琛琛出差前，把冰箱塞得满满的，叮嘱了阿吉很多事项。

    第一条：要早早睡觉，不要熬夜！

    第二条：要记得按时吃饭，不想做饭可以叫外卖！

    第三条：开车要小心！

    最后：记得及时看邮件。

    “我会像平时一样过日子。”阿吉无奈地笑笑。

    “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真应该把你打包带走。”琛琛也无奈地笑了，拍了拍阿吉的头。总是要出发的，好在只有几天时间。

    叮咚叮咚——门铃响了。“林嘉欣总是这么会挑时候。”阿吉迅速转身回了房间，连一句再见也没有说。

    上飞机前，琛琛给孤儿院的齐妈妈打了电话。

    “以后但凡有打听阿吉身世的情况，就说不知道就好。”

    “好嘞。阿吉什么时候回来？”

    “我们现在住在一起，如果齐妈妈想念她，欢迎来我家坐坐。”

    “是吗？！你们住在一起！太好了！”

    想到齐妈妈多半是误会了，但琛琛也没时间多解释了。

    挂了电话，齐妈妈走过走廊的时候，看到橱窗里还有几张老照片，上面有阿吉的，她把它们统统收了起来。

    琛琛出差的时间，也是阿吉一个人的自由时间。她几乎把所有时间都投入到了工作中，白天在工作室和熊苏苏费尽唇舌。晚上继续工作到深夜，好几次她习惯性地伸手去拿杯子喝水，却发现没有琛琛在家连水杯都是空的。她这才意识到，只要琛琛在家，都会默默地为她端茶倒水，帮她把衣服放进洗衣机，每晚上催促自己早点睡觉，早上再帮她梳理一头乱发。没有琛琛在家说话，唱歌甚至大笑，家里空荡荡，阿吉必须播放音乐来填补这些沉寂。

    她去回复琛琛的邮件，却被他抓到晚睡的证据。隔着屏幕阿吉似乎更感觉到他在尖叫：“阿吉！被我逮到了吧！你又晚睡！”然后笑着让整间屋子都充满了快乐。

    阿吉想起小时候见到的夜莺。虽然它的羽毛算不上绚烂，却能在午夜为那些无法入眠的人歌唱。她小时候常常在晚上打开窗子，隔着防护栅栏看窗外闪烁的星光，听夜莺的歌声。她羡慕它的独立和自由，嫉妒它世界的快乐美好。如今，她不必羡慕也不必嫉妒了，那只夜莺就在她身边。

    阿吉找出自己的画具，她很久没动笔画画了。她画了几个小时，直到发现天亮了。时间总是这么不耐用！洗了个澡直接去上班。一连几天熬夜，幸好琛琛不在家，否则她这样的所作所为可能一整天都出不了门。

    刚进办公室。熊苏苏就叫起来：“你最近怎么了？凭着自己底子好不化妆也就罢了，怎么头发都不绑了？”

    “因为——”阿吉不想告诉她们，之前的精致发式都是琛琛梳的。“这几天就是不想梳！”她伸手随便地把头发拢起来，在后脑勺扭了一个髻。

    “行吧，反正你怎么样都不难看。”熊苏苏一反常态没有挖苦自己，定有后话。

    果然，一刻钟后，熊苏苏就等不及开了口。

    “小吉呀，你还记不记得前些天遇到的那个帅哥？”

    “哪个？这个公司里来来往往的帅哥数不过来。”

    “就是你的同行！绍杰！”

    “邵杰？怎么了？”

    “他问我能不能帮他的一个短片配乐——我做制作还可以，创作不太擅长，你要不要帮帮我？”

    “苏苏，你不擅长就不应该接。”

    “我夸下了海口，现在骑虎难下了！”熊苏苏显得颇为为难，现在连被叫苏苏也不介意了。她索性说：“你看这样，从今以后你就一直叫我苏苏好了，我叫你阿吉。我把你推荐给他帮这个忙好吧？是有薪酬的哈。”

    “行吧，正好我也早晚要和他聊聊。”

    “哎呀！太好了，他今天中午，午间休息时过来。”

    “今天？改一天吧，我今天不想见。”阿吉想趁午间休息一下。

    “他明天出远门，非今天不可。”熊苏苏说完开始帮阿吉按摩肩膀。她前所未有的谄媚让同事们纷纷停下手里的事，偷偷看起热闹来。

    “干活去！咱们自己的事儿不能耽误，年底前必须要做完这张专辑！”熊苏苏要保持自己的绝对领导地位。

    快中午的时候，一封邮件进来，是Alex的。好久没他的消息，但也不急于一时，邵杰马上就到了，熊苏苏催促阿吉去接待室，还顺手帮她整理了一下头发，看起来比阿吉还上心，然后把阿吉推去接待室。

