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是糖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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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龙虾的外壳

    一周后的柏林,夏洛特区殡仪馆。肖琼静静的坐在里面等待他的父母的到来。她这几天少言寡语,整个人,无论精神上还是身体上,都脱了一层皮。瞬间像换了一个人。她没有去机场接自己的父母,而是待在殡仪馆,想多陪陪肖琼。

    阿吉和琛琛接到肖家父母后一路直奔殡仪馆。车里肖父向琛琛询问了整件事的经过。他们克制的聆听,没多说什么,随后车里的空气便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

    进了殡仪馆的正门,肖锦正耷拉着脑袋坐在大厅里,她抬头见爸妈终于还是来了,撑着自己缓缓地站起来,刚站直,眼泪就劈劈啪啪地掉在地上,浑身发抖。朝着父母的方向快步走来,还未走到便直接跪到地上。她咬紧牙说:“爸——妈——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哥他回不去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他来,不该——”

    肖妈妈摘下墨镜,那双眼睛红肿而暗淡。拉起肖锦,“阿锦,你瘦了——”

    肖锦瞬间情绪崩塌下来,抱住妈妈,“妈——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以后要怎么办——”

    “阿锦,你知不知道,如果可以,我甚至希望我死,无论怎么粉身碎骨换你们都好好的活着。可是人生总是不如愿,有时候就是必须要面对比死更痛苦的事!我希望你可以真正的长大成熟起来,坚强起来,我们一起带你哥回家去。”

    这一家人抱在一起,悲伤吞没了每一个人。肖家人一起进去里面见肖琼最后一面。

    那间屋子的冰冷蔓延出来,隔着墙传递到阿吉的掌心里。她第一次强烈的感受到,亲情割裂的滋味。一种悲伤的情绪从她的心里升起来,让她不知不觉落下泪来。她抓住琛琛的手:“琛琛,你说过哪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子女的,是真的么?”

    琛琛点点头。

    “那么为什么我的父母会不要我?他们都不想要我?是不是我哪里不好?”

    阿吉一贯没什么情绪,这突然一哭,吓得琛琛不知如何是好,只紧紧地抱住她。

    “你没有哪里不好!阿吉,你很好!也许是因为意外。”就像电影里面一样。琛琛自己也常常揣测这件事,最后便归结为,也许有一场意外。

    “也许是他们都死了。”阿吉决绝的说。

    “不管怎样,我相信他们都不会无缘无故抛下你,一定有原因。但至少父母一定是爱你的。”

    “那Alex呢?”

    “Alex?我不知道。”关于Alex,琛琛词穷了。

    Alex当然也很想知道,他只想知道那人是谁,但他不怀疑自己被抛弃的动机,那再明显不过了。那两个人甚至称不上家人!可是或许是一种好奇,他想知道自己的生命是从哪个起点开始的。他也想帮阿吉找到丢失的那几年。于是他一直在联系当年的孤儿院院长。Alex从心里感谢Erika,这些年她不地为他找学习中文的机会,帮他结交华人朋友,才没有切断他与过去的连接,让他有能力去寻找自己的过去。对他而言,过去是他可以理智对待的生物学关系,而Erika才是情感上的家人。

    老院长已经退休了,齐妈妈去了自己的儿子那里。孤儿院的人早就换了几拨人,已不是当年的家!不管怎样,他都不会放弃。

    肖锦陪同父母,带着肖琼要回家了。她申请休学半年,临走前给琛琛打了电话。琛琛心里一直觉得过意不去,总有一种是肖琼替自己丢了性命的愧疚,所以他去了机场送肖锦一家人,向他们表示了自己的愧疚之情。肖家父母通情达理,还反过来安慰他。说的基本也和阿吉差不多,让琛琛更过意不去。

    看到肖锦情绪还是很低落,想着她以前是多么没心没肺的一个人,如今这样,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跨过这道坎。

    “肖锦,你多保重,好好陪陪你的父母。我们在这里等你回来。”说完琛琛轻轻的拍了拍肖锦的背。

    肖锦的眼泪又落下来,她麻木地上前,抱了抱琛琛,“小甜甜。后会无期。”

    琛琛轻轻地拥抱了她安慰道:“会再见的!多保重。还要一起唱歌呢!”说得自己也鼻子酸涩。

    “你知道么?王简已经醒了,还在医院。我没有去看他,你能不能帮我去看看他,告诉他,我以后都不会再缠着他了,永远都不会,祝他好运。我不会恨他,怨他,从此放了他。”

    “他有自己要面对的麻烦。事发时他的驾照其实过期了几天没有及时更新,而且当时超速了——”

    “谁的问题,谁来扛吧。”肖锦面无表情的说完转身走了。

    琛琛从机场回去宿舍时,阿吉就坐在他的门口。

    “你怎么来了?”

    “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阿吉最近情绪也是低落,谁又不是呢?!但琛琛必须坚强一些,他想让阿吉开心起来。

    他为阿吉梳理头发,像以前一样给她做了一顿好吃的饭。

    饭后阿吉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有她收藏的各式昆虫。琛琛一眼就看到了他们一起在万湖捡到的龙虾壳。

    阿吉指着那个龙虾壳,“琛琛,你之前还以为这只龙虾被吃掉了,才剩下了龙虾壳。后来我查资料发现,是龙虾为了长大而脱下来的壳!所以才会这样完整。如果龙虾要长得更大更壮,它必须脱下坚硬外壳,忍受痛苦,承担风险,等待新的外壳变坚硬。这样往复数次,龙虾才能够长大。

    就像我们的人生,没有哪个人可以一帆风顺,它总是充满各式各样的困难。但我们会因此而长大!”

    “原来是这样!”琛琛摸了摸那个龙虾壳。“希望那只龙虾平安长大了!”

    阿吉走到琛琛的钢琴前弹了起来,她弹了一段旋律。“这是我自己写的,我想写一首歌,你来唱。唱完这首歌,让我们暂时忘了这件事。如果你还有什么眼泪没有流完,就在这首歌里哭个够。之后我要让你做回那个快乐的自己!”

    琛琛点点头,按下一个highC,“好!一言为定!”

    两人在钢琴上,电脑上忙碌了一整晚。有时边写边掉眼泪,生命易逝。唯有珍惜。他们相互安慰,鼓励,最后写成了他们的第一个作品。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琛琛走到阳台,阿吉把电钢琴连到音箱上。对着朝阳和尚未驱散的晨雾,琛琛缓缓唱出了这首歌。路人驻足倾听,邻居们悄悄打开窗户。人们都被这首歌的旋律感染,尽管他们大多数都听不懂歌词内容。但琛琛音色动人,有人甚至认出他是那个勃兰登堡门的小伙子!阳台一曲唱完,所有的邻居都醒了。琛琛和阿吉却各自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