”一个轻佻的男声在不远处响起,江倾酒循声望去,只见几位华服公子正在湖边下棋,现下正齐齐望着她。

    江倾酒过目不忘,一眼就认出这几个都是那天在襄王宴会上的。韩清风就在其间。

    江倾酒遥遥对那些公子行了个礼,便要离开。谁道韩清风却道:“过来。”

    江倾酒不能当众拂韩清风的面子,只好走了过去。

    韩清风近距离见着她,眼里的淫色不加掩饰:“近看更美,此般容貌,本公子还是第一次见。”

    江倾酒:“小侯爷抬爱,小女愧不敢当。”

    “怎么,有没有兴趣给爷做个小妾?”

    旁边的公子哄笑道:“给小侯爷做小妾,那是便宜了你!”

    江倾酒道:“小女恐攀不上侯府门楣。”

    韩清风笑道:“这儿这么多人,我摸你一下,你就是我的人了。”

    江倾酒脸色一变,后退了几步。女子的名声和清白何其重要,韩清风若是真的当众摸了她,她便再也嫁不出去了,一生都要被人戳脊梁骨。

    她倒是不在乎这些,但女子清白累及家庭,她不想让两位哥哥无辜受牵连。

    见着她的反应,韩清风笑道:“别怕呀,我还不至于那么下流。江小姐,咱们打个赌如何?”

    江倾酒:“什么?”

    “我听说你大哥要去户部任职是吧?你知道,户部呢,是襄王管辖的。我爹,是襄王的心腹。”

    江倾酒脸色冷了下来:“小侯爷何意?”

    “我若去一句话,你大哥就一辈子也进不了户部。咱俩下三局棋,三局两胜,我若赢了,你来给我做妾,你若赢了,我便不动你大哥的官职,如何?”

    江倾酒暗自腹诽,这叫不下流?这么光明正大的要以权谋私,强纳官眷为妾……她若输了,要付出婚姻;他若输了,却只是不给人使绊子而已。

    “你可以不赌,那你大哥的官位……啧啧啧。”

    “我赌。”

    江倾酒在韩清风对面坐下。

    不是她棋艺高超,她根本不会下棋。而是不得不赌。只能先应下来,再想其他的办法。

    见状,韩清风微微一笑,显然是对自己的棋艺十分自信:“爽快!”

    一局棋开。

    江倾酒在天门什么都学了,武艺、机关、易容……她样样精通,医术更是出神入化。唯独棋艺,也曾苦练,却还是局局都输。

    也许她就是缺乏走一步想三步的谋略吧。

    果不其然,没五个回合,江倾酒的棋就被吃了大半,败局已定。

    韩清风一边重新开局,一边淫笑道:“看来,江三小姐,我们今晚要床上见了。”

    听着他露骨的羞辱,江倾酒心中一寒。大不了她一个暗器飞过去,先给这流氓打得不省人事。

    “干什么呢。”正在江倾酒准备飞暗器时,那个低沉的男音突然出现了。

    江倾酒下意识地抬头,又对上了那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那笑意,仍然是澄澈又珍重。

    江倾酒感觉宣王今日同那日看起来有些不同,整个人显得温和了许多。细看了一下,原来是宣王今日眼角化了红色的眼线,增添了几分魅惑,中和了那逼人的锋利感。

    包含韩清风在内的一众公子立即起身行礼:“拜见宣王殿下。”

    宣王抬了抬手:“本王的宴会上,不必讲这么多礼数。”

    宣王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江倾酒:“玩什么呢。”

    江倾酒也向宣王行礼:“臣女参见宣王殿下。”鬼使神差地,江倾酒居然把方才和韩清风的赌约说了一遍,说完她就恨不得打死自己。

    同宣王说这个是要干什么?一种向人家诉苦求人家作主的感觉……

    韩清风见江倾酒居然敢将他的话一句不露地向宣王重复,脸都黑成锅底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自己说完之后,宣王的嘴角轻轻勾了一下。

    “挺有意思的。清风,本王替你下如何?”

    韩清风闻言一喜,他本以为宣王会斥责他。宣王的棋艺在京中公子圈里数一数二,江倾酒连他的赢不过,又怎么可能赢得过宣王呢?

    见宣王坐了原本韩清风的位置,江倾酒心中暗叹了一口气。她居然在隐隐期待宣王帮她么?

    宣王是金字塔尖上的人物,那日放过她不过是因为先父之恩,她还能指望宣王一直帮她么?

    是她奢望了。

    江倾酒重新坐下,不再言语,暗自寻找机会。

    可下了一会儿,她便发现不对了。江倾酒本来就只知道那几个浅显的套路,这几个套路,凡是摸过棋的人都会。宣王却是像看不透她的套路一样,一直往她的陷阱里钻。

    三个回合后,宣王输了。

    宣王道:“呀,本王输了。”

    江倾酒:“……”

    韩清风:“……”

    众人:“……”

    韩清风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宣王殿下,您的……您的棋艺陛下都甘拜下风,怎么会……”

    宣王勾起唇角:“失误了。江小姐,再来?”

    江倾酒温声道:“好。”

    三个回合后——

    宣王道:“呀,本王输了。”

    宣王:“恭喜你,江小姐,你赢了赌约。”

    一本正经地宣布失败,然则毫无诚意。

    江倾酒:“……”

    韩清风:“……”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