    Alex急着告诉阿吉自己今天的所见所闻。因为今天他终于见到了陈渔！

    开学后的第一次系里的例会。Alex吃好早饭整理完毕，戴上墨镜，拿好背包，干净利索地出门，踩着时间一分不差地走进楼里。说好的早上9点钟开会，怎么大家都来的比他还早！来到三楼就闻到一阵咖啡的香味，原来按照系里以往的做法第一次例会是餐会。临时支起来的桌子上有各种小点心，和咖啡饮料。以西式为主。可惜了！Alex早上吃了一大碗冰牛奶加燕麦片。这是他这些年来雷打不动的习惯，从德国出发的时候特意带了一大包原味燕麦片。

    Erika很疑惑的问“难道中国都买不到燕麦片么？”

    “我不知道，但我想吃的就是这种原味黑麦麦片。”还拜托Erika之后再寄给他一箱。

    而现在面对着这些可爱的点心，他勉强拿了一点，就被系主任带着给大家介绍，以便日后彼此多交流。系里今年有两个外来人员，除了Alex，另一个是美国来的教授。在主任的引荐下也终于得见。和他一样，是一位华裔。在神经心理学领域颇有建树。

    “今年是我的sabbaticalleave，所以回来家乡的大学交流一下。你怎么想到来这里交流呢？据我所知德国学者通常去美国，去法国英国做交流学术。”

    “这里我有一个不错的合作者。”

    “哦？是哪一位？”

    Alex装模作样地转头扫了一眼大厅：“她——可能还没来。”就算是来了，Alex也不认识！但说出来让人匪夷所思，合作了一年都不知道陈渔长什么模样！这个陈渔从不把照片放上网络，个人隐私做得好的过分。她已经失约两次了，早早晚晚是要见的，Alex很好奇到时候她要怎么为自己开脱。

    拜会完教授们，Alex抓住一位同事问道：“你看到陈博士了么？陈渔博士”

    那人刚要指旁边不远处的桌子，听到是陈渔，又思索起来。“我半小时前还看到了她，现在又不见了。你去里面的小会议室或者她办公室看看吧。她不喜欢这种场面。通常都不怎么露脸。”

    “好，谢谢。”Alex刚要走，又折回来。不好意思地问：“她——大概长什么样？”

    那人被问得愣住了，“你难到不知道她长什么样？”

    “我——的确不知道，我只知道她的名字。”

    那人犹豫了一下，看了下Alex，努力措辞：“她非常——她是——”说着又看了Alex一眼，“如果你看到他，你一定会知道那就是她！”

    “这么神秘？”难道还是比阿吉还漂亮？Alex在心里哼了一声，幼稚！自己什么人没见过！今天他就要把她找出来，他没兴趣玩捉迷藏的游戏！他穿过大厅转进侧面的小会议室，里面很昏暗，连Alex也不得不摘下墨镜。昏暗的光线让他的视力直线下降，里面坐着两个人，见到Alex，其中的一个就离开了。Alex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看论文时才带的眼镜，戴上去。他立刻就知道了，眼前这个人就是陈渔！

    本来Alex心里是有气的，他倒要看看，她怎么为自己的失约解释。而现在这个人站在他眼前，他一个字也问不出来，也不需要问，他打算原谅她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陈渔会找到他合作。他们的研究领域一个是社会心理学，一个是生物心理学，差距很大。她也找到了共同的兴趣点，邀请Alex一起参与。促使陈渔这么做的，除了学术，另一个理由就是：他们在本质上是同一类人——白化症患者！陈渔的外观比Alex的白化程度更高，Alex头发是金色，而陈渔的发色是纯银白色。睫毛生得长长的，显得这银色更加明显。这种与众不同的确是阿吉不能比的。那一瞬间，Alex反倒对她产生了怜悯。他不用问就知道她的童年是怎么过的，在学校会不会被嘲笑，她为什么会选择心理学——

    虽然两人都还未说出只言片语，但感觉就像已经是老朋友。

    Alex率先开口：“你可以早点告诉我的！”

    “我不想任何人因为可怜我而同我一起工作。”

    “我懂。我还是希望自己能早点知道。”

    “这样你就不会放我鸽子了对不对？”陈渔说着笑了笑。“不过这样我们就扯平了。”

    “我放你鸽子？”Alex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让我猜猜这句话的意思。语言逻辑上你是说我爽约吗？”

    陈渔看着Alex居然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心里觉得他有那么一点可爱，但人又甚是聪明！她腼腆的笑了笑。“我承认第一次是我的错，因为我——有点担心——会吓到你。但是第二次你没有来——”

    “我会被吓到么？！而且第二次是你没有来。”

    “我那天特意在办公室留到晚上七点，你完全没有来。”

    “等等，我写的是下午一点。而且是在我的办公室301。不是你的307！”Alex记得很清楚。

    陈渔干脆把那张便签纸拿出来。

    Alex看了看，“就是这张，上面写的是下午1:00，在301见。”

    “这明明是七点。”

    Alex拿起桌上的笔，写了一个阿拉伯数字‘7’，“这才是我的‘7’！”

    一个欧美式的写法：在‘7’的下半部分画一个横线，以区分1和7，所以‘1’的斜杠部分无论写的多长都只能是‘1’。

    可在陈渔眼里这样的写法明显是个‘7’。

    原来只是误会一场。

    阿吉来到接待室，她不知道邵杰已经等在那里了。一连几天的疲惫让她打了一个哈欠，一边揉着自己沉重的头一边快速地走了进来，与站起身正要出门相迎的邵杰撞了满怀！邵杰差点被撞了个跟头，惊慌地站稳后，才看清，这是那个吉易？当日在晚会大厅灯光昏暗，其实彼此都没有完全看清楚对方。现在的她，全然不是当晚的样子，和他身边那些打扮得一丝不苟，连一颦一笑都包装过的美女不同，阿吉头发随性散乱的衬托着一张不施粉黛的面孔，略显疲惫，打扮相当随意，却完全掩盖不住她毫不造作的天生丽质。

    邵杰今天英气十足，在正午的光线下，浑身都散发着活力和属于三十岁男人的沉稳。阿吉有些摸不到头脑，“你是邵杰？”她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邵杰显然也有些吃惊，“是我！今天我要见的人原来是你！怪不得苏苏神神秘秘的。没想到你也做音乐！”

    阿吉礼貌地微笑了一下，便把手里的文件夹铺开要进入正题。

    “而且我也没想到一个导演长这么好看有什么用？”邵杰忍不住看着她的脸感慨道。

    “我能说同样的话么？”阿吉抬头瞟了邵杰一眼。

    邵杰哈哈大笑，没否认。这是事实，他对自己的外貌还是非常自信的！

    两个小时的时间，两人聊得很投缘。邵杰是半路出家没有受过专业训练，但他有实践的经验。阿吉是科班出身，虽然小有成绩，但初出茅庐。两人取长补短弟讨论了邵杰全新剪辑的短片。讨论完邵杰感觉自己似乎要重新剪辑。阿吉答应可以为它配乐，但要短片完全定型才能动手。

    邵杰感觉他完全找对了人，还有哪个人能对纪录片和音乐两样东西同时都如此了如指掌！

    “我能要一下你的电话么？我想我们应该有合作的机会。”

    “我不用手机！只有电子邮件。”

    “你这是——怕我骚扰你吗？”还从来没有哪个女人拒绝过自己索要电话。

    “我确实没有手机！”

    看着她认真的样子，邵杰依旧将信将疑，但也不能再坚持了。他们还没有熟到那个地步。

    忙碌了大半天的阿吉，血糖降到了极点，周身疲惫。工作室里的几个人正在听混音师做出来的伴奏。由于琛琛最近出差，在无法录制歌手声音的时候，他们选择先制作出伴奏来争取时间，最后再集中录制歌手声音。阿吉把耳机戴在头上，身体靠在吧台椅上。闭上眼睛，专注地听着，没发现身边的任何异动。昏昏沉沉，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无声。有一些骚动，她努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睑，眼前一个面孔越来越近，是琛琛！她感到一阵眩晕，便轻轻把头靠在他的身上。

    琛琛没说话，就任由她靠着自己听完那段混音。随手帮她捋了捋头发。

    熊苏苏在心里连声叫苦，没想到这个女人来这一手！合着今天自己前前后后地白忙了一场。看着这对璧人同框，落单的耳环也凑成了一双。助理小妹凑到熊苏苏的耳边小声嘀咕：“熊姐，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没关系！”熊苏苏低声狠狠地说。心里却骂起琛琛不顾大局，就算喜欢也不能做得这么大张旗鼓，当着公司这么多人的面。不顾他自己的前程也不顾她熊苏苏的面子。

    “确实也没看到他们平时有什么亲密的举动，但怎么总觉得他们关系不一般呢！林禹知道吗？”

    “说了没关系！”熊苏苏倔强地不肯承认，瞪了她一眼。“别八卦，回去干活——”话音刚落，就见阿吉整个人滑落下去，幸好被琛琛拉住。

    “阿吉！”琛琛大叫一声，把她抱起来。才发现她面无血色，双手冰凉。双眼紧紧地闭着，浑身瘫软地靠在琛琛的胸前。

    熊苏苏也慌了：“这是怎么了？送去医院！我来开车！”

    “阿吉！”琛琛一路上都抱着她，叫她的名字，也没有回应。熊苏苏从观后镜里看着琛琛焦急的样子，心里终于凉了